“朝天椒”爱上“闷葫芦”

孙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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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职半个月后，念念发觉新公司里有一个“另类”。

那天念念在办公楼下碰到他，主动打招呼：“嗨！早上好！”他慌乱地挤出僵硬的笑：“啊？好！”说着，匆匆低下头走开。这一声“好”让念念心中一凛，好熟悉的声音！

中午，他坐在食堂最不起眼的角落，默默扫荡餐盘里的饭菜。似乎感觉有人坐在了对面，他没抬头，继续苦吃。看他小心翼翼地把辣椒丝拨拉到餐盘左上角的圆圈，念念心中好笑：“你不吃辣吗？”他“哦”一声回应，声音不大。念念追问：“不是本地人？”他点头：“东北的。”念念大口嚼蛋炒辣椒丝，说：“东北人不都是彪形大汉，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还特能侃大山那种吗？”他抬起头淡淡地说：“没办法，我是充电话费送的。”念念愣了几秒，随后“咯咯咯”地笑起来，险些被米饭粒呛到。

吃完饭，他匆匆走出食堂。念念收了盘子追出去：“你那个段子很逗，我也讲一个。说有一个东北哥们去吃烧烤，对服务员说，‘来份烤辣椒，不放辣椒啊。过了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个盘子，‘哥，你的烤签子来了笑死了！”念念说完，自顾笑得前仰后合，他却低着头继续走路。念念追问：“不好笑？”他忙摆手，尴尬地假笑两声：“真好笑。”念念撇撇嘴，顿生一丝失望：“先走了，拜拜！”说着，上了公交。从车窗往外望，他一直站在原地，伸长了脖子目送公交车远去，右手轻轻晃动。念念怅然，耳畔仿佛又响起男神那磁性的嗓音：“大家好，我是主播尘声......”念念决定不再乱想，“闷葫芦”不过是和她的男神声音相似而已。

晚上，念念躺在被窝听网络电台的节目，尘声的嗓音穿过夜空里的电波渗入她的骨髓，她痴痴地想：“若是此生能见到男神本人，死也值了。”

再碰到他，念念没打招呼，径直往前走。他主动追上来，支支吾吾地小声说：“刘念......”念念抬头：“有事吗？”他抓着白T恤的一角，吐出几个字：“没，没事.....早上好！”说着，咧开嘴笑了笑，额头上满是汗珠。念念被他逗笑了，两个人并肩向前走，念念不时转头看他一眼：“你有事就直说。”他不好意思地笑：“百度了几个笑话，想讲给你。”念念一怔，随口答应：“好哇！有机会吧。”他连连点头，迟疑地说：“哦”，有一种被疏离和遗弃的失落。

2

晚上念念辗转难眠，忍不住给她的男神留言。页面的留言区，她的几行小字很快被淹没，像她一样痴恋男神的女孩子实在太多，男神的回复永远都是“能够在网络相识相知已是幸运，让我们永远维系这种美好”之类的套话。

与男神见面是多么渺茫的一件事啊。她偷偷哭了起来。突然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在公交站傻傻目送自己上车的家伙，不顾已经晚上十点，抓起电话发去一条语音：“嗨，你不是要讲段子给我听吗？”马上收到回复，与主播尘声一模一样的让人瞬间安定而温暖的声音：“这么晚了，还没睡吗？女孩子睡太晚对皮肤不好。”念念摸摸柔光嫩滑的脸蛋，骄傲地回复：“我天生丽质难自弃，不怕熬夜。”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念念随意抛出稀奇古怪的问题他都无一例外地妥妥接住并给予精妙的解答。他的知识面让念念恍若发现了新大陆。原来，隐藏在他害羞的外表下竟是如此丰富的一颗灵魂！念念恋恋不舍地结束聊天，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感觉甜甜的。

念念每天坐在他对面吃饭。等公交的间隙，他给她讲笑话，然后，目送她上车。晚上念念听完男神的节目就打电话给他。电话中的他与白天判若两人，讲起话来头头是道滔滔不绝。某天晚上，他突然问她：“刘念，我是谁？”念念懵了一瞬，故意很费力地想了半天：“哎呀，你那名字真是难记，陈鑫淼，对吧？”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没错，是这三个字。每天晚上陪你聊天，你准备怎么回报？”念念想了想：“跟朋友周末撺了局，带上你。”他追问：“以什么身份？”念念随口答：“同事呗！”他郑重地问：“以对象的身份可以不？”念念的瞳孔在黑暗的夜里亮了，心怦怦乱跳，沉默了良久：“你如果白天也这样‘厚脸皮就好了。”感受到对方似乎有些失落，她“咯咯”笑起来：“没关系啦，其实你蛮可爱的，虽然经常闷闷的。我——答应啦！”鑫淼激动得语无伦次：“真……真的？天哪！我改！努力改！”念念甜甜地说：“别怕，我帮你。”

3

念念果真带鑫淼参加朋友聚会：“我对象，‘程序猿一枚，多多关照。”起哄声四起，大家好像审视大猩猩般把鑫淼上下打量一番，发觉他样貌并不出众。你一言我一语地对他的家世背景刨根问底后，得到的结论是普通家庭出身做着最普通的工作。大家兴致全无，不理解从小心气高的“朝天辣椒”怎么会看中一个“闷葫芦”。

念念喝了几杯，脸色潮红，鑫淼拉了拉她的衣角：“我替你喝。”说着，夺过杯子一饮而尽。闺蜜小玲尖声吹起口哨：“挡酒？好！接我一杯！”鑫淼點头憨憨地说：“可以可以。”说着，倒满一杯一饮而尽。大家开始轮番敬念念，鑫淼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喝下。

念念凑到鑫淼耳边小声说：“亲爱的，你站起来敬大家一杯。”她笑盈盈地看着鑫淼的眼睛，握着小粉拳捶了一下他的胸膛。鑫淼长长吸了一口气，端起酒杯站起来，双腿在打颤：“我......我敬大家一杯，先干为敬！”说完，一杯酒一饮而尽。台下顿时叫好声连连。念念接着说：“我对象脑子里都是段子，大家随便提个关键词。”小玲抢先说：“以‘喝酒为题来一段。”

鑫淼脱口而出一个段子把聚会的氛围推向高潮。大家纷纷提关键词，他随口即来，大家被逗得趴在桌子上起不来，小玲揉着肚子喊痛：“念念，你对象这水平不当网红可惜了！”

回来的路上，鑫淼使劲攥着念念的小手不肯放开。念念踮起脚尖在他的侧脸吻了一下，鑫淼呆萌地站住，摸摸脸蛋，随即把念念抱在怀里。“学生时代因为一些经历，我形成了现在的性格。其实，我也想和周围人正常交流，可就是张不开嘴。我知道这是‘社交恐惧症。我其实也很痛苦。这些年，我一直看书寻求治疗。谢谢你不嫌弃这样的我。我一定会珍惜你，一直给你讲段子直到我们老去。”念念感动得泪光晶莹。她承认自己最初是因为鑫淼的声音像男神尘声才与他接近的。但是，慢慢地，她发觉鑫淼让她感到无比温暖和踏实，她已经爱上他。

鑫淼拦下一辆出租车：“带你去个地方。”念念的心咚咚乱跳，红着脸说：“是不是太快了？”鑫淼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小坏蛋，想什么呢？带你去录音棚啦。”

“录音棚？”念念尖叫着。

“是啊，毕业开始搞的网络小电台。本来靠这个收入衣食无忧。我妈非赶我出去工作，说这样有机会碰见心仪的女孩。现在真要感谢她，不然，怎么会认识你呢？”鑫淼平静地陈述。

念念僵在那里。他真的是尘声，那个让千万个像她一样普通的女孩可望而不可及的男神尘声，那个曾经对她的留言简单回复几句就让她彻夜难眠的尘声，那个她邀请了多次都被拒绝见面的尘声。倘若，他的粉丝知道，她做了他的女朋友，该多么羡慕她的幸运啊。

“大家好，我是尘声。今天分享一个好消息：我脱单了！”听众纷纷表伤心，问他那女孩有什么魅力吸引了他。他说：“因为，她爱的不是主播‘尘声，是现实中那个低到尘埃里的我。”那一刻，念念泪流满面。鑫淼紧紧攥着她的手提醒她一切都不是梦。她懂了，是真诚和真爱让她赢得了这一刻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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