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兆淮
一位《钟山》的老作者走了,一位与刊物合作多年的老作家走了,作为《钟山》的老编辑,我自然感到十分痛惜。
一位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堪称诗文书画俱佳的才子走了,作为同为文人的后辈,我深感,他的离世,实乃江苏文学界的一大损失。
一位有情有义、重情守义的师友走了,作为从业三十年的老编辑,曾经的老邻居,我不由感到分外的悲痛与伤感。
他,就是年逾九十的老作家、老文人忆明珠先生。在解放后直至新世纪以来,像忆老这样的老作家老文人,在我看来,实不多见。
自打8月中旬,我得知忆老明珠重病住院之后,我即牵挂不已,连续跑了三趟医院,第一次因未问清床位白跑了一趟,尔后又连续去了两次医院,探望久卧病榻,身体、精神日见疲惫的忆老。
虽然因连续病卧在床数月之久,他躺在病床上,已不能动弹,讲话乏力,但他依然微睁双目,跟我打了个招呼,说了声“兆淮,你来了!”
见此情景,我握了一下他干瘦乏力的手掌,连忙说道:“我来晚了,你没精神,就别多说了!”看着他浑身瘦弱闭目养神的样子,一时间我情不自禁,真个是无语哽噎了。无论是作为忆老的读者、编辑,还是文坛师友,抑或是多年的邻居,近几日来,我常禁不住久久陷入对忆老的思念与追忆之中。
一
论说起来,我与忆明珠从陌生到熟识,再到交往较多的师友,实可谓盖有年矣。记得上世纪50年代读中学时,就从课本上报刊上得知有诗人郭沫若、臧克家、何其芳、郭小川,却不记得有诗人忆明珠其人其诗;直到上了大学时,始知有忆明珠其名,然而同学间却常误把忆明珠与一位美丽的女诗人联系在一起。
直到上世纪70年代末,我到《钟山》杂志当编辑时,我方才知道,忆明珠是江蘇省一位颇有名气的男性诗人,可惜当时的《钟山》并不设诗歌栏,重点在小说和评论,就连散文小品栏目,也只是配角专栏,每期只配发三四篇短小文字。而当时,忆明珠的创作重点仍在诗歌,因而,我也便失去了与忆明珠结识和组稿的机会。
作为与《钟山》相伴近三十年的老编辑,我自然记得,从1985年至1994年忆老封笔的9年期间,忆老连续在《钟山》刊发过6篇散文小品,其中的首篇《个园话竹》即荣获《钟山》优秀散文奖。
作为一个从文革前读过中小学和大学的过来人,我曾读过不少著名诗人所写的带有时代标志式的诗句,相反却颇为少见有关花鸟虫鱼园林竹石的题咏,和对亲情师友的怀念。纵观50来岁时忆明珠笔力从诗歌转向散文,在9年里所给《钟山》写的6篇文稿里,情形亦大体如此。
其中,尤以刊于1984年1期《钟山》上的《竹园话竹》最能体现忆老早期散文的特色。这篇随笔式的写景散文,以诗一般的语言,借助对扬州名园个园园林景色描述及其所涉及关于竹的人文典故,表达宣泄的,却是作者个人的性灵与情怀。此文刊发后,曾铭刻于园林之内,吸引众多游览者的关注目光,随着此文荣获《钟山》优秀散文奖,委实可算是名至实归了。
随后《钟山》发的忆明珠第二篇散文便是《菊、蟹与阿Q的天真》,便属于随笔式的杂文小品。此文就当下社会时尚抒发个人感触,也多少有意借助于友人诗作抒发个人哀怒与牢骚而已,决无半点鲁迅杂文式的锋芒抨击之意味。个性如此,岂有他哉!
至于其后在《钟山》所发两篇散文《石破天惊的诗句》和《青天歌》,也许受时代气氛的渲染与影响所致,前者借李白诗歌抒发个人情怀,后者从帽子说起,切入正题,再引古人诗词,讨论现实话题,文字简洁生动,寓意深刻自然。如此杂文式小品,出自忆明珠之手,说明在改革开放气氛影响下,忆老散文创作,亦在变化之中。此时的忆明珠散文创作所关注的,已并非局限于花鸟虫鱼,亲朋师友,也不乏对世事的热切讨论。但即便如此,依旧保留着清新含蓄之气,多见言简意赅、风趣横生之色。
忆明珠随笔小品,大都文字不长,虽也引经据典,倒也言简意赅、流畅风趣,唯独这篇63岁所写《居家闲话:谈老种种》写得颇长,约有七八千字左右。在忆老所有文字中,实不多见。与其后65岁时所写《潇洒老一回》、《老之颂》颇为不同。后者写得简短风趣、潇洒自如,曾被花城出版社编就出版的“生老病死”丛书(选有中外100多位作家说老随笔文稿)冠名发行,影响甚大。后者写得文字生动流畅,篇幅虽长,读来并不吃力,足见忆老文字功力之深厚。
《居家闲话》从老人饮食、医疗、交友谈起,语多涉及怀乡、思亲、阅读、写字,直至人生感悟、历史记忆。是忆老少有的集叙事、抒情、议论为一体的长篇散文。文字生动,内涵丰富,且又颇见思想深度的作品。实乃忆老老之将至、即将封笔时的佳作之一也。
记得当忆老在《钟山》刊发多篇散文并以《竹园话竹》荣获《钟山》优秀散文奖,接着又以《荷上珠小集》荣获全国优秀散文集奖时,我曾为之写过一篇《随意点染皆成趣 任情挥洒味亦浓》的评论文字;其后曾就忆老封笔话题,又写过一篇题为《从忆明珠封笔说开去》,表达我对忆老从事散文创作的阅读感悟,也借此表达我对忆老为人为文的尊崇。
其实,对忆老为人为文的中肯评价者,还大有人在。一位责编唐燕能先生就曾写道:“先生以超然、闲适的心态,敏锐冷静的目光,观照周遭生活,无论状物叙事,谈诗谈艺谈人生,每每随意调侃间,旁敲侧击,针砭时弊,且鞭入里,切中要害。”至于对忆老诗文最为真切深刻的评论者,恐怕当数他的半个同乡的忘年交学者唐晓渡君了。他的关于忆老的长篇论文,可称作是对忆老为人为文的成功专论了。
二
光阴荏苒,岁月匆匆。仿佛就在一恍之间,如今忆老已年满90岁了。90年以来,他先是写诗20多年,50岁后又转写散文小品,长达15年之久;待到65岁退休,封笔之后,他便主动转向写字画画。转眼之间,又长达20多年了。他在文坛的多次主动转向,我以为是值得关注探究的。
人生不满百,对于一般高寿文人来说,这种主动创新求变,且涉及诗文书画,亦可谓并不多见的文化现象了。总之纵观忆老近70年的文学追求,其间先是写诗,继而作文,再后便主要转向写字画画了。更为难得的是,他的诗文书画俱已达到相当高度,甚至被文学出版界称之为“当代四才子”,他应是当之无愧的。endprint
委实,在当代文学史上,或文化史上,能够达到如此水平的诗文书画俱佳的才子,我以为恐怕并不多见。其实,只消对解放后的文坛状况稍作回顾,便会明白,此语实非夸张之语。
如果说,观之中国古代文学史,那类诗文书画俱佳的文人并不少见,现代文学史上,此类文人并不多见,那么,在当代文学史上,能够达到诗文书画俱佳的文人,便可说是十分罕见了。
考之现代文学史可知,像鲁(迅)郭(沫若)茅(盾)及巴(金)老(舍)曹(禺)那样的文学大家,其诗文书法之成就显然高出其他作家一大截,但在绘画(文人画)方面的修养与成就,则就很难说了。至于在当代文学史上,由于连绵的政治运动和思想改造,花费了过多的时间和精力,许多作家自然就更难在诗文书画上做到俱精且佳了。往往是,写诗的不会写小说,写诗文的,却不擅书法绘画。
直到新时期以来,才陆续复又见到文坛上出现一些诗文或小说作者,这才开始学习书法绘画,如冯骥才、贾平凹、莫言、刘醒龙等人。而在他们长辈作家中,诗文书画兼备俱佳者,似乎也只有忆明珠和汪曾祺被称之为当代四才子之一,故向来就有南有忆明珠、北有汪曾祺之说了。
倘要追问为何如此,忆老汪老为何独能将诗文书画的创作做到如此高度?那恐怕首先要探究他们两人的家学渊源和文化传统了。据《忆明珠文集》(三卷本)所收《五十自述》及其他追忆亲友的文稿看,当可明白,忆老出生于山东莱阳一个富有传统文化家学的大家庭里,从小就曾受过习字画画、诵读诗经经典的家教。这与出生平民家庭的其他作家,显然不同。考之汪老的家学渊源,情形似乎也大体如此。
其次,探究忆老与汪老的人生经历,将诗文书画创作达于如此高度,当还有一個原因,这就是与个人喜爱及追求不无关系。或说与他俩身上闪现的传统文人气息直接相关。只消简略翻阅他俩的文集目录和书画作品,当可明白,在他们毕生的文字生涯中,从来就是将诗文书画四位一体集于一身地存在他们的文化活动中,写诗撰文似乎从来就离不开笔墨,离不开写字画画。
这在忆明珠后半生文学活动中,大体亦是如此。我以为,只消随意翻阅忆明珠赠我的好几本诗文书画集,当可明白其中的缘由。
阅读中国旅游出版社出版书画集《不肯红的花》,感受尤深。也许忆老笔下的花鸟虫鱼田园景色也好,对亲友的怀念、对文友的题咏也罢,所呈现出的原不过是忆老的人生情怀和心灵境界而已。在看似潇洒灵动的背后,不时流露出的,却是他罗汉僧人般的人生态度。这从忆明珠的自画像中,当可逐渐体悟到关于人生来世的某些点滴韵味。委实他是一位旷达乐观的老人,也是一位重情守义乐于助人的老人。他是一位才华四溢的当代才子,又是一位热爱生活和文学的传统文人。
有人把《不肯红的花》称之中国名老头图文,果不其然也。显然毕生从事诗文书画的忆老不是不能红,而是不肯红,其中自有很深的寓意。依他的文才和创作历程,他本早该红了;凭他丰富的人生经历和工作的资历,他也早该凭此提升为某级干部了。可大凡熟悉忆老的人,大约都知道,忆老从来没有在他人面前,在作品中炫耀过他的这些资本或资格。在我看来,他不是没有文才,也不是没有资历,而是他一生中压根儿就不想红不肯红。在他的血液里汨汨流淌的,从来就不是某些御用文人歌功颂德、趋炎附势的因子。他从不想利用自己的才华,借助于政治风浪而一举成名、升官发财。
或许正如忆老自己老了所言:“我好不容易老了!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到老了,可该让我翘起尾巴做文了!”观之忆老一生为人经历,诚如忆老常说之语:“淡泊明志,淡泊如水。像我这样的人,即便肯红,红得起来吗?”忆老实可谓对社会对自己看得十分透彻清醒了!难怪只有他这样的长者会发出“潇洒老一回”的感慨了!
也难怪《不肯红的花》的编者所言:忆老30岁写诗,50岁写散文小品,65岁写字画画,实为“诗文书画可绝之当代才子!”事实表明,一向富有诗文书画文才的忆明珠在当代社会的某些特殊阶段,他宁可搁笔赋闲,或写些花鸟虫鱼,叙叙家人亲友,也不愿跟风趋势,求红争宠;而待到改革开放的时代,即使他不肯红,凭着他固有的文学才华和坚韧不拔的执着追求,他依然会扬名中华、红遍中国的。
真应了中国那句古语: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比起那些看着某些政治领袖眼色说话撰文的大作家大诗人,忆老自有自己的聪明过人之处。如今即使他不肯红不愿红,他的堪称四绝的诗文书画,在健康的文化环境里,总会让他红遍文坛的。
是的,在极左之风肆虐的时代,写花鸟虫鱼、亲友情谊的诗文,不仅不能红,说不定还要遭到无情批判,被视为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毒草哩。何况出身于书香世家的忆老,从小就有这方面的爱好,而不大愿意专看时世风云走向,和某些人的脸色下笔为文作画呢?
总之,你说他文人清高也罢,你说他个性桀骜也罢,他自来到人世间,下笔为文,落笔写字画画,原就不想大红大紫,讨人喜欢,或谋个一官半职,发财致富。在他内心深处,或许执笔为文,写字画画,许身诗文书画,原就不过是为了“潇洒老一回”罢了!显然,作为一个清高自信的文人,他宁可一辈子守住清贫,也不愿摧眉折腰事事看人脸色的。
记得忆明珠字画《罗汉图》里曾有对自己的描绘:“我长得粗眉大眼、大脑壳、大鼻梁,特征鲜明”。《不肯红的花》里笔下所多次描绘过自己的形象,也表明作者对宗教对罗汉的尊崇与友善,对与世无争的个性的自赞。“所以我对于我的光秃秃的大脑壳之爱护大有甚于某些官儿们之爱护其乌纱者。”
当然,观《不肯红的花》我最为欣赏的,还是忆明珠创作诗文书画时的心态——“江山事业、金钱美女,统统不属于我,我所拥有的,就是眼前这个‘老字。除‘老字而外,一无所有,勉强看来,像是属于我的,只有手中这支笔了。”
或许,忆老之散文小品在奇思漫想中,所散发的往往未必是积极进取的批判精神,也不是消极的浪漫情怀,隐约弥漫其中的倒似乎是,如苏轼那样对社会的退避、厌倦和企求精神的解脱与舍弃。endprint
忆老的散文小品与周作人、季羡林笔下的学者式的小品又迥然不同。忆老的散文小品很少引经据典的学识痕迹,多的是对一山一石一人一事的人生感悟。叙事写景,文笔潇洒通脱,灵性十足。
或许正如忆老在《小天地庐漫笔》后记中所言:“我不需要那么广阔的空间,就像万顷春潮我只取一勺饮,我的天地仅限于吾庐中之几十平方足矣。”通脱简洁,灵动漫思,也许这就是忆老行文追求的境界吧,颇有以小见大、于细微处见精神的意味。
纵观忆老90年漫长的创作道路可见,如果说他是文苑的一朵花卉,他从年轻时的不能红,到中年时的不肯红,再到晚年时的红遍中国,誉满文坛,被列入当代中国四才子书系,中国的名老头,谁能说这不是名至实归、合情合理的文坛佳事呢!
无论如何,迟开的花总比不开为好,迟到的荣誉与认可,总比埋没文坛、委屈终身要好得多。忆老一生从来不争名不争利,荣辱不惊,清白为人,淡泊为文,实可谓在人世间潇洒走一回了。难怪著名评论家黄毓璜先生生前在忆老书画集《抱叶居小品》序言所说:“忆明珠现象,不说奇观,也就算得一道异样的风景了。”“以‘雕虫留痕、‘画边留吟、‘水墨留趣,集成《抱叶居小品》,留下的正是那种不拘一格而不绝如缕的生命意绪和世情品味。”
三
忆老为人为文一向淡泊如水不肯红。他对社会对时代,对人心人情的理解,本是足夠清晰明智的。但在一般情况下,好像他对社会负面现象极少予以尖锐直接的抨击与批评。他更喜欢从小处着眼,从细处落笔,借助他的诗文书画常以“雕虫留痕”、“水墨留趣”、“画边留吟”的方式,表明自己的心志情趣。在我看来,忆老平日里很少议论时政,在单位里也从不与人争执什么,但这一切并不表明他从不食人间烟火,更不表明他是不辨是非回避矛盾的和事佬,和遇到矛盾绕开去的懦夫。
如前所说,论说起来,我与忆老并无多少结识与深交的机遇。忆老早年(30岁)以诗闻名国内外,我所编杂志一向并不发诗;80年代之后忆老转向散文创作,《钟山》所编散文栏目也一向偏重于小说和评论专栏,因而在很长时间里,我俩交往并不算多。我对他的生平与创作,也可说略显陌生。
准确地说,我俩的稍多的交往,始于我俩调到省作协同一单位,稍后又同迁居作协新建宿舍,在同一单元里,他住四楼,我住二楼。从此便常有抬头低头见的机遇。其实当时的我只知道这位为《钟山》写过许多篇优秀散文的作家,原系山东汉子,颇有北方人的侠肝义胆。后来,我才开始与这位助人为乐的邻居有了更多接触与叙谈。随着日后更多的接触,我才得知,他的淡泊名利、重情守义,并不只是偶尔对我一人,他对其他文友,甚至对素不相识慕名而来的读者,也常以字画文稿相赠。大约正因如此,在他充满文人气息的家里,常常热情接待来自山南海北全国各地的读者和文友。所以,在我的心目中,他不仅是一位才华四溢的文人作家,还是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士,有时候,他又颇似一位云游四方的罗汉僧侣。
直到他搬家迁居黑龙江路汇林绿洲,我仍然经常与老伴与文友们去看望他、拜访他。他也把我当作值得信赖的朋友,予以热情接待。记得当时年逾八旬的他,早已封笔多年,转向写字画自娱。每次拜访归来,他都会将所写的字画,或新出版的字画集赠予我。一次春节期间,我带小孙子去他家看望他老人家,他还特地写了一副小字,送给我小孙子。
四
今年国庆前夕,我再次去医院探望病中的忆老,令人高兴的是,今天刚服过药挂过水的忆老精神尚可,头脑清醒,我俩有短暂交谈的机缘。当我说到往事时,他老人家一再嘱咐我,对人生过节或不甚愉快之事时,务必要待人宽厚,不必过多计较。他在病中对我的亲切嘱咐,更令我十分感动终身难忘。
可谁料,10月25日清晨,他老人家竟遽然仙逝了。当日深夜,我不由地站立于广场上,观望星辰,我知道,从此,宇宙之内又流失了一颗闪亮的文星。90年前,他悄悄地降临人间,现在他永远地流失了,消逝了。
忆老走了,却给文坛留下了让人难忘的文化遗产,精美的《忆明珠文集》和《小天地庐漫笔》 《不肯红的花》,还有《抱叶居小品》及他为文友所写的序言,最后还为仪征文化馆留下了作品展纪念馆。还有即将在青岛举办的忆明珠诗文书画展。
忆老走了,也给我留下了十来本诗文书画集和题赠字画。闲暇无事时,我不禁常常翻阅起他赠我的、《抱叶居手函墨迹》及书法体《抱叶集杂诗》,还有他历次题赠我的书法作品,让我不时特意仔细品味他的书法艺术。
忆老走了,我常站在自家的客厅里,凝视墙壁上悬挂的忆老为我题写的横匾,那匾上书法题写的,正是他喜爱的郑板桥的诗句。
忆老将会永远活在我的心田里,忆老的诗文书画将会铭刻在我的记忆里。我相信,忆老及其诗文书画,也会镌刻在江苏甚至中国文学史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