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枚通宝钱币看永乐与咸丰时期的社会差异

孙斯羽 刘成

摘 要：咸丰通宝和永乐通宝皆是明清特定时期重要的通行货币，文章主要想通过超景深显微、XRD、XRF等科技手段了解咸丰通宝及永乐通宝的整体形貌、铸造工艺、本体所含元素成分。又因实验采用的两枚咸丰通宝及永乐通宝锈蚀较为严重，故也对其锈蚀成分加以分析，追溯它们的历史，并对比分析二者间的差异。

关键词：咸丰通宝；永乐通宝；超景深显微；XRD；XRF

永乐通宝：永乐通宝为明成祖朱棣时期铸造。明初推行纸钞为主的货币流通制度，铜钱铸禁无常。明成祖朱棣即位后，出于外交和对外贸易的需要，永乐六年（1408）开铸永乐通宝钱。“至九年又差官于浙江、江西、广东、福建四布政司铸永乐通宝钱”，用于对外贸易和赏赐。永乐通宝版式差别较小，皆为小平钱，光背无文。钱面文字“永乐通宝”四字以楷书书写，从上而下、从右而左直读，文字笔画清秀。制作上铸工精湛，整齐划一，钱文秀逸，是中国货币史上精美的货币之一[1]。

咸丰通宝：咸丰通宝为清文宗咸丰年间所铸平钱，咸丰元年（1861）开铸“咸丰通宝”。但因政治腐败、经济危困，铸行不久便受到各种重宝、元宝大钱的冲击，通宝钱贬值严重，从而导致其制作简陋、形制混杂。且由于当时鸦片战争、列强的掠夺和太平天国革命运动的爆发，钱局铸造制钱已很难正常进行，很多省的钱局实际上处于停顿状态，即使开铸也是偷工减料，钱币大都质劣而轻小，或造铁钱、铅钱代替铜钱[2]。

1 咸丰及永乐通宝基本情况

1.1 原料來源

永乐通宝来源：海南岛沉船发现。咸丰通宝来源：陕西出土。

1.2 显微形貌

观测工具：超景深显微镜。

此次进行分析的咸丰通宝和永乐通宝如图1、图2所示，咸丰通宝通体显橙红色，永乐通宝通体显绿色带有些许白色，两枚钱币皆为小平钱且锈蚀较为严重。

图3和图4分别为永乐通宝在超景深显微放大50倍下的局部细节图和3D图，通过显微图可观察到永乐通宝本体泛灰绿色，其上面的锈蚀产物分别呈绿色结晶状、白色结晶状、略带一些红色结晶，锈蚀面积较大基本遍及永乐通宝，锈蚀结晶分布紧密，钱面上原本的文字和花纹较为模糊，基本被锈蚀物所遮盖，通体显绿色。

图5和图6分别为咸丰通宝在超景深显微放大50倍下的局部细节图和3D图，通过显微图可观察到咸丰通宝本体泛黑色，其上面的锈蚀产物分别呈红色结晶状、橙色结晶状，锈蚀面积较大基本遍及咸丰通宝，锈蚀结晶分布紧密，钱面上原本的文字和花纹较为模糊，基本被锈蚀物所遮盖，通体显橙红色。

1.3 制造工艺分析

通过触摸及显微观察咸丰通宝和永乐通宝，可发现两种通宝皆为圆形方孔钱，同时二者均相对规整，呈比较标准的圆形，孔心呈比较标准的方形，厚度相对均一。查阅相关文献发现，在世界上制造钱币的工艺主要分为两种，即打制法和铸造法。对比发现打制法主要流行于地中海币系地区和伊斯兰币系地区，而铸造法主要流行于东方币系地区。同时我们也发现西方货币主要为金银，而东方货币主要为铜铁。相对铜铁而言，金银的延展性较好，因而更适合打制法，铜铁硬度相对较高，用打制法制造相对困难，由此分析认为两种通宝的制作工艺主要为铸造法。

中国古钱币铸造历史悠久，根据文献记载可以发现古钱币的铸造方法主要有范铸法、母钱翻砂法和失蜡法。通过文献记载可以发现中国早期铸币主要采用的是范铸法，隋唐以后逐渐被另外两种所替代[3]。而我们的样本分别来自明代永乐年间和清代咸丰年间，故可以推断出两种通宝并非采用范铸法铸造而成。对于两种通宝究竟是采用失蜡法还是翻砂法，从工艺角度分析失蜡法为精密铸造，技术上的要求比翻砂法高很多，每铸一枚钱币都要有一个相同的蜡模，而且要加热熔去蜡模制成型腔，过程太为复杂，所以生产工艺的复杂性及铸造成本都大大超过了翻砂法。且失蜡法一般仅应用于形制复杂，难以划块脱模并多为不对称的镂空结构器物。对于钱币这种薄形圆柱铸件，完全可在柱壁中线上分出合范面[4]，根本无应用失蜡法的必要。由此，判断咸丰通宝和永乐通宝的铸造工艺大概率为翻砂法。

关于翻砂法的制钱过程，明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有详尽的记录：“凡铸钱熔铜之罐，以绝细土末炭和炭末为之……罐约载铜铅十斤……倾入模内。凡模以木条为空木炭末筛今极细……以母钱百文（用锡雕成）或字或背，布置其上，又用一匡，如前法填实，合盖之……如此转，合十余匡……”因翻砂法操作相对简单，故估计明代永乐通宝和清代咸丰通宝应用此法时和上述出入不大[5]。但咸丰通宝相对于永乐通宝的规整度略差，且厚度不太均一，推断可能是由于咸丰年间鸦片战争、列强的掠夺和太平天国革命运动的发生，使钱局铸造制钱已很难正常进行，很多省的钱局实际上处于停顿状态，即使开铸，也是偷工减料。故而造成咸丰通宝制钱规格存在差异 ，粗制滥造的多，且大量为民间私自铸造，因此相对于永乐通宝制造工艺略显粗劣。

2 永乐通宝与咸丰通宝材质分析及病害评估

2.1 实验仪器

德国布鲁克公司EDAX InternationalInc的ARTAX-400型可移动式微区X射线荧光光谱仪。空间分辨率0.2～1.5微米，测试条件为：管电压50千伏；管电流60毫安。

SmartLAB型X射线衍射仪（日本理学株式会社），测试条件：Cu靶，40千伏；电流30毫安，扫描速度30.0000度每分。

2.2 测试方法

XRF：将永乐通宝和咸丰通宝表面经浓度95%的乙醇处理后放入样品室，放大到100倍，聚焦，找到所选位置拍照并进行测试。永乐通宝分别测试了钱币本体区、绿锈区、白锈区三个点；咸丰通宝分别测试了钱币本体区和橙黄色锈区两个点。

XRD：将永乐通宝和咸丰通宝分别制样，用胶泥把样本固定在试片上且保证测试面平整，进样后开始测试，记录并保存图谱后换样测试。

2.3 永乐通宝与咸丰通宝材质及所含元素分析

通过XRF分析手段对永乐通宝和咸丰通宝所含元素进行检测，并重点分析样品中的主成分分别所占比例，以及通宝的材质。永乐通宝和咸丰通宝分别取不同部位样品3份和2份，分析检测结果（表1）中的XRF数据均为定性分析结果。

2.3.1 永乐通宝材质分析

首先是对永乐通宝本体的检测，永乐通宝含有的主要元素分别为Cu、Pb、Sn，三种主成分含量分别为28.797%、54.396%、16.138%（图7）。Cu处峰值最高，依次往后为Pb和Sn，即Cu在永乐通宝中所占比例最高，Pb、Sn含量均大于2%，则可判断永乐通宝材质为铅锡青铜。

接下来是通过锈蚀成分进行进一步检测，永乐通宝绿色锈蚀处和白色锈蚀处所含有的主要元素同样为Cu、Pb、Sn，三种主成分含量如表1所示，Cu处峰值最高，依次往后为Pb和Sn，即在永乐通宝绿色锈蚀处中Cu所占比例最高，绿色锈蚀的主成分为铜，说明大量的铜被氧化锈蚀。白色锈蚀的主成分为铜，但铅含量也很高，说明大量的铜和铅被氧化锈蚀。从而进一步确定了永乐通宝材质为铜锡铅合金，且确定了永乐通宝的主成分为铜。

从对永乐通宝的分析值来看，这枚永乐通宝的铜合金中铅锡的成分已到很高程度，且铜含量相对较少。对于出现的这种情况，经查阅文献了解到可能基于两种原因：第一种可能与民间私铸钱币有关，随着年代的推移，社会上对铜矿的利用逐渐达到一个饱和状态。在这种情况下，由于铜产量供不应求，铜价升高，无论是青铜器还是钱币都要尽量减少纯铜的含量。因而在保持钱币重量不变的前提下，最好的方法是加入一定量的杂质元素，其中提高铅、锡含量是一个很好的方法。第二种可能是基于对铜币工艺的考量，采取降低铜含量而提高锡、铅含量。当青铜器内铜含量降低，锡铅含量相对提高会使青铜器熔点降低，同时锡含量可提高青铜器的机械强度即硬度会提升，而铅含量提高又会提升青铜器的延展性，如此一来就便于制作质地轻薄、纹饰纤细、更精致美观的青铜器物。而这与文献记载中“永乐通宝文字笔画清秀，制作上铸工精湛，整齐划一，钱文秀逸”的特点相吻合。同时根据史料发现永乐通宝在永乐年间主要被用来作为贸易货币，从而扩大中外友好往来。文献记录郑和下西洋远洋船队装载并携带了大量的永乐通宝钱[6]，且近年以来在南海和国外很多国家地区不断有永乐通宝的发现，这更证明了永乐通宝在当时主要用于对外贸易和赏赐。本次采用的样品即是在海南沉船中打捞出来的，故可推断说明这枚永乐通宝很可能就是永乐年间对外交流的贸易货币。因为是对外贸易货币且在很多国家均有发现，分布广泛，说明永乐通宝当时受到世界各国的普遍欢迎，故这种货币应当是由当时的官府督造。因此，永乐通宝铜含量低而锡、铅含量高的原因应当是第二种可能，它反映了当时青铜冶炼技术有了进一步的提高。人民在长期青铜器冶炼实践中，逐步认识到了青铜成分、性能和用途之间的关系。

2.3.2 咸丰通宝材质及所含元素分析

首先是对咸丰通宝本体的检测，咸丰通宝含有的主要元素分别为Fe、Pb和Cu，三种主成分含量依次为85.678%、8.592%、3.701%（图8），Fe处峰值最高，依次往后为Pb和Cu，即铁在咸丰通宝中所占比例最高，可发现这枚咸丰通宝为铁钱且含有少量的铅和铜。

咸丰通宝橙红色锈蚀处所含主要元素同样为Fe，Cu和Pb，三种主成分含量如表1所示，Fe处峰值最高，即在咸丰通宝橙红色锈蚀中Fe所占比例最高，橙红色锈蚀的主成分为Fe，说明大量的铁被氧化锈蚀，从而进一步确定了咸丰通宝的主成分为Fe，其为铁币。

从对咸丰通宝的分析值看，这枚咸丰通宝的铁含量很高而铜含量很低。对于这种情况，经查阅文献可知咸丰通宝应当为铜币，而这枚陕西出土的咸丰通宝主成分为铁且铁含量很高，其原因可能是因为清文宗咸丰年间政治腐败，经济危困，通宝钱严重贬值，故制作简陋，形制混杂，加之鸦片战争、列强的掠夺和太平天国革命运动的发生，钱局铸造制钱已很难正常进行，很多省的钱局实际上处于停顿状态，即使开铸也是偷工减料。于是造成咸丰通宝制钱精好者少，而粗制滥造的多，大都质劣而轻小，或造成铁钱、铅钱代替铜钱[7]。故可判断这枚咸丰通宝为民间私自铸造，以铁钱来替代铜钱减少成本而获得更多利润。

对比这两枚通宝可进一步反映出永乐年间社会相对安定，国家昌盛，而咸丰年间由于清政府闭关锁国，政治腐败导致经济极速下滑，社会混乱，偷铸私铸现象横生。所以，无论从钱币的规整度、薄厚的均一度、纹饰的精细度上来看，永乐通宝都要明显优于咸丰通宝，并且咸丰通宝以成本相对低廉的铁代替了铜，从侧面对比出了两个时代经济社会情况的巨大差异，从钱币的变化上映射出中华民族由盛转衰的境况。

2.4 两种通宝锈蚀成分分析

2.4.1 永乐通宝锈蚀成分分析

通過XRD对永乐通宝锈蚀成分的检测，可发现碱式碳酸铜与碳酸铅的衍射图谱可与被检测物的图谱相对应，故推断永乐通宝锈蚀的主要成分是碱式碳酸铜和碳酸铅。碱式碳酸铜多呈蓝色或绿色，碳酸铅呈白色，故可分析得出永乐通宝上的绿色锈蚀成分为碱式碳酸铜，而白色锈蚀成分为碳酸铅，又结合对比XRF的分析结果可进一步确认。同时，通过观察发现锈蚀产物的吸收峰很高，单位时间光子数达到了1000以上，即可知锈蚀产物的结晶状况较好，结晶度较高（图9）。

2.4.2 咸丰通宝锈蚀成分分析

通过XRD对咸丰通宝锈蚀成分的检测，可发现四氧化三铁、碱式碳酸铅、碱式碳酸铜和羟基氧化铁的衍射图谱可与被检测物的图谱相对应，故判断咸丰通宝锈蚀的主要成分是四氧化三铁、碱式碳酸铅、碱式碳酸铜和羟基氧化铁。可知四氧化三铁呈黑色，碱式碳酸铜多呈蓝色或绿色，碱式碳酸铅呈白色，羟基氧化铁呈黄色到红褐色之间[8]。因此，可分析得出咸丰通宝上的橙黄色锈蚀成分和黑色锈蚀成分为羟基氧化铁和四氧化三铁，因咸丰通宝中铁所占的比例很高，由此可见的锈蚀颜色主要为铁锈蚀产物所呈现出的颜色，其他铜和铅的锈蚀产物可能因含量较少导致锈蚀产物的颜色已被遮盖。同时，可观察发现锈蚀产物的吸收峰较低，单位时间光子数仅为200多，可知锈蚀产物的结晶状况较差，结晶度较低（图10）。

3 结论

通过分析和检测永乐通宝和咸丰通宝这两枚钱币，我们可以发现它们有着相似的铸造工艺和相近的形貌。但它们的工艺精细程度、钱币的主成分、锈蚀产物的种类及颜色又有着各自不同的特征。

①永乐通宝和咸丰通宝的铸造工艺皆为翻砂法。

②永乐通宝和咸丰通宝皆为圆形方孔钱。

③永乐通宝相比咸丰通宝制造工艺更为精细，币形更为规整，薄厚更为均一。

④永乐通宝为铅锡青铜币，主成分为铜。咸丰通宝主要成分为铁，铜含量很低。

⑤永乐通宝的锈蚀产物结晶度较高，结晶情况较好。咸丰通宝的锈蚀产物结晶度较低，结晶情况较差。

⑥通过对比两枚钱币用料、铸造精细程度及结晶度的差异，可以从侧面体现出两个时代国家及社会发展情况的差异。

参考文献

[1]兰金顺.明“永乐通宝”初探[J].收藏界，2008（6）：81.

[2]杜才华.咸丰铁母小平钱[J].收藏界，2003（1）：60.

[3][4][5]郑幼明.开元通宝生产技术初探[J].浙江金融，1987（S1）：12-19.

[6]叶伟奇.郑和下西洋与“永乐通宝”[J].收藏，2010（4）：132-133.

[7]成小林.山东蓬莱水城出土铁锚病害分析与保护处理[C].中国文物保护技术协会.中国文物保护技术协会第八次学术年会论文集.北京：科学出版社，2014.

[8]卢燕玲.铁仔山古墓群出土铁器腐蚀病害与机理分析[J].中国文物科学研究，2011（3）：36-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