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琴
巴中自古地灵人杰。这里诞生了宋代杰出天文学家、浑天仪发明创造者张思训,世界平民教育家晏阳初,吴伟仁、韩杰才、魏于全、成会明等“四大院士”。这里也涌现出了许多清官廉吏,在他们身上闪耀着巴中人刚直不阿的气节和清正廉洁的品性,凝聚成巴中特色的传统文化。其中,不乏一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官员,有的不畏强权断案公正,有的创办学校教书育人,有的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真正铭记他们的,从来不是史书上的寥寥数语,而是老百姓口口相传的故事。
南宋时期,在距南江县城20余公里的偏僻山区新立花树坪,“县太爷”岳之正正在一平民家中交流粟米的做法,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在农户家“下基层”。回家后,他日复一日钻研,终于做出了质地松软、口感又好的粟米饭。
李蕃在任山东黄县知县期间,兴利除弊,体恤百姓,在当地有清官美名,被百姓称赞为“清慎勤明”。
原来,这里多是旱地,百姓一年四季以粟米为主食,岳之正家人也是如此。粟米粒质地较粗,煮的饭时常难以下咽。岳之正每每回家就去向当地老百姓请教,回家后反复琢磨、试验,当地人为纪念这位为政清廉,生活简朴的“县太爷”,把这种饭称为“太爷饭”。“太爷饭”口感不错,既便宜又实惠,深得群众喜爱。
岳之正在南江为政九年,秉承先祖“精忠报国忠孝传家”的武穆家风,在抗击元军南侵、安定南江社会治安方面起了重要作用,县志载为“惠政九年”。岳之正勤政爱民、洁身清廉、精忠报国、严格家教的故事至今仍在南江广为流传。
南江县城沙溪坝一隅,有一处距今700多年历史的宋代古墓群,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南宋抗金名将岳飞六世孙岳之正的墓地。南江县的岳姓人,正是岳之正的后裔。80岁的岳福章和族人们至今还时常前往墓地拜谒先祖。
明清两代,南江县岳姓人占据一半,有“岳半县”之称,今巴中境内岳氏均为其后裔。岳氏“精忠报国,御侮执义”的武穆家风也得以代代流传。2017年,岳氏家风入选首届“天府好家规”,在当地传为佳话。南江县北极乡纪委书记岳文鼎为岳之正23代孙,他回忆,“从小父亲就教育我要不忘武穆家风,因为工作关系,我对家训中‘厚廉正、薄名利这句印象尤为深刻”。
从某种意义上说,家风实际上是一个家族的内生精神动力,自然也是每个人为人处世的行为准则。清顺治年间中举的通江人李蕃,同样以其优良的家风而青史留名。
李蕃在任山东黄县知县期间,兴利除弊,体恤百姓,在当地有清官美名,被百姓称赞为“清慎勤明”。但因不事巴结,上司对他不满,在一起杀人案中,李蕃被府官诬陷受贿,祖护兇犯,并以此论罪,被投入大牢。
黄县百姓知道后,上万人自发到登州狱外跪哭,递交万人签名要求放人的申状。李蕃被押到北京宛平狱,黄县一些百姓又走千里到北京,并贿赂狱卒,进到狱内为李蕃打扇驱热,并万人联名上书康熙帝,为李蕃申冤。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黄民哭狱”事件。
因黄县百姓锲而不舍地为李蕃鸣冤,朝廷又找不出证据,下令减死罪改流放四年,戍边山海关。康熙二十年(1682年)二月初,康熙帝北上谒陵,路过榆关(山海关)时正好遇到走了三千里路前来看望李蕃的黄县百姓。百姓对一个县官的不舍情怀感动了康熙帝,在与李蕃进行了一番长谈后,终于将其放罪归田。
李蕃以清正为官为后代树立了家风榜样,他与长子李钟壁、次子李钟峨并称“通江三李”,父子为官清正,学识渊博,在康雍乾时代,名噪一时。
李钟壁曾任广西平南县令,在任期间兴办义学,让贫困学子免费入学,卸任回家后,救济扶贫,至今还有保存完好的“济田坝”。
李钟峨在翰林院供职22年,特别重视选拔培养人才,有卓越的政治才干,学识渊博,一生著述颇丰。纪晓岚在《四库全书》中称通江“三李”“人盖有古良吏之风,文堪与‘三苏媲美”。
晚清光绪二年,两宫太后垂帘听政时期。巴山连年干旱,知县孙雨田吞没赈粮,饥民百姓求赈不得。孙雨田为了掩盖贪污罪行,谎报巴山民变,导致提督李有恒率兵血洗巴山。秀才孟登科两耳不闻窗外事,目睹巴山民众的惨状后,从明哲保身变为仗义鸣冤,他毅然抛弃功名,痛改迂阔习气,巧妙利用省试机会,在考卷上书写冤状。
主考官张之洞回京直奏,震动朝廷。慈禧派遣亲王入川查办冤狱,平息民愤,并赐孟顶戴花翎、御酒三杯,孟登科不识阴谋,喜饮御酒,中毒而亡。
20世纪60年代,由著名当代戏剧家巴蜀鬼才魏明伦等人主创的川剧《巴山秀才》,以简约、细腻的南派风情征服了观众。实际上,戏中的孟登科取自现实中的原型吴镇。
吴镇诞生的平昌县白衣镇文气昌盛,素称人文重地,仅嘉庆、道光年间取得翰林、进士、拨贡、监生学衔者数十余人。
吴镇任御史时正直敢言,不畏强权,闻名朝廷内外。最为典型的就是为“东乡血案”上疏,为无辜百姓主持正义,扳倒众多官员,“东乡血案”不仅在《达县县志》有详细记载,吴镇写的奏文至今还保存在故官博物院。
从巴中走出来的官员,不仅品行高洁,且胸怀天下,造福一方。
巴中市通江县城郊南寺沟东边半山腰有一座“四贤祠”,这里供奉着唐朝宰相郑畋、南宋开国侯向佺、平凉通判向阁,还有一名从通江走出去的清官——向翀。
向翀为官勤政清廉,家风纯正,明孝宗皇帝于明弘治元年(1488年)颁给他夫妻和父母共4幅诰封和一道“御史家风”的金匾。明武宗即位后,宦官专权,朝纲废弛,向翀等忠良之士遭受打击,他愤然离职还乡。
因政声优良,向翀升任泰州巡抚。赴任时,他不着官袍,青衣小帽,没有行李重担,只带一侍从。且沿途不声张,不住驿馆,投小店食宿。即使到了台府,仍同吏员一道参加清扫劳作,小住了两日,方才穿上官服,携印击鼓坐堂。及至众吏员到了大堂,一见昨日的“小所”乃大堂上的巡抚,暗暗吃惊。自此之后,众吏员收敛了平日的秽行,遵章守法。由于自身率先垂范,他施行的除弊措施,无人敢违犯。在他任职期间,民服吏畏,令能行,禁能止,市井肃然,官风大正,经济日渐繁荣。
孝宗皇帝嘉其德才,敕封向翀为广东道监察御史。他在广东道任职期间,勤政爱民,革故鼎新,法纪严明,无苛捐杂税,岭南数省大治,物阜民安,政绩卓著。
向翀曾以诗教育后人:“尔能学问尔能言,尔学须当效前贤。”勉励他们读书要刻苦专一,要有十年面壁的精神,做有益于国家的人。由于读书家风代代相传,向氏一族涌现了许多栋梁,特别是其四代孙向阁中举后,一直为官于祖国的大西北,在陕西作凤翔知县,之后,到宁夏任固原通判。任通判期间,他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向朝廷进谏,其《呈茶课》得到采纳,从此免除了川东北茶农延续近百年的劳役之苦,后被通江人奉为“四贤”。
据通江县志载,晩清和民国时期,在三合乡虎台溪村的观音井,廪生向翊清、向为璋父子两代人相继办“大学堂”七十年。在教学中,他们谨遵向翀的家训,与时俱进,批判继承传统文化,开明的办学理念,科学严谨的学风,“大学堂”人才辈出,为国家和地方培养了一批批有用之才。
1943年5月,中国平民教育家晏阳初与爱因斯坦等被膺选为“现代世界最具革命性贡献的十大伟人”。
从巴中走向全国各地的清官廉吏,自西汉落下闳创造浑天仪之后,最初用人力推动其运转,后来改用水力。但人们在实践中发现,“运转以水,至冬中凝冻迟涩,遂为疏略,寒暑无准”。这样对于报时、定节气、造历的准确性关系极大,进而影响到人民的生产和生活。
到北宋,出生在巴中的天文学家张思训开始认真研究这个课题。他进行了许多试验和探索,最终找到用水银代替水作动力。因为水银的内聚力很强,特别是具有在空中保持稳定的性能,可保证浑天仪正常的运转。他还改进了唐代天文学家一行、梁令瓒发明的擒纵器,把报时和击钟鼓分离为两个系统。
张思训造出的“太平浑仪”(又称为“水运浑象”),是世界上第一台自动天象仪,也是世界上使用水银于机械仪表的始祖。《宋史·天文志》称:“其制与旧仪不同,最为巧捷”。
14世纪初,中国浑天仪传到西方,不仅令西方人瞠目结舌,而且对西方天文学的创建与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极大地推动了西方天文学发展的历史进程乃至工业技术革命。
巴中儿女敢为人先,这里不仅诞生了天文技术的推动者,更有时代的革新者。
出生于白衣镇的进士吴德潚是“戊戌变法”上海强学会的发起人之一。吴德潚性情豪爽,与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都是至交。发起兴办上“强学会”,创办《时务报》,宣传变法图强。
戊戌变法失败后,吴德潚逃过一劫, 1899年被放衢州县令。当时,义和团讧于京师,浙江江山“土匪”群起,聚众万余人,打着仇杀洋人的名号进行烧杀抢掠。衢州一些地方势力也蠢蠢欲动,吴德潚竭力制止,但他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自身在内的全家四十余口人尽皆被杀害,震惊朝野,史称“衢州教案”。
巴中人敢为人先,舍我其谁的精神一直在历史长河延续。时间走到1890,巴中又诞生了一位在教育史上璀璨的人物——晏阳初。他于光绪年间出生在巴中的书香世家,他的父亲美堂先生受成都尊经书院讲求实学风气的影响,设私塾教学并培育自己的儿子,以谆谆善诱、温暖挚爱的态度感化学生。
十余年后,晏阳初到美国留学,看到发达的西方西方社会,又想到了父亲经常教育自己的“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心里产生了疑问: “为什么中国早有这些道理却不能实行呢?”两年后,他在法国战场万千华工群中发现,这样众多的中国人不识字,看不到世界上一切事物的进化,于是萌发了决心回国后努力做“固本”的工作——开展乡村平民教育。
晏阳初一生致力于平民教育,倡“识字、生计、文艺、卫生、公民”教育以治旧中国的“贫、愚、弱、私”四大痼疾,首创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在中国长沙、定县、北碚以及菲律宾、泰国、危地马拉等国推进平民教育。他在重庆创立的乡村建设学院,成为西南师范学院的前身。1943年,哥白尼诞辰400周年之际,美国百余所大学和科研机构的代表评选晏阳初为“现代世界最具革命性贡献的十大伟人”之一,与他并列的有爱因斯坦、奥维尔·莱特、亨利·福特、杜威等西方历史上的杰出人物,而他是唯一一名入选的亚洲人。
1983年,晏阳初在《九十自述》中说:“我的乡井在四川巴中县。那儿有我多少脚印,踏在巴山之颠,蜀水之涯。那儿,埋葬着父母的慈骨,也珍藏着童年温馨的记忆。”魂牵梦绕的思国怀乡之情令人动人。他曾在耄耋之年两次回国,但都因当时交通不便等原因未能再回到故乡巴中,但他的精神与信念,早已在这片热土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