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轶珽
今晚,我的精神分外爽快,感觉强忍的那颗常年受家族影响、受管束和压制的心,也可以有任性放纵的时候。向来逆来顺受的保姆姚阿姨,在我每次跨出门前,都会问我:“去哪儿?”她似乎总是用非常怀疑的眼光注视着我,让我无法迈出那个家门。然而,今天是个例外。也许,姚阿姨是被电视剧的情节完全迷住了吧!我竟有独自出去散步的机会。白天里的虚伪之语、嘈杂之事,现在都可一抛而空。这一刻,我能做真正的自己。
跨出门的一刹那,广阔的天地似乎在召唤我,凉风吹拂过我清瘦的脸庞。迈出那个熟悉的小区,穿过一条满是禁卫军似的路灯包围着的轩敞之路,进入了一条幽僻的小道。整條小道悄怆幽邃,道旁的路灯分不同颜色,黄的、白的,璀璨的灯光铺洒在地上,使路面融合成了一条黄白相间的条纹地毯。慢慢踱步在路上,我暗暗想:即使此刻拥有了安逸的心情,又能维持多久呢?这条道平时少有人走,夜晚时更加寂寥。
一声吠叫猛地打破了我此时的平静。前方突然冒出一条灰白色的大狗,龇牙咧嘴地瞪着我。我有些惊恐,它多像我遇到的那些人啊!
自我踏进那个家门,所有人都斜视我。他们的“主子”特意给这伙人下了道“命令”,见到我必须笑着说声“你好”。他们十分顺从,于是笑里藏刀,小心翼翼,心里全部装着一个“贪”字。
他们这些人,趋炎附势,阳奉阴违,不管以前是什么职业,现在都被“主子”供养着。你看,昨晚聚餐的那伙人,他们诚惶诚恐却贪婪的神情好像诉说着,“主子呀,我要割你几片肉才肯出气!”将近月底,他们或多或少都会得到“几片鲜肉”,但却仍不满足,认为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宠儿”会多拿,于是就都串通好了,布下罗网,逼我自供。他们还学会了一招:无时无刻都抓着我的软肋,仿佛一个个都是探长的后裔,然后冲我笑笑说:“我们很关心你。”可一转身,就会去添油加醋地告状。我早已看穿他们的把戏,这些虚伪的嘴脸!
夜空中布满了星星,那条冲我示威的狗消失在暗夜中,月亮也暗暗躲到东边去了。路灯照着小道,也俯照着小道右旁的树。我不知道那些树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有一株树,叫做松柏。只见她笔直的枝干耸立在空中,默默地直刺漆黑的天空,忘记了疲劳,犹如一个勤劳的野妇,日日夜夜在剥茧抽丝。而攀附在枝杆周围的那些枝叶呢?应该说是寄生叶,直愣愣地迎合枝干,枝干似乎是寄生叶的主子,所有的寄生叶萎缩起来,有些是害怕枝干,有些是为了向枝干乞讨……
路灯犹如一个个坚守岗位的战士,依然靠光芒笼罩着小道,还有两旁的树。它的光圈范围极大,又如一双巨大的手掌,照亮了小道两旁停放的车辆。这些车辆,一定是那些阔佬用的奢侈品,车主们大概都在家里闲谈一些他们自以为是的头等大事,实际上尽是无聊的琐屑之事罢了。路灯继续释放它的亮度,唯独没有照亮那只躲在喧哗与骚动之处的知了。它不紧不慢地在我耳边响起,用嘶哑的喉咙说,它想要超脱,但又被困住了。我看到它拼命挣脱的样子,依然不能飞出自己的巢。知了的沙哑声久久地在街角徘徊,我赶紧离开了这条林荫小道……
本以为,今晚可以留下片刻时光能完全裸露自己的身影。可我,终究迈不出那个家门。可我的心里有一条若有若无的林荫小道,似乎还有盏灯,按照我的意愿,照亮我奔向自由安乐的世外桃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