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背影

杜明新

夜已很深了，丝丝的夜雨如音乐一般，伴随着我深邃的远眺。坐在露台的摇椅上，享受着这夜的静、雨的润。在微黄的灯光下，往日那些美好的情景一幕幕展现在我的眼前，我也会时不时不自觉地傻笑，我不想欺骗自己，我想女儿了！女儿，爸爸想你了！

人家都说，女儿是爸爸上一辈子的情人，这话一点都不假。在你离开了爸妈、离开了家，到大城市读大学这一个多月以来，爸每天醒来，上班前总会习惯性地往你的闺房看看，想叫醒你准备上学了。而这个时候，你妈妈总会提醒我，说：“华女已经去广州读大学了，你是不是失忆呀！”我知道，我没有失忆，而是习惯了。

2001年9月1日，你刚好两岁零两个月，爸爸排除长辈的阻挠，决定送你去读幼儿园。我知道，你的爷爷奶奶不忍心这么小就送你到幼儿园，妈妈也不忍心去看你哭的样子，接送你上学这个光荣的任务，自然就落在狠心的爸爸身上了。

也许两岁多的你不会有任何记忆，但是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情景，却让我这个大男人一辈子都难忘。我记得，我用旧式的绑带把你“五花大绑”，然后骑着摩托车载你上学。你的小手小脚不停地推呀、蹬呀，短短的一段路，中间停了3次车。当然，你一路上也在不停地“唱着歌”。当幼儿园的老师很热情地把你抱进屋里时，你的泪水、鼻水、汗水……全都混在一起了。

我是一名教师，我深深知道，这是小孩上学的第一课，肯定要经历的。那时候的爸爸，狠心地上车，打着火，加油，便离开了；车后，你撕心裂肺的哭声消失在幼儿园的转角……但是当车回到家门口，那个年轻的爸爸哭了，真的哭了。女儿是爸的心头肉呀！真想回去看看，于是转身上车，打着火，加油……很快又来到幼儿园的转角。我静静地把摩托车熄火，走向幼儿园的窗户，像小偷一样往里看。或许是老师的功劳，又或许是受到了“惩罚”，你不哭不闹了。我在幼儿园里第一次看到了你弱小的背影……

2005年9月1日，你读小学一年级了，你褪去了幼儿园时的天真活泼，知道上学了，要做作业，要考试了，要争当少先队员了。爸也从这一年开始，担任学校科组长、级组长等一些教学管理工作。由于工作原因，爸妈没办法一起接送你回学校，但幸好你在镇内读小学。你也很体谅爸妈，谁接送都一样。爸爸骑摩托车，妈妈骑单车，其实你内心还是想爸爸送你，一来回校比较快，二来不用妈妈骑单车那么辛苦。你小小年纪就已经很暖心，你说爸妈有不爱你的理由吗？漫长的小学六年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

记得有一次中午，爸妈一起送饭给你吃，妈妈已经准备好了两只你最爱吃的鸡翅。放学了，你看见我们来，高兴地跑着冲到校门口，领了盒饭叫我们回去。其实，我们两口子来之前就商量好了，看看你每天怎样吃午饭，有没有倒掉。见你回课室吃饭了，我们就偷偷在课室后面那棵树后等你出来倒饭，等着抓你个现形。你看不见我们，但是我们可以看见你的举动。大约过了20分钟，你出来了，也看见我们了，你嘟起满是油的小嘴质问我们：“你们偷窥我呀！”我说：“我们关心你。”你说：“你看我都吃完了，没骗你，不过今天的肉太多了，我吃不了，把一个鸡翅给了小洁吃，没浪费！”你一边跳着一边洗饭盒，然后把饭盒给我们带回家。我们之前的怀疑烟消云散了，在转身的一刹那，我看见了阳光下你那充满爱的背影！其实我们也知道，小洁是你的同桌，家庭条件很差，她妈妈每天只送一点青菜米饭，很少有肉。虽然我们家庭条件也一般，但是你没有缺少吃的穿的，所以我们也经常教育你：有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从小就要有大爱之心。你很棒，你做到了！

2011年9月1日，你到一中读初中了。你很争气，在小升初考试中，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中，你开始启航了，开始自己精彩的人生。为了尽快融入集体生活，你坚持要住宿。你也在编写自己的青春，屡屡荣获数学之星、化学之星……每次开家长会，班主任的表扬名单上总会有你的名字。你也长大了，每次开家长会，总是闹着要爸爸去开，因为爸是老师，懂得教育上的创新词语；不再像读小学时，尽量让妈妈来开家长会，因为那时怕爸爸听到老师对你的投诉，回家责罚你。

你也的确开始长大了，更懂得体谅爸妈。随着时间的推移，爸爸的工作压力也越来越大，担子越来越重，晚上也要加班，真的没办法。有时候，晚上想送些好吃的新鲜的食物给你，你总是说“不饿”，其实我们知道，因为路途远你不想麻烦爸爸妈妈。但你正处于发育的阶段，晚自习后肯定饿，有时候你也很羡慕有人送汤水食物的同学。后来我们约定，每逢周三送食物给你。看你高兴的样子，匆匆忙忙地，一边喝汤水一边说你在学校发生的趣事，引得我们哈哈大笑。虽然是短暂的“探监”时间，但是看着你吃完食物高兴的样子，爸妈的内疚更多了。每次看着你离开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路灯下，我们好希望这些日子能早些结束……

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我们家已经买了小汽车，每次离开时，你总是叮嘱一句“慢慢开车，注意安全”，你也意识到爸妈身体健康、出入平安才是一个完整的家，真是一个很暖心的孩子！由于你的努力和拼搏，你以年级前100名的中考成绩考入了一中高中实验班，你成为了爸妈的骄傲！

2014年9月1日，爸爸载着你的住宿物品，来到了与初中部只相隔一条马路的一中高中部，你便开始了人生理想的追求之路。回顾高中这三年，很多时候我是在自责中度过的，因为爸爸什么也帮不了你。有时候，想“奢侈地”见你一面、给你送些好吃的机会都没有了。每次来学校看着你日渐消瘦的背影，爸妈知道你学习辛苦了，也知道你要承受的压力有多大。老师家长会的讲话，至今我言犹在耳：“进入一中理科唯一的实验班，意味着要牺牲所有时间投入到学习中去，意味着你们有机会进入985大学或者211大学读书……因为你们都是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

进入了紧张的高考冲刺阶段，我向你的班主任说谎，说晚自习后接你回家复习，方便爸妈照顾你、增加一些營养，也方便我们对你进行一些考前的指导。你起初不愿意，但最后还是接受了，才让我们有机会跟你接触。而你读书做题的自觉性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每天晚上超过12点，妈妈催你才睡觉，每天早上5点多又要起床，多么少的休息时间呀！爸妈看在心里，担心我们啰嗦影响你，更担心你第二天的学习是否精神不够，很纠结呀！日子就在不断的倒计时中迫近，最后看见你信心满满地走进高考考场，爸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高考结束的那一天，爸妈早早就在禁入区外等你出来，虽然没有准备鲜花，但是看见你脸上的笑容，爸妈心里乐开了花！我相信你一定行！

盼星星盼月亮，你在煎熬中等到了2017年6月25日中午的高考放榜，你的高考成绩虽然没有预期的那么好，但是也不差，高出广东理科一本分数线78分。在学霸众多的实验班，你也够拼了，你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爸妈已经很满意了。接下来，填志愿是你人生将来工作方向的选择，虽然我们父女之间由于职业定位有所分歧，但是我们对人生的看法是一致的：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或许若干年之后，我们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最后，你选择了一间211大学，作为你将来展翅高飞的起点，你正在为了自己美好的明天而奋斗！

2017年9月1日中午12点，爸妈送你到轻轨站，列车50分钟后将会到达广州南站，一个国际大都市即将展现在你面前。在那里你可能会呆上很长的一段时间，又或者你的人生足迹也会像坐标一样，同那片热土出现交集，并深深地爱上那片土地。你坚决不要爸妈送你去学校，说：“广州那么近，一下子就到了。”其实我们知道，你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带着两大箱行李出门。你妈妈不知道在我的面前叨唠了多少次！她怕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一个母亲的担心是很正常的。这时，眼眶湿润的妈妈提醒我，你要检票入站台了，我们见你一路检票过机一路往回看爸妈，其实爸妈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你的身影！

到了电梯入口的转角，你冲我们挥一挥手、笑了一笑，留下了一个转角的背影。当我们走出一楼大厅，只听到列车一声长啸，满载着一个女孩子的聪慧和希望扬长而去。爸妈盼着那个转角的背影若干年后能成为你学业有成、指点岁月的最好证明。那时你真的长大了，我们也变老了。

（作者单位：广东江门市新会区司前镇华侨学校）

责任编辑 晁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