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璜
我是顺着地址才找到这个地方的。看了一眼用青石板铺成的巷道和墙角湿湿的青苔,我不由得感叹这个地方的古朴与幽静。那些带有屋檐的古房子被圈在院墙内,四周无任何遮阳处。
须臾,我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斑驳的木门,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方才敲门。
伴随着一声“吱呀”,一个年龄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站在我的面前。
“老人”原来这么年轻?
我一边抱怨阿木的信息不准确,一边舔了舔嘴角:“你好,我是××日报的记者。”话还没说完,门就被关上了。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正想再次敲門时,门却开了。
开门的不是刚才的年轻人,而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他目光和善,说:“小姑娘快进来,先前是我孙子,他不懂事。”
跟在老人身后,我径直进了一间屋子。
一进这间屋子,我就看见一屋子的伞。我不敢乱动,但不由得感叹:“这上面的图案可真漂亮。”
老爷爷笑了一下,说:“以前,也有一些人来找我,说自己是报社或网站的记者,想要把这个东西发扬起来。”
“是吗?”我笑了一下,绕过这个话题,“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伞?保存起来吗?”
老人显然被我逗笑了,他说:“不是我想保留,而是卖不出去。”
“卖不出去?”这使我更加不解,“这么漂亮的伞怎么卖不出去?”手指轻抚过伞上画着的海棠花瓣,我觉得美极了,怎么也想不明白老人的意思。
老人显然看出了我的疑惑,说:“你只是图个新鲜罢了,现在市面上比这好看的伞太多了,又便宜又轻巧,谁还在意这个。”
我不知该怎么接话。过了好久,老人说:“只可惜这手艺要失传了。”我一愣,往旁边看去,正好看见老人拿着一个烟斗,望向天空。
老人的孙子是在我要走时才再次出现的。他把我叫去了一旁,说“先前的事抱歉,我以为……”之后,开始自言自语:“爷爷肝癌晚期,怕是活不了几个月了。”
“那这手艺怎么办?”我惊呼,看着坐在大树下擦拭着烟斗的老人,“还有,这烟斗……”
“烟斗是他师父给他的。他不能抽烟,但是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烟斗。”他绕过这个话题,“这手艺的传承人又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已经寻找了十几年了,难道会在这几个月内找到?”我心里一紧,心中不免生起了几分悲凉。
老人说:“他们都说我老头子固执,可他们不知道,这伞是有灵魂的。”
之后,他擦了擦烟斗,又似乎在自言自语:“都找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是找不到?是嫌我老头子烦吗?”
告别了他们,我看见阿木站在车边等我。我走过去,问:“你有没有兴趣做伞?”
“什么伞?”
“古风的那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开什么玩笑?”他接过我的摄像机,“这种东西又赚不到什么钱,有什么用?”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老人的无奈了。
几个月后,我收到老人的死讯。我赶过去时,发现老人的烟斗不见了,不知道是送人了,还是他的亲人把它烧了。
我沉默着,心里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