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的最后一天

谈雅丽

在世界最后的一天

我摸索到了不知名的焦虑——在每天

在我失去了你——

在我离开你的时候

在世界的最后一天，最后一刻，最后一秒

想你时，就有白鸽子飞来

嘴上含着一枚绿色的橄榄枝

我摸索到了未知的奇迹——在未来

在此后绝望的每个时辰

灰色天空布满重重垢土

把我卷入漩涡，让我在噩梦的海潮浮动

想你时，会否飘来一根浮木

轻，但可以伸到我绝望的手中

我申诉对你的疑问，把大地当听众

而唯一的审判来自我心

大地剧烈震荡，你是否相信？

在世界的每一天，每一刻，第一秒

在世界所余的最后部分

都是你的，都是摇晃的爱

都有被时光照亮的，甜蜜的肉身

致索德格朗

索德格朗，我在车厢里读你

我思想的戒指，套在你命途多舛的一生

成千上万的蝙蝠倒挂于夜幕

我想微笑着去拥抱苍白的你

秋天的日子一度陷入黑暗

但我想对所有的黑暗致以问候

像从未走出花园的你

能闻到苹果树上的淡淡清香

你咳嗽，肺热，死亡之手抓紧你的脚踝

疗养院的两根柱子瞬间涌起波浪

我被伤害了，世人怀有妒忌诽谤

我献出过怎样真挚的心

却只收获过冷言和讥讽

索德格朗，你一定领略过美和善

在寒冷交加的晚上，你赞美陌生人的笑脸

转身却为颤抖的自己流下眼泪

大巴在黑暗的海上漂流

九月的竖琴声使夜莺飞起

使迷路的人闻到了，轻轻的苹果香气

大雪封山

大雪封山后，神农峰顶绝了人迹

几棵耐冷松，数块褐色石，森林在传诵雪

铺天盖地的雪沫，散落雪粒，张狂雪团

这里成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白色王国

偶尔有鸟飞进屋，偶尔有觅食的野兔

田鼠也是常客，并没有野人造访

一意找到野人的张金星，点燃火取暖

如果推门，山风呼啸而来，箭一样把十年

或更长的的理想吹成飞沫

这是荒寂的峰顶，相似城里的某间斗室

四处空茫，张金星独坐在屋里

或者是我，是你，是众生中相似的历练

雪很冷，雪很空，每个人，每张脸

都快露出人类惯有的寂寞……

牛羊宰场

一个信誓旦旦的会议正在研讨

如何建造一个白日梦，如何让动物过得更好

我们的仁慈——

乃是用最高伏特的电，激昏待宰的牲畜

在此，魔鬼和上帝互相安抚

我见过畜粪污染过水源，激素喂大的猪

暗无天日的温室培育出来的速成鸡

我见过牛羊宰场——

被灌水的活畜，膨胀的皮毛

被肢解的血腥，从双瞳里流出的热泪

人群中曾有一次公開演讲

我的焦急，源自这个季节不合常理的解释

贪婪无趣的下流集团

纵欲过度的无名之辈

我捂住心脏疼痛的部分

不能清晰地——表达我的焦灼

被取走的湖

造物以最大的可能——

造了一片森林，一列群山

满坡齐腰深的野杜鹃

和一个叫克孜孜的湖，它有

令人着魔的宝蓝色

数年来，我们随意占有它的沙滩

树林，石头，小船，苔藓，湖水

以为那里有永不消失的美妙

神奇之物一天天，一片片

被人盗走——

刮落植物的鳞甲露出钢铁的骸骨

水泥的多米诺建筑，取代湖边的

银杏白桦，山鸡餐馆取代飞翔林鸟

塑料袋、避孕套、破轮胎堆成的

垃圾山，取代野兽奔跑的山林

连最后的

宝蓝色湖水，也被人们洗劫一空

灰蒙蒙的时光在扩散——

“生活如此绝望，

每个人却都兴高采烈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