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十月》第一期发表了莫言新作《等待摩西》,此前因为一些缘起对莫言也有等待性质。莫言获诺奖后缄默了五年,人们等待了五年,莫言会以什么样的文字重返公众的视野?这是一个巨大的悬念。众所周知莫言是第一个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作家,不要说作品本身的意义,就是结束了一年一度中国人的焦虑,本身就意义重大。接下来是一个人获了诺奖后还怎么样写作?这有点像一个人去了月球后还怎样生活,也是世界性的问题。
去年八月微信圈突然传来《收获》将发表莫言新作的消息,后来证实是《人民文学》首发,不管谁首发都让《十月》有种踏空的感觉。我认为莫言的首个作品应发在《十月》上。因为莫言的获奖代表作品《生死疲劳》便发表在《十月》上。看到消息的当天,我便给莫言写了邮件,莫言当天回了邮件,允诺稿约,心里算有了些底儿。但等了几天没有动静,不太放心,恰好我刚出了一本写北京七十年代的散文集《北京:城与年》,作品往来往往是最好的催稿理由,于是写邮件问莫言书寄到单位还是家。其实这是不用问的,但是要问,这便是“往来”。信中最后坦陈“寄书是幌子,期待大作是真”。莫言给了地址,并说记着稿子的事。但我并未马上寄书,我想如一段时间还不见稿子,寄书时附言又是催稿的由头。做编辑不容易,老得惦记别人,还得比较艺术。结果书还未寄出,9月23日收到莫言短信,告知稿子已发我信箱。回家打开信箱,清晰地看到一个短篇,《等待摩西》,以及一首诗《高速公路上的外星人》。
大大松了一口气,说真的,并没马上看,当时最大的感受是卸下一个重任,感谢莫言。非常喜欢这个题目,一看题目就有种发光的直觉。摩西是何等人物?仅次于上帝。果然,在微信朋友圈披露了小说题目后,上海的吴亮先生立刻发论:“很有悬念,又是摩西,又是等待……险啊。”我回:“险得不可思议,却力敌千斤闸,老莫真的神力。”邱华栋说:“蛋落在《十月》的筐里了”。仅凭题目,大家便有此敏感,非同道不能如此。
确实,摩西是一个宗教人物,一个先知,一个经历过大苦大难的人,一个回归信仰的人,一个带领以色列走出埃及的人,这个先知的繁复程度同样仅次于上帝,堪称西方文化之渊薮。莫言通过《等待摩西》把这一西方文化符号嫁接到东方,且是无缝儿对接,又异趣盎然,读完感叹莫言的天才。我以为也只有莫言能处理这一如此“险”的题材。感慨系之,第二天在办公室给莫言敲微信。“莫言老师:早晨读完《等待摩西》——您完全不需要恭维,我的是第一反应:我看到一个伟大的短篇。叙事技巧不用说——也极高超,但这是可学的;关键是一种大的情怀,一种大的精神视野,一种中国现实、中国氛围、中国的讲述传统与以基督教文明为基础的西方文化如此自洽、水乳不可分的融合;大悲悯,大善恶,东方的,西方的——天作之合。再一个关键是它如此落地,如此中国方式,中国现实,真的,我是心服口服。我自视并不低,但这种融合能力让我叹服。题目也非常好,恰如其分。同时还有一种轻的东西:浪漫,风趣,颠覆,元小说的后现代调性。这个小说是一种照耀,好小说都是照耀,但这是更广阔的照耀。某种意义我个人更感谢这篇小说,我看到我的哪怕微弱的可能。谢谢,我也代表杂志向您致谢,感谢您给了我们这么重要的作品!”
没想敲这么多,也没细想要说什么,却一发不可收。一会儿莫言便回了信:“宁肯兄,借用前人一句话: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说真的,知己不敢当,我只是觉得作为同行读懂了莫言,不仅仅作为编辑。写作者的眼光与编辑的眼光无论如何还是有所不同的,即便激赏也有所不同。莫言归来,既是过去的莫言,又是新的莫言,小说内在张力很大,又写得松驰,举重若轻,后者是过去莫言少有的。这个跨度需要精神上的高度技巧,甚至蜘蛛吐丝一样灵巧。当然更需要一种叙事态度,事实上有时是态度产生了技巧。
小说中的柳卫东原名柳摩西,文革改为柳卫东,历经五十年沧桑又改回柳摩西。文革改名,多有所见,俗不可耐,本身荒诞而又魔幻,写时难有新意,莫言却在大朽之上化出神奇,看似云淡风清,随意腾挪,却概括出大历史,大寓意,很像巨蜘吐丝搭网,几下格局就有了。如果说柳摩西是刀锋,她的妻子马秀美就是刀身,没有刀身哪来刀锋?把刀身写好,写得有力,刀锋才有力,身有多长锋有多尖,莫言将马秀美的等待写得极其出色,锥骨动人,且像谜一样,她的等待某种意义就像一部《圣经》。柳卫东莫名失踪三十年,再次出现对小说是巨大考验。如果说写得一波三折算经受住考验,那么柳卫东荒诞而又幽默的身份则独属莫言的设计:出人意表,十分喜剧,让绷得很紧的悬念化莞尔,再次达到举重若轻甚至解构的效果。
小说的叙述者非常接近莫言,这使得小说具有了至关重要的“态度”,这“态度”几乎具有了非虚构的特点,好像一种纪实。甚至同时在文中谈及这篇“小说”写作的困难,具有了元小说的特点,对小说再次拆解。前面提到的整体叙事风格松驰,云淡风清,有如拂尘在身,正好来自上面两个特点。这是归来的莫言明显的变化,有人或许不适应莫这种变化,认为莫言复出后的这批小说不够文学,有戏说味道,表面看是这样,实际暗渡机心,完成了一次嬗变。最后也是最值得一提的是这部小说的结尾:神秘失踪三十年的柳卫东回到家——基督信仰者妻子马秀美的家——名字改回了小时的柳摩西,这时家里的小院石榴树掩映,白云飘过,阳光融融,柳摩西在教友中的身影时隐时现。“一切都很正常,”小说最后写道:“只有我不正常,于是我退出了小院”,小说到此结束了。这一笔有如“八大”最后的点睛之笔,怪诞又轻松,张力太大了。小说中的叙述者自始至终都是正常的,代表着理性:多少次回乡,多少次打听,寻找,及至非虚构的表征与元小说的手法都代表着理性结构,代表着正常,但是最后这一切却是不正常的。这种颠覆是致命的,却又是属于文学的。在我看来好的短篇小说应该是一张拉满的弓,最后箭射向目标,直取目标,但更好的小说是颠覆了这个目标,小说关闭又敞开,一如关上一扇门又打开了一扇窗。透过窗户我们又能看到什么?
說起来,与莫言第一次见面已快二十年了,2001年春天,或秋天,我记不太清了。当时我还在一家行业报工作,《收获》的钟红明来北京组稿,与我约了见面时间,后来因为时间紧把与我见面的时间与莫言拼在了一起。钟红明给我发来了地址,我们先在平安里的莫言家门口见了面,然后进了莫言家。莫言住在胡同里的单元楼。周围是低矮的四合院,那几座楼高出来,这在北京的胡同尽管有但也还不太多。是砖混的老楼,不算高,四五层,莫言住的一个两居室(或三居?)不论两居三居,莫言的书房只占了一小间的小部分,看上去逼仄,满满当当。除了书还有一些日常杂物,没有沙发,不可能有放沙发的地儿。莫言坐在电脑后面,电脑桌靠近阳台,差不多与阳台连在一起。桌上堆着书,纸笔,便签,烟盒,满是烟蒂的烟缸,拆开的与未拆开各地寄来的杂志,摞在一起,上面落着烟灰。电脑隆起于杂物中间,由于看到的是背部,莫言在电脑后是正面,感觉很奇妙,像是在柜台外面。我们坐在电脑桌与墙形成的过道里,由于阳台门开着或者打通就没有门,阳台也不大,我一直有一种印象:莫言在阳台上写作。一个作家与一个很小的杂乱的空间,简直像一个钟表店复杂的空间。钟表匠坐在他的世界里,终年与时间打交道,修理时间,或创造时间,与街上的市井又有着千丝万缕联系,而一个年深日久的小说家也差不多就是这样,或者就该这样。
到莫言家已是临近中午,坐了没多一会儿莫言带我们到下边去吃饭。莫言已订了家对面的“谭鱼头”,夸那家店好。莫言请朋友大体都在这家店。平安里是个热闹地界,老北京与现代都市混杂,虽然不兼容,但时间长了也有某种强行扭结在一起的自恰,因为不管老的新的建筑都打上了时间烙印。时间是通行证,是法则的法则。机动车自行车三轮车在路中央搅在一起,车水马龙,过马路不容易,莫言显然走惯了也得躲躲闪闪,险象环生(多年后在京师大厦,莫言向我展示了手腕上的膏药,便说是前几天骑车从胡同口出来,被一个骑车的打工妇女一下撞上,他本骑得很慢,但打工妇女骑得很快,一下撞上了,手腕受伤)我们顺利地躲过各种车辆,到了有明显牌匾的“谭鱼头”。在二楼,包间的窗子临街,稍欠身即可见街上的车流人流。刚点完菜或者还没点,或点到一半,也不知怎么说起了格非,莫言当即打通电话给格非,让他过来。我不知道格非住什么地方,那时格非好像博士毕业刚到清华大学任教。莫言对我和钟红明称格非是中国最有学问的作家,读书最多,不长时间格非就到了。席间说到作品翻译,莫言告诉格非,法国有个文学活动,他们可以一起去,法国方面会给格非发邀请(莫言作品在法国翻译得最多,最早,影响也最大,一般认为莫言获奖是葛浩文的翻译起了决定作用,事实上是法国的诸多译本起了重要作用,莫言在斯德哥尔摩领奖时,瑞典王后告诉莫言她读的就是法文译本,评委也大多读的法文。葛浩文有作用,但不是主要作用)那天还谈到了王朔,我认为王朔读书不多,莫言说王朔其实读书很多,对王朔评价很高。
那次见面虽留了联系方式,却联系不多,仅有少量信件往来,一晃十多年没见。而这十多年正是诺贝尔文学奖折磨中国人的十多年,一是猜中国人谁会获奖,一是中国人会不会获奖。后者争论很大,引伸而来的是对中国当代文学的批评,以至出现了顾彬中国文学垃圾说,影响甚大。种种原因,我个人也觉得中国离诺奖还有距离。到了2012年9月,偶然网上看到一篇李欧梵写莫言的文章,分析了莫言的价值与大世界的份量,感觉莫言真有可能获奖,甚至或许就在今年。这种直觉一时非常强烈,换句话说莫言获不获奖都已到了水准。李欧梵的文章学术性强,媒体层面影响很小,网络时代理性声音往往是这样。倒是顾彬时时掀起狂澜,似乎总是有众多的人托着他举着他游行,灌他酒。
那年正好有家外国版权代理公司要代理我的作品,希望有一些当代同行对我的评价。我给莫言写了信。我是2012年9月6日上午8点40写的邮件,10点钟莫言便回了邮件:“宁肯兄:我在高密。几句话的确很难概括你丰富多变的写作,但还是写几句供你参考:宁肯的作品将尖锐的政治批评与深刻的人性解剖结合在一起,将瑰丽的边疆风情与喧嚣的都市场景联系在一起,将现实的无奈生活与对理想人生境界的苦苦追求融为一体,更为重要的是,他用丰沛的想象力和博取众采的胸怀,创作了属于他自己的故事和文体。”莫言对我作品的了解与评价都让我惊讶,同时感到莫言的某种愉快。
果然,2012年10月8日晚,莫言获奖的消息传来,莫言一锤定音终结了一年一度折磨国人的吵吵。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我也特别愉快,预感被证实。消息传来,我正在《人民文学》组织的南水北调采风团路上,之前在大巴上人们就进行了最后的猜测。王刚说昨晚梦见莫言获奖,但莫言请客却没请他很是郁闷。王刚、邱华栋为此写了精彩文章,提到这件事。我向莫言发去了祝贺。
莫言消失了一样,无声无息,显然他关闭了所有信息。2013年11月下旬我见到了莫言,在《十月》创刊三十五周年纪念会上。我代表《十月》向莫言发出邀请。那是一次盛会,文坛很多名宿都来了,张洁,王蒙,张贤亮,铁凝,张承志,贾平凹,陈世旭,梁晓声,池莉,方方……人们百感交集,据说中国作协也难开这样全的会了,那是一次历史的盛会。许多多年未见的人见到了,一言难尽,寒暄,拥抱,握手,拉着手不放,合影。每个人都是历史,是历史与历史合影。莫言是一个结果,这结果不仅是莫言的,也是中国文学的,那天人们感到这种东西。
尽管拿到了《等待摩西》《高速公路上的外星人》,我还是给莫言寄去了《北京:城与年》,并附了短笺。已不关稿子的事,而是请莫言为我的新书房题写斋名。自从前年在顺义有了新书房,一直想请莫言题个斋名。我知道现在让莫言题字不太容易,书寄出的时间有点长了,差不多忘了此事。我想莫言的沉默也完全说得通,尽管只是题斋名,与讨字有所不同,但也不容易。10日26下午接到莫言短信,告之斋名已题好,并告知了微信号。我觉得莫言了不起。彼时我正骑着车在路上,赴为捷克翻译家李素、爱理饯行的晚宴,地点在玛吉阿米。这会儿李素正在译我的《天·藏》,赵雪芹特别安排了西藏风格的餐厅让李素多少体会一下西藏风情。正值北京十月文学月,十月文学院有个外国翻译家在北京的驻留计划,邀请了李素,爱理。作为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编辑,赵雪芹具体负责这项目。赵雪芹跟莫言很熟,她曾是《丰乳肥臀》的责编,多有往来,手中有多幅莫言的字。到玛吉阿米(北青店)还早,坐在厚重藏式装饰风格的原木椅上,加上了莫言的微言。很快便連上了,莫言将题写的斋名立马发过来,瞬间,有辉煌感。色调,字体,与玛吉阿米的厚重色调竟有点相似,仿佛有佛光照耀。整体的黄色调中“琴湖斋”三字古奥,厚重,活跃,与莫言以前的墨迹颇不一样。首先不是行书,过去多见过莫言左书,随性自在。这次一笔一划,每笔都压得住,哪怕随性的地方也稳稳当当。体操运动员最终是要站住的,字也要站住,立定。
酒量颇好、沉默寡言的汉学家爱理恰好也是莫言的译者,他翻译过《丰乳肥臀》和《酒国》,他看到莫言的字挑起大拇指。李素与爱理是琴瑟,总之各种与莫言有关的缘起今天偶然地在这儿交汇,似乎莫言主导着什么。我把赵雪芹的微信名片发给了莫言,不一会他们也连上了。关于这幅字,微信上莫言要我到北师大来取或他给我寄来都行。当然是去取,取时邀莫言小酌。莫言说下周找个时间,等他通知。午夜,回到家中,酒的感觉颇好,熏然中写下一条微博并上了图片:“今天收到莫言为我的新书房题字:古奥,幽默,自性。幽默是最难得的,这字越来越接近莫言。”很快微友书道中人归朴堂先生评:“以楷写隶”。又把微博转到微信上,第二日晨酒醒锁上微博。
30日是周一,一早莫言便发来微信:“明晚是否有空,如可,请到京师大厦一聚。”随后与莫言定下了具体时间:晚上六点。莫言又发来房间号:京师大厦二楼968号房间。我想莫言大概在京师大厦开会,这是房间号,遂微信请莫言帮我订京师大厦餐厅的包间。莫言回说刚发的就是包间号。难道不是开会?
还真不是开会,这就是他订的地方。我准备请莫言的好友李亚作陪,告诉了莫言。莫言问赵雪芹是否愿来?莫言就是莫言,这也正是接下来我要提议的。第二天晚六点前我到了京師大厦二楼968,赵雪芹,李亚,已等待莫言。李亚说莫言对你真是好,现在很难要到莫言的字。李亚也是我的朋友,小说写得既民间又颇现代,是我欣赏的作家。正谈着《生死疲劳》,莫言在服务员引领下到了,气色很好,紫色夹克,毛背心,衬衫,戴一顶深色帽子,与赵雪芹拥抱,也多年未见,非常亲切。莫言说:当年你还是少女,现在……莫言没继续说,赵雪芹说现在变老了。现在是少妇,莫言笑道,然后从皮包里拿出了字。
说实话,莫言也老了,或者我们都老了,时光就是这样,是公平的。经过2013年《十月》那次纪念会,我就觉得中国文坛老了。年轻人虽也顶上来了,但没这拨人势大,而且老了势还这么大。历史的运动有时就是这样,开始大后面也大,一如今晚的主题是书法书道是必然的。见到真迹,就在莫言手上,人字相证,既身外又一体。真迹整体感盎然有道,有种扑面而来的东西:古奥,幽默,自性。我提到了那晚微博上写到的,莫言说用幽默形容很新鲜,很有意思。我这是直感,不专业,我说书家归朴堂先生的“以楷写隶”可是行家。莫言品了一下这四字,仿佛说中了自己的感觉,十分认可。的确,这幅字有种混合的楷隶风格,庄严又浪漫。
服务员倒茶,莫言与这儿的服务员很熟,叫住服务员:“今天我买单,谁找你买都不行,听见了没有?要是买了我可……”大家笑。莫言不但写了字,还要做东请饭。有这样送字的吗?一系列缘起如此深刻,根本无法用世俗的东西概括,因此感觉才特别不同。同时又特别生活化,特别真性情。那么一个人的神性也一定是建立在最普通最生活化之上,就是说始终从根部泛上来,并不来自天上。莫言是有着大地深深根性的人,他的作品他的人都显示着这点。很多人成了事根性没有了,或者变味了,或面目全非,似是而非。唯莫言,始终如此完整。
莫言还请了书法家魏彪先生,魏彪要迟一会儿才来,我们先小酌起来。我带来了“十月酒”,是《十月》与四川宜宾李庄合作的一款文人酒,类五粮液。魏彪是莫言以前部队的同事,书篆均了得,席间莫言讲了这位书法家痛批自己字的逸事。魏彪到了后,自然再次展示莫言的字。魏彪评点:从整体感,节奏感,布局,用墨,笔触,直到落款,钤印。完全技术派,结论是又有进境。莫言也说这是南京回来写的第一幅字,不知南京对莫言有什么意义。然后举字合影,留念。我后来才忽然明白,邀书法家朋友来也是莫言重视这幅字。同时如此谦逊,虚心向技术派求教,这在文人字中也不多见。
文人字多自性,莫言看起来也如此,但事实并非如此。
这幅字也应是等待莫言的内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