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的日子里

2018-01-02 03:06刘春学
北极光 2018年9期
关键词:知青村子村民

刘春学

一九六八年,库都尔林中的老三届毕业生和全国的老三届一样,响应毛主席上山下乡的伟大号召,纷纷报名下乡。

八月中旬,我们打好行装,坐上了同一列火车,奔向各自被分配的农村。

我被分配到内蒙古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巴彦公社奇如木台一小队。我们这个队共有十六名同学,八男八女。大家在火车上谈笑风生,兴致很浓。

下午,不觉中,火车开进了巴彦火车站(现在叫红彦)。我们拿着各自的行李,纷纷下了火车。车站上社员们赶着十几辆勒勒车早已等侯在那里,接我们去奇如木台。

坐在勒勒车上,看见一望无际的庄稼地,一切都那样的新鲜和亲切。向日葵向我们仰起了笑脸,高粮、玉米随着微风摇摆,像欢迎多日不见的老朋友一样。

奇如木台是个不大的村庄,村子里两个生产队,几十户人家,村民都是达斡尔族,他们能歌善舞,勤劳善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黑土地上。

一进村子,前后两条土路贯穿东西。路虽不宽,但很整洁。路的两边,家家用柳条编成的篱笆小院子里,三間泥房坐北朝南。院子里各种蔬菜非常齐全,沙果树、李子树上挂满果实,飘来阵阵芳香。村子里几乎家家都养奶牛,供自家喝牛奶和制做各种奶制品。他们酿制的酸奶别有风味,夏天喝了真是又酸又甜又解暑。我们时常端着小盆讨要酸奶喝。村民们也经常让我们到他们的园地里摘些豆角、黄瓜,挖些土豆,掰些玉米,临走时还得拿些咸菜、大酱。

他们把我们当亲人一样,我们也仿佛到了家。我们的到来给村庄增添了活力,也打破了这里多年的寂静。

我们一小队的知青点在村子的东头,二小队的知青也是我们的同班同学,他们在村子的另一头。

知青点是两间泥房,我们来的时侯泥房还没完全建好,有些地方还没抹完泥。同学们劳动热情很高,决心先把自己的家建好,于是大家穿着白衬衣就开始抹墙。墙是用塔头垒起来的,凸凹不平,根本用不上泥抹子,那就只好用手摔用手抹。这一摔不要紧,白衬衣就变成了花衬衣,村民看了直笑。

知青点的两间房,一间是我们男生宿舍,另一间是厨房,里边还放些杂物和劳动工具,买了一头小猪也放在厨房那间屋里。

女同学住在村子西头,她们每天轮流值日做饭,男同学帮忙烧火,挑水。饭很简单,大部分吃的是面片汤,一锅汤烧开,男女同学脚蹬着锅台,一齐往锅里揪面片,功夫不大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面片汤了。

雨休,大家琢磨改善一下伙食,有人提议包饺子。这群馋猫一听都高兴坏了,一呼百应。哪有肉呀,哎,素馅也挺好。于是有的擀皮,有的包,都忙活起来。不知谁说了句,包的饺子有几个褶,将来就有几个孩子。说的大家脸绯红,慌忙藏自己包的饺子,生怕别人看见,太不好意思了。

吃饭了,大家坐在一起享用自己包的饺子,有说有笑,这时不知是谁放了个响屁,动静挺大,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忍不住哄堂大笑,有人跑到外边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了。

村农会主席和村干部为了欢迎我们的到来,特意在我们知青点前的草坪上杀了一头菜牛,并召集一小队的男女老少都到知青点吃牛肉。

我头一次看见杀牛,有些血腥。村民们不愧是少数民族,他们都有备而来,大人每人的皮裤腿上都别着一把小刀,吃肉方便利落。牛杀完刚开膛,几个村民小伙子就用碗舀牛腹腔的血喝。骨头刚剔完,这边肉刚下锅,那边砸骨髓生吃起了牛骨髓,说这样吃大补,看得我们目瞪口呆。

大家围坐一圈,边吃边喝,村民们边唱边跳,充分体现了他们热情、奔放、狂野,能歌善舞的少数民族风情。

自从在我们知青点前杀了那头牛,牛们每天晚上都到这里哭泣。我想可能牛们也是有感情吧,大约过了一周多,它们才不来了,搞的我们心里酸酸的。

早上天蒙蒙亮,晨雾笼罩着村庄,就像穿上了婚纱的新娘若隐若现。家家饮烟袅袅,女人在自家菜园里摘菜,准备早饭。有的在给牛挤奶,男人吆喝着牲口,有的干些杂活。小伙儿的长调声,姑娘们的说笑声,人们相互打招呼声,加上鸡鸣狗吠,各种声音共同唤醒了沉睡的村庄。

今天下地割黄豆,第一次割黄豆没经验,豆荚把手扎得生疼。于是我们就戴上线手套,一付手套舍不得全戴,只戴在左手上,右手握镰刀把就省下一只。一天下来,一付手套就没魂了。村民看了都笑话。

看村民割起来真轻松,只见镰刀把豆秧往前一推,顺势上左手,镰刀使寸劲儿,豆秧就割倒了。在割过的豆茬地里连走路都要学,脚落地之前要先趟一下,不然就扎脚。

今晚知青挑灯夜战。场园里拉上了电灯,知青和社员们有的在打场,有的用叉子往康麦音里挑麦个子。机器轰鸣,我们个个都像小老虎,浑身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儿。一宿下来,再相互看看,脸是黑的,鼻孑L是黑的,呵呵,一呲牙还是白的。

经过半个多月的打、晒、扬,看着一堆堆的麦子、黄豆、小米、玉米,村民们笑了,我们也笑了。这是我们共同劳动的成果。

颗粒归仓后,春节前分红了。那年我分到将近200元钱,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而且是自己挣的,心想我终于能自食其力,不吃闲饭了。

春节放假,回家过年。我怀揣着这些钱,又给二老买了莫旗的特产——黄烟叶,父母见了笑的合不拢嘴。

节后回来,正是农闲。知青们除了组织念念报纸,其余大部分时间积肥。粪冰包就像一个个的堡垒,一刨一个白点儿,大家挥锹抡镐,干得热火朝天,满头大汗。

除了积肥,还要上山砍柴。女的在家干其他活,男的每人赶一挂车上山砍柴。我干活确实没门道,比我小的同学都敢拉牛套车。我一看那牛瞪着眼,不敢上前拉。同学帮我套上车,又把我的车拴在他的车后边上了山。我们砍的叫玻璃棵子,它是东北山上常见的小灌木。树两人来高,手腕粗,树根部露在外边一个树疙瘩。会砍的用大斧背猛敲树嘎达,树就倒了。我们没见过,用大斧刃砍树杆,又费时又费力,而且白瞎那树疙瘩了,那玩艺烧火火硬,是好烧柴。

一天,知青们接到打火命令,女同学抓紧烙饼,给男同学上山打火带着。我们这些大男孩从没离开过父母,哪知道打火这回事,只知道早春山上很冷,于是都穿上棉袄棉裤随队上了山。

打了一宿的山火,天亮了,火也扑灭了。我们又累又饿,吃着女同学烙的油盐饼真香。由于上山时走的急,谁也没想到把裤腿扎上,等回到家一看,不光脸黑、手黑,连大腿根都是黑的。

夏天,干了一天的活,洗个澡是相当痛快的事。村子南边就是一条小河。男同学喊一声,都奔向小河。正嘻戏,忽然听到有女人的说笑声。只见几个达斡尔族的大姑娘小媳妇向我们这边走来,她们可不管这些,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脱巴脱巴下河也洗上了,吓得我们慌忙逃窜。

在村子里骑马可是达斡尔族青年的拿手活,男女都会骑,就连十来岁的小孩都能骑。他们骑马很少放马鞍,当地叫骑光腚马。我们知青都非常羡慕,胆大的也想试一试。可是平时看上很老实的马,见了我们脾气马上就变坏,得前边有人牵着才敢骑。

马不好骑,那就骑牛。一天,我和另一个男同学抓住一头牛,找了个土坡就骑了上去。牛的皮是松的,我刚骑上去,只见那牛猛一低头,我想抓住牛背,但皮是松的,而且很滑,一下子从牛脖子上掉了下来,幸虧反应快,不然就让牛顶了,好悬。

春夏之交,一位同学的妈妈来到奇如木台看望儿子,母子相见,格外亲切。我们这些大男孩,原本就想家,看见同学的妈妈,也都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那位同学的妈妈面部总带着笑容,非常慈祥。她理解我们的心情,出于母爱,她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她从来到这里就吃住在我们男寝,我们从没觉得有什么不便。我们上工,她就在家给我们看家。那时我们觉得有妈真好,当儿子真幸福。

一天,我们正在地里干活,有人飞跑来给我捎信说,你叔不行了,你赶快回去看看吧。我叔是同根的一个远方叔,我俩同岁,他辈份大。我听到消息后,如五雷轰顶,连哭带跑往回赶。等到了家一看,他已经基本好了,但看上去还很虚弱。一打听才知道,幸亏我们的老妈在家,不然我叔就没命了。那天早上我叔说不太舒服就没去上工,我们也没太在意,我们刚走不久,他就发病了。他得是一种叫羊毛丁的地方病。幸亏老妈识多见广,给他用针挑了前胸后背,又用火罐拔出不少污血,他就好了。听说这病挺吓人,发病急,如不懂一打针或一挂吊瓶就完了,捡回一条命,真得感谢我们的老妈呀!

儿行千里母担忧,当妈的都这样。同学的妈走后不久,我妈带着我小妹也来到奇如木台。那年小妹还小,到这水土不服,再加之这里的跳蚤实在太历害,咬的她们睡不着觉。

住了些日子,我也随我母亲回到了原林。临走时,同学赶着勒勒车送我们上火车站。我坐在车上不住的回头,看看我们的知青点,再看看朝夕相处的同学们,看看我们辛勤耕耘的土地和长势旺盛的庄稼,再看看远离我的那个小村庄,我的眼睛模糊了。

自从那年离开奇如木台,到现在己经过去将近五十年了。我自豪我有两年的知青光荣史,那是我们人生的黄金时期。我和我的同学们在那里流过汗水,流过眼泪,有过欢笑,也有过惆怅,有过迷茫,也有过理想。两年虽然暂短,但印象刻骨铭心,永远不能忘怀。

我很想有机会再到那个熟悉的地方看看,看看我们的知青点,看看那里的达斡尔族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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