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一
河边出生、河边成长的丁思文,十六七岁还不会游泳,被同伴们嘲笑为“胆小鬼,怕死鬼”。
丁思文胆小不错,与生俱来,没法子的,但他却也不甘心同伴的冷嘲热讽。于是,他偷偷从镇上一家小店买回个救生圈,悄悄跑到偏僻的河湾处,脱光衣服下水练游泳。游到深水处,不料“叭”的一声,救生圈扎破了,他登时慌了神,本能地挣扎几下便沉入水底。
当他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白净细嫩的二姑跟前了。他做梦般地眨巴眨巴眼,盯住二姑说:“二姑姐,你——”二姑擦把眼角的泪水,惊喜地点着头:“你终于醒啦,吓死我了。”他看到自己赤条条的怪不好意思,忙用双手捂住下身。二姑见状扑哧一笑,说:“谁在乎你那个啊?”
二姑是城里人,因外婆家住在这村子里,便经常来往,跟丁思文等同代人都熟悉。这天,她又来外婆家,路过河湾处,看见丁思文溺水,毫不犹豫地下水救人,上岸后运用所学的常识,拼命施救。
后来,村上的同伴常打趣丁思文说:“二姑跟你亲过嘴哪。”“胡说!”年长的乡亲向他解释:“不算亲嘴,也不是胡说,而是嘴对嘴地进行人工呼吸,那是救人呢。”往往说到这时,丁思文便红着脸离开。但他心下窃喜,好几次回到家便央求娘:“妈,你帮我向二姑姐传句话,就说我爱上她了。”娘起始听得很惊讶,眨眨眼问他:“你没发烧吧?咋说胡话啦?人家二姑是城里姑娘,岂是你乡下崽高攀得上的?”“那我自己说去。”“你就别白做梦啦,量你也没那个胆!”娘后来多听几回,就直截了当地说他:“文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免得自寻烦恼。”
丁思文还真让娘说中了,没胆量向二姑表白,好多次鼓足勇气信心满满,叫上二姑姐一句,后边的话就怎么也讲不出口了。就为这,他一直烦恼痛苦着。越没表达暗恋得越深,好几回梦里喊出:“二姑姐,我爱你!”每次梦醒时,他都兴奋得哈哈大笑,转而想到毕竟不是现实,又憎恨命运的残酷而痛哭流涕。“文儿,文儿,你做恶梦了吧?快醒醒。”娘推门进来摇着他。他一边“嗯,嗯”地应着,一边擦拭着眼角边伤心的泪水。
丁思文暗恋二姑像中了邪一样不能自拔,心火极旺,时不时地发起无名之火,那道房门也成了他发泄怨气的对象,常被拳打脚踢得“吱嘎”作响。他无奈打起下三滥的主意进行试探。一次,趁二姑上厕所,他悄悄地跟着溜进了一墙之隔的男厕所。二姑方便完后出来,他就在后面跟着,到了一处僻静处,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前去,斗胆地打上招呼:“哟,原来是二姑姐上厕所啊,怪不得那嗤嗤的撒尿声也跟唱歌似的格外悦耳动听,真是人美啥都美啊!”二姑回过头,红着脸瞪着他说:“思文,你这样就不受人尊重了,往重点说,你这叫耍流氓!”他赶紧说:“二姑姐,我错了,求你莫把这事张扬出去,往后我再也不敢了。”
二姑没把这事张扬。丁思文反倒觉得二姑更加的可爱,却又不敢肆意妄为。他幸福地暗恋着二姑,同时又苦难般地受着煎熬。当他得知二姑愿意嫁给村口病秧秧的王山三的消息,重重地用拳头捶打着胸口,叹息着说:“都怨我胆量小,要是早向二姑姐表白,岂不也能成就婚姻?”他更怨恨娘:“妈,你不是说二姑姐看不上乡下崽吗,咋样?人家都要嫁给王山三了。”娘也u义着气:“姻缘是命中注定的,不能强求。”
王山三是王家的独生子,卧病在床四、五年了,也不知得的什么怪病,虽经多方医治但收效甚微,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了,可就在他奄奄一息之际,有位算命先生对王家人说:“这人吧,还是有得救的。不过,得为他举办一场热闹的婚礼,为他洞房冲喜。”王家信了这话,到处托人替他儿子说媒。但得知王山三病得不轻的情况后,个个姑娘家都给予了否定的回答。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最后二姑自告奋勇地愿意嫁到王家给王山三当老婆。此举犹如往平静的河水里投下一颗炸弹,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全村上下议论纷纷,说这说那,莫衷一是。然而,二姑力排众议,还真的嫁到了王家,扯了结婚证,举办过婚礼后很守妇道地侍奉着王山三。也许王山三无福消受,半年过后,命归西天。
丁思文咬牙切齿,曾经发誓非二姑不娶,终究又盼到了曙光。他常去王家帮着二姑干农活,还不时地安慰二姑:“你也别太难过,要保重身体,毕竟,你还年轻呢。”他也曾表白心声:“二姑姐,我一直爱着你,我想娶你。”二姑摇摇头,不容商量地说:“不行,我都成了寡妇,配不上你,放心,姐我一定给你介绍个好姑娘。”有一天傍晚,他附着二姑耳根说:“我今晚要跟你约会。”二姑傻懵了,转而告诉他:“我今晚要去死鬼坟上哭诉,你敢去么?”本来二姑是想他没这个胆量一定是不敢去,没料这招不仅没吓退丁思文,反倒激发了丁思文从未有过的胆量。他喝了酒,用手理顺头发,壮着胆儿,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王山三的坟头。那一夜月亮很高,不时地钻进云里,让静悄悄的山村忽明忽暗。他怕黑暗,似乎黑暗間就出现了王山三的影子,令他毛骨悚然。突然一阵凉风吹得他直哆嗦。他担心王山三阴魂使坏,只好硬着头皮,颤悠悠地说:“山三哥,我可不是跟你抢老婆啊,谁叫你有福不会享,娶了这么个好老婆,还是丢下她走了。山三哥,我是要帮你照顾二姑姐的。”
丁思文等得全身发凉筛糠般地颤抖,也没等着二姑的到来。他真的生气了,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了二姑家的房跟前。他细听二姑房里没动静,就拧亮手电筒光朝着床铺照去,床上没有人,他不得其解。次日一大早就跑去质问二姑:“二姑姐,你咋骗我?昨晚你根本没去坟头,也不在自己的床上睡。”“啊?,你真的去了?”二姑喃喃说:“我还以为你胆小不会去呢,哪知你还真敢去。思文弟,我不妨告诉你,打自我丈夫过世,我就一直跟着婆婆睡。”
丁思文像是受了捉弄,好几天没去王家帮二姑干活。有一晚他在乡亲家打完纸牌散场时,有人透露信息说:“今晚二姑的婆婆走亲戚不在家,说不定又有人要打二姑美人的主意了。”这让丁思文听得上心了,半道上折转去了二姑的家。近前一看,二姑房门洞开,正坐在床沿上伤心地哭泣。
“谁欺负你了?”
“你们男人没有好东西。你不也来了么?”
“你先回答我,究竟谁来过?”
“村尾的刘光棍。”
丁思文急切地问:“他强暴你了?”见二姑默认不答,他深知事情的严重性,一把拉起二姑说:“走,我们去派出所告他。”二姑摇摇头:“不,我没脸见人,实话跟你说吧,我不是正宗女人,是石女,被他刘光棍知晓了。”“咋?,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你怎么会是石女呢?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深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也掩没不了房内二姑的伤心哭泣。
后来村里悄悄流行一个说法:那个雨夜刘光棍上了二姑的床,强行对二姑施暴,关键时刻倒不知怎么弄了,怪不得没女人从他刘光棍,连那事都不会,活该打光棍!来世都该打光棍!
约摸半个月后,丁思文入赘王家与二姑举行了简朴的婚礼。婚宴上,道喜祝贺声此起彼伏,乡亲们向丁思文投去羡慕的目光。小伙子们用力捶打着丁思文的肩头,说:“贺喜贺喜,你思文小子如愿,癞蛤蟆吃上天鹅肉喽。”丁思文拥着二姑,一脸阳光地给乡亲们敬酒,且不停地说:“感谢乡亲们的祝福!感谢二姑姐给予我幸福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