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拓画的历史渊源及绘制方法

李安琪+郑泓

湿拓画并非横空出世，它是一种年代久远而险些被遗忘的绘画形式，具有独特且珍贵的艺术价值。它起源于中国，后经丝绸之路传到西方，在土耳其被发扬光大。本文通过收集和整理相关资料，从起源与传播过程、材料的运用及绘制方法等方面来介绍湿拓画。

一、湿拓画的演变与特点

湿拓画是一种非常古老的绘画方法，目前，有湿拓画印记的只有中国、日本和土耳其，但关于湿拓画的研究与记载寥若晨星。若要探究湿拓画的根源，甚至能追溯到公元八九世纪，它与唐宋时期的“流沙箋”艺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中国流沙箋与水画

唐代张彦远的《法书要录》记载：“萧公（萧诚）名诚，兰陵人，梁之后，拜右司员外郎，善造斑石纹纸，用西山野麻及虢州土谷，五色光滑。”萧诚是一位著名的书法家，他还善于制造“斑石纹纸”。

唐代段成式所著《酋阳杂俎》中的《艺绝》记载：“李叔詹尝识一范阳山人，停于私第，时语休咎必中，兼善推步禁咒。止半年，忽谓李曰：‘某有一艺，将去，欲以为别，所谓水画也。乃请后厅上掘地为池，方丈，深尺余，泥以麻灰，日沒水满之。候水不耗，具丹青墨砚，先援笔叩齿良久，乃纵笔毫水上。就视，但见水色浑浑耳。经二日，搨以稚绢四幅，食顷，举出观之，古松、怪石、人物、屋木无不备也。李惊异，苦诘之，惟言善能禁彩色，不令沉散而已。”由此可知，最初被称为“水画”的技艺也是利用水油不会相互融合的原理，在预先挖好的水池中注入水，然后撒上油墨，油墨的痕迹在水面变换出各种不同的纹理，再用布覆盖在水面上拓印。

北宋时，苏易简所著的《文房四谱》提到一种名为流沙箋的装饰纸。这种流沙箋的制作方法是将油墨滴入容器内的透明液体中，用笔随意滑动水面，油墨便会形成独特的图案，然后再在水面上覆上一张纸，将悬浮在表面的图案转印到纸面上。这种透明液体被称作“纸药”，这“药水”中有悬浮剂，在古代可从芦荟、秋葵等植物中获取。流沙箋也称为大理石纹纸，在此之前，人们从来没有发现用浮水上的墨迹制作纸张纹理的例子，所以中国是湿拓画的起源，也是最早开始制作并使用大理石纹纸的国家。

水画及流沙箋是历史最为久远的水面拓印法，其呈现的效果不在于人为对墨汁的控制，而在于颜料自由的流动性，所以拓印呈现的效果十分具有传统水墨的意境美（见图1）。它的用途多是信笺等纸类装饰，为书法艺术增添异彩，也展现了古人的审美。

（二）日本墨流

12世纪，“水画”这种特殊的绘制方法传入日本，并得到了重视与发展，被称为“墨流”，“墨流”便成为日本平安时期的一种传统手工艺。由于图案变幻无常而又无法复刻，墨流被日本人视作吉祥的纹样，并作为日本的传统民族手工艺被保存下来，流传至今。

由于日本墨流直接受到中国水画的影响，二者有相似之处，也有明显的区别。以福田忠雄的现场作画为例（见图2），在绘制墨流时，需要用到两支蘸有不同物体的笔：一支蘸有松脂与墨水的混合物，另一支笔则只蘸上松脂。通常，人们使用将它们交替在清水面上点滴的方法，墨流画使用的松脂会在画面上呈透明状，使墨水与墨水之间产生一定的空隙，由此产生漂亮的线性纹理；而在墨流中使用的墨水会在水中扩散，线条的边缘便会有淡淡的水墨晕染效果。

（三）土耳其湿拓画

14世纪，“水画”经丝绸之路在奥斯曼时期传入土耳其，当地的画师认真学习并且将它发扬光大。17世纪，土耳其人民将其称为湿拓画Ebru，Ebru这个词有着“浮水染色技法”的意思。它最早作为一种纹理布面出现于《古兰经》的封面，此后作为装饰，更被广泛呈现于各种材料上。

土耳其湿拓画的标志是花卉，最为经典的形象是土耳其的国花郁金香。在绘制郁金香画作时，需要用金属画锥挑动色块，将基础的圆形挑成需要的形状，形成郁金香的枝叶与花朵，人们也可以使用此方法绘制出阿拉伯文、小鸟等形状（图3）。湿拓画在底纹的效果上会更加注重创作肌理，它的颜料在入水后不会相融也不会扩散，而是相互穿插，拓印出来色与色之间会非常清晰。不必使用树脂将颜料分开，可做成不同颜色相依的效果。

（四）中国水影画

在2010年上海世博会上，一位土耳其湿拓画大师的表演引起了广大群众的瞩目，这一次的表演给予几个中国青年一些灵感。水影画的代表人物黄珠琳受到了湿拓画与沙画表演的启迪，借用了湿拓画的部分材料与绘画方式，再结合沙画表演的艺术特点，在作画的透明托盘之下放置了灯箱，这成为最近新兴的一种舞台表演形式（见图4）。

水影画所注重的是其故事主题及表演过程，用画面中绘制出的有象征意义的图案以及画与画之间的衔接去表达一个连贯的故事。在颜色上，它不像湿拓画般斑驳夺目，一般颜色不超过四种，否则会影响画面，造成脏、乱的感觉，也不利于下一幅画面的创作。

二、湿拓画绘制材料

（一）画液

用来绘制湿拓画的水介质是由黄蓍树胶等天然植物调配而成的粉末与清水按一定比例混合而成的粘滑透明液体。这种天然植物粉末的作用是增加水的浓稠度，加大浮力，使颜料可以漂浮在水的表面，这样人们才能才能将完整的图案覆到纸面上。

（二）颜料

湿拓画颜料则是使用稀释过的油性颜料、胆汁等材料调配而成。颜料的调配没有准确的比例可供参考，需要按照画面需求不断地调试它的扩散性以及浓淡。如果过于浓稠，颜料会在水面扩散不开，沉入水中使整盆画液变脏，导致水介质无法重复利用（见图5），并且在拓印时，纸张上残留过多的颜料会破坏画面（见图6）。

（三）工具

马鬃毛笔是绘制湿拓画的首选，马鬃毛很厚而且有一定的硬度，撒出去的颜料点均匀且分散；画锥有很多不同的型号可供选择，根据它们的锥头大小，可以在水面上划出不同粗细的痕迹，也可以利用锥头挑出不同的图案（见图7）；梳子的梳针是等距而密集的，使用梳子在水面划动可以得到整齐的纹理。

（四）纸张

在光滑的纸张上拓印能够形成平滑的效果，在有纹理的纸张上拓印则会增添凹凸不平的肌理质感。若是想要长期保存湿拓画作品，应选用厚度较高的纸张，如卡纸、300 g水彩纸等；若是想要用湿拓画作品作为一种画面元素去拼贴，则选用薄一点的纸张进行拓印，如宣纸、硫酸纸等。

三、湿拓画不同肌理的制作与艺术效果

虽然颜料滴入水面后会形成最基础的圆形，但根据颜料叠加次数、滴入量以及工具的不同使用方法，其能够形成各种各样无法复制的湿拓画纹理效果，有着很大的偶然性与随机性，会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图8呈现的是一种最基础的效果：先用马鬃毛笔将深紫色颜料撒于水面上，再撒入淡紫色，由于淡紫色颜料的张力比较大，将深紫色挤压成高浓度的不规则条状，再使用牙签滴入少量橙色作为点缀。

由于滴落的颜料会形成一个不断扩散的小圆，用画锥的针头蘸取不同的颜料，不断往圆心滴加不同颜色的颜料后，再用大号画锥在水面稍加划动，会出现较复杂的色与色之间相依而又不融合的流动效果（见图9）。

使用马鬃毛笔撒入颜料会形成大的色块，使用小号画锥蘸取颜料，敲打画锥的杆子，则会出现细碎而密集的斑点。这时再使用大号画锥按对角线划动数次，由于小的斑点面积小，很大概率避过了划动的画锥，而面积较大的色块被画锥扯动拉出长条状，这时便会出现线条与细碎斑点并存的效果（见图10）。

颜料重复叠加的次数越多，线条就会越细，这样纹理极细而又根根分明的效果（见图11）就是不断叠加颜料再随机划动而成的，这样的精细与复杂程度是手绘所无法实现的。而在水面上撒上几种颜色，先用大号画锥在水面上以“S”型划动将其打乱，再使用梳子先左右再上下划动，则可拓印出纤细的长线（见图12）。

四、结语

湿拓画的创作方法非常独特，在水上作画，具有独特的艺术效果，在创作中能够带给创作者与观者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与效果。湿拓画的历史非常久远，它却一度近乎失传。万幸的是，这种水上作画的技艺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千回百转，又出现在人们的眼前。更多的人应该关注这一门古老的技艺，使它得以继续发展和广泛应用，不要让它在人们的视野中再次消失。

（浙江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