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析《雷雨》中人性的复杂美

2018-01-02 01:42郑玉娣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7年11期
关键词:雷雨人性

郑玉娣

内容摘要:茅盾评论《雷雨》的社会影响说“当年海上惊雷雨。”我再度捧起《雷雨》,仍然会被其中的矛盾冲突、性格悖论所吸引,读完仍然会念念不忘,反复咀嚼。我想这就是曹禺要我们自己去品味的剧中的“诗”。

关键词:《雷雨》 人性 复杂美

朱光潜在他的《朱光潜美学文学论文选》说到:“第一流小说家不尽是会讲故事的人,第一流小说中的故事大半只像枯树搭成的花架,用处只在撑持住一园锦绣灿烂生气蓬勃的葛藤花卉。这些故事之外的东西就是小说中的诗。读小说只见到故事而没有见到它的诗,就像看到花架而忘记架上的花。”①这样说来,曹禺被誉为第一流的剧作家也就不为过了,难怪茅盾评论《雷雨》的社会影响说“当年海上惊雷雨。”我再度捧起《雷雨》,仍然会被其中的矛盾冲突、性格悖论所吸引,读完仍然会念念不忘,反复咀嚼。我想这就是曹禺要我们自己去品味的剧中的“诗”。

提起周朴园,他作为专制蛮横的封建家长、虚伪矫情的资本家的角色早就已经被定位。曹禺先生自己说:“周朴园坏到了连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坏人”②,夏竹说:“周朴园也是一个人,不能认为资本家就没有人性” ;曹禺先生又说周朴园对侍萍的怀念 “是真实的, 绝对真实的”,吴建波认为这位主人公是一个“伪善者的灵魂”③。于是有人感叹,周朴园“爱一个人好难”!

我不是评论家,不想把人物的评判完全推给“阶级地位”, 周朴园和鲁侍萍之间的矛盾固然可以说是资本家和下层劳动者之间的矛盾,也是旧家庭内部矛盾的表现,但我更愿意理解成男女感情的冲突,归根结底,本质上还是人性的真伪冲突。周朴园一直“怀念”“纪念”鲁侍萍,但是当鲁侍萍出现时,周朴园并不想见她,甚至让她离开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也不许他认周萍,像这样的很多情节能直观地看出周朴园的虚假、虚荣,但是有很多细节让人对周朴园内心情感难以捉摸,说他真又有假的一面,说他假又有真的可能,这也许就是他“真实的伪善和伪善的真实”。现就作品中的几处细节,分别从两个方面分析周朴园对鲁侍萍情感的真伪。

一、逼走侍萍

第二幕

鲁侍萍:三十年前,过年三十的晚上我生下了你的第二个儿子才三天,你为了要赶紧娶那位有钱有门第的小姐,你们逼着我冒着大雪出去,要我离开你们周家的门。

真: “你们”一词别有深意:逼侍萍离开周家的是周家人,或者说是周家的家长,因为在那样的封建大家庭里,周朴园父母的“道德”观念、维持这样“体面家庭”的要求肯定远胜于如今的周朴园,他们是绝不容许一个下人做周家的少奶奶的,鲁侍萍还说过:“那是你们老太太看着孩子快死了,才叫我带走的。”周朴园在当时家庭施加的压力一定也很大,他无力抵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将娶进门的妻子也绝对不会允许在她之前还有夫人,所以他对于侍萍母子的走也是万般无奈。在那样一个“万事以孝为先”的社会里,周朴园无力挽回什么,更不可能改变什么。

伪: 从侍萍的话中,不难发现赶她出周府的是“你们”,自然包括周朴园,当时侍萍产后才三天,身体多么虚弱,非要在“大雪天”, “逼” (不是“送”)着她出府,逼着她走上死路,那是多么绝情的人才能干得出来?何况,赶他们走的原因是周朴园要“赶紧”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一刻也不能等!如果周朴园真的爱鲁侍萍,就该想办法(办法总会有的)并以实际行动去保护他们母子,而不是毅然绝然地抛弃侍萍他们,立刻和别人结婚。可见,在周朴园心中,他自己的大少爷地位、社会名誉、资本财富等比和一个下人的感情重要得多。

二、寻找侍萍

第二幕

鲁侍萍:她没有死。

周朴园:她还在?不会吧?我看见她河边上的衣服,里面有她的绝命书。

真: 那一晚,侍萍被赶出周府后,周朴园去找过她。没有找到侍萍,但是亲眼看见了她的衣服和绝命书。这两样东西在水边,透露出的显性信息是侍萍已经死了。从这个举动看,周朴园当时虽然无力阻止家人把他们赶走,但是并没有打算抛弃他们不顾,还是想找到他们。也许是想等事情稍微平息,家长不再拿此事做文章时再好好安置他们、照顾他们。或者等自己有条件自立门户,妻子也顺从他时,他能有条件给侍萍好的生活。

伪: “她还在”,几乎在说希望她早在三十年就死了,根本并不希望她活着!周朴园如果真的关心她,应该事先在府外安置好她,让她过得生活无忧;如果真的关心她,应该要派人跟着她,怕她干傻事;如果真的关心她,应该在发现她有投河的迹象后立即找人搜寻她,活要见人、死要見尸;如果真的关心她,应该在找到他们尸体后为他们修个坟立个碑,以后可以祭奠她。可事实上,仅仅凭衣服和绝命书就断言她死了,甚至不知道她的坟在哪,只是口头上说想以“亲戚”的身份去把她的坟修一修,难道这也能说是对侍萍有真感情吗?

三、存旧照片

(一)第一幕

舞台说明:右边的衣服柜,铺上一张黄桌布,上面放着许多小巧的摆设,最明显的是一张旧相片,很不调和地和这些精致的东西放在一起。

真: 在周公馆“华丽”的客厅里,有“精致”的小摆设,有满是“古玩”的小柜子,还有“华丽”的沙发圆桌等,这张照片放在这里很不“调和”,但是他可以不顾周围人的感受(尤其是现在的妻子蘩漪),始终把相片放在那里,这正说明了周朴园对这张照片的珍视,表明侍萍在他心目中举足轻重又无可替代的地位。

伪: 周朴园这么做,无非是想告诉家人和下人,这个相片上的人是大少爷周萍的生母(事实上他自己也是这么告诉身边人的),给周萍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世,更是为了维护周家和他自己的名声。如果说真的爱侍萍,想纪念她,大可以洗一张大的,把墙上那张油画取下来,把放大的侍萍相片挂上去,显得对她的敬重。事实上,这张旧相片不过是贴在旧的硬卡片上而已(第四幕,蘩漪拿起爱一下子就撕了)。

(二)第四幕

1.舞台说明:(周朴园)无意中又望见侍萍的相片,拿起,戴上眼睛看。

2.舞台说明:朴园站起来,在厅中来回沉闷地踱着,又停在右边柜前,拿起侍萍的相片。

3.舞台说明:(周朴园)立起,拿起侍萍的照片,寂寞地呆望着四周。

4.周蘩漪:你拿的什么?(轻蔑地)哼,又是那个女人的相片。(伸手拿)

周朴园:你可以不看,萍儿母亲的。

真: 周朴园说过:“这个屋子不要底下人随便进来,回头我预备一个人在这里休息的。”下半夜两点了,外面雷声滚滚,雨声淅沥,周朴园一个人在客厅内,先后三次拿起侍萍的照片,不能不说这是在心里想念的真实写照。“戴上眼镜看”,是想看个仔细,看个清楚;夜深人静时,是周朴园最寂寞的时候,最寂寞的时候想着的一定是最爱的人,所以周朴园是很惦念侍萍的。周朴园告诉蘩漪这是萍儿母亲的,也就是声明她是我原来的“妻子”,说明侍萍在他心目中是有分量的。

伪: 这时候,周朴园已经和侍萍重逢相认了,对这个活过来的死人,周朴园百感交集,所以才几次三番拿起相片,可是拿起之后,并没有描写他怎么看相片或者又想起了什么。那么,他现在内心的纠葛应该是要怎样继续维持好目前的家庭秩序,所以,依旧要保留相片,依旧是搬家也要带上它,一切照旧,正因为是死了的“萍儿母亲”的照片,所以才要一直保留着。寂寞的周朴园在“呆望着四周”,不是呆望着照片,所以他在想的应该还是他自认为最圆满的家要怎么才能维持现状不被侍萍破坏,说到底,他依然是自私的。

(三)第四幕

周蘩漪(抢过照片看):萍儿的母亲很好看。……样子很温存的。……她很聪明。……真年轻。

周蘩漪(放下照片照片):奇怪,我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周蘩漪:她的名字很雅致,侍萍,侍萍,就是有点丫头气。

周朴园:好,我看你去睡吧。(立起,把相片拿起来)

周蘩漪:拿这个做什么?

周朴园:后天搬家,我怕掉了。

真: 从周蘩漪的语言中,能感受到她的不服气。她自己也很好看,也很聪明,嫁给周朴园时也很年轻;且在第一幕中周萍提到他恨“经些教育陶冶的女人”同一切“细致的情绪”,说明周蘩漪在爱人面前也是温存的。但是周朴园对她却很不在乎,而对这个“有点丫头气”的女人念念不忘,这更能证明周朴园对侍萍的感情是真的。正是对侍萍爱之深,所以才不能接受后面的妻子,哪怕她们的条件比侍萍好很多。至于蘩漪说侍萍有丫头气,这似乎触动了周朴园的哪根神经,他不允许别人损害侍萍在他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所以又把侍萍的相片拿起来。何况,后天搬家,还要把照片带着,这种“不离不弃”的做法连蘩漪都看不下去了,周朴园对侍萍的感情是和他的想念之情一样深的。

伪: 蘩漪所说的温存、聪明应该是周朴园的家人面前的夸赞,无非是和三十年后在“新来的下人”鲁侍萍面前说侍萍是“年轻小姐,很贤惠,也很规矩”一样,通过美化别人来美化自己。当他再拿起侍萍的照片,一是怕蘩漪真的认出侍萍来,二是听到蘩漪说侍萍的名字有丫头气时,他怕蘩漪想起十五年前他喝醉酒后说的事,生怕自己的丑事被揭穿,让他在蘩漪面前的“夫权”和在这个封建秩序圆满的家庭中的大家长的威望大打折扣。至于搬家还要带上它,那是希望他自己最满意的家庭继续“模范”下去。明明知道侍萍还活着,却还要把她奉为死人那样让所有人集体悼念她,这种虚情假意的表演着实让人心寒。

四、以钱还情

第二幕:

鲁侍萍:我希望这一生都不至于再见你。

周朴园:这是一张五千块的支票,你可以先拿去用。算是弥补我的一点罪过。

第四幕:

周朴园:刚才我叫账房汇一笔钱到济南去,他们弄清楚没有?

仆人:您说寄给济南的一个,一个姓鲁的,是么?

第四幕:

周朴园:(向鲁妈叹口气)我老了,刚才叫你走,我很后悔,我预备寄给你两万块钱。现在你既然来了,我想萍儿是个孝顺孩子,他会好好侍奉你的。我对不起你的地方,他会补上。

真: 鲁大海骂周朴园是“老混蛋”,揭露过周朴园发的是“昧心财”,从前在哈尔滨包修江桥,故意叫江堤出险,故意淹死了两千两百个小工,而从每个小工的性命上扣三百元钱,这样的资本家说他是嗜钱如命也不为过。但是他给侍萍开了五千元的支票,并说“先拿去用”,意思是以后有需要他还会继续给。深知五千元也只能弥补“一点罪过”,自己抛妻弃子罪孽深重,。当侍萍撕掉支票之后,周朴园还叫人汇两万元钱去济南给鲁侍萍,这是认真地,不是嘴上对侍萍说说而已,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难道不是因为周樸园念旧情么?就算像他说的想弥补罪过,起码看出他的悔过之意,看出他对三十年前逼走侍萍的忏悔,以及对和侍萍在一起的时光的真心在乎。被他始乱终弃、投河自尽的侍萍让他三十年来念念不忘,但是时间和金钱上看能装出来也是要感情投入的。

伪: 周朴园自己都说给钱不过是为了“弥补自己的一点罪过”,“这于我的心也安一点”,几乎等于用他自认为万能的金钱更好地为他服务。侍萍活着这一事实本身潜伏着暴露他的罪恶历史、毁坏他的名誉和家庭的危险,何况侍萍就在他面前,不过他用吓、哄还是逼的方法,侍萍都不原谅他,不肯让步,这才决定撕破了脸来“痛痛快快谈一谈”:辞退鲁贵和四凤,“鲁家的人不许再来”,这“鲁家的人”中不是有一半本该姓周吗?可见周朴园是绝情的。苍老倔强的侍萍,不再是他心目中那个高贵优雅、聪慧温顺的情人形象,怀念带来的欣慰,毕竟远远比不上切身利害的分量,所以五千元的支票可以说是周朴园想买断前面犯下的错。至于后来打算寄两万给侍萍,不过是假慈悲,并不是生活上接济他们,真正目的是他不安心(鲁贵像是个很不老实的人),非用钱堵住他们的嘴不可。

五、冷淡蘩漪

(一)两度结婚

1. 第二幕

周蘩漪:我在这个体面的家庭已经十八年啦。

鲁侍萍:三十年前,过年三十的晚上我生下了你的第二个儿子才三天,你为了要赶紧娶那位有钱有门第的小姐,你们逼着我冒着大雪出去,要我离开你们周家的门。

2. 第一幕

蘩漪:他在外头一去就是两年不回家。

蘩漪(对周萍说):你父亲是第一个伪君子。他从引诱过一个良家的姑娘,这是他十五年前喝醉了的时候告诉我的。他用同样的手段把我骗到你们家来,我逃不开。十几年来,向刚才那样凶横,把我渐渐磨成了石头样的死人。

真: 周朴园娶了两次,是在他得知侍萍去世之后,他也是无可奈何,忍气吞声的。即便又娶了太太,但他一心想着侍萍,说明他情长情深。周朴园在蘩漪前娶的一个妻子,作者没花笔墨去写,那是因为这个“阔小姐”“抑郁而死”(曹禺语),“抑郁”的原因也许是她嫁过来就要做别人的妈,更可能是周朴园沉浸在“妻离子散”的悲痛中,对父母指定的婚姻一万个不满意,所以一点也不把新太太放在心上。而对年轻有活力的蘩漪,一个“文弱”“哀静”“明慧”的旧式女人,娶回家后不是很疼爱她,自己“一出去就是两年不回家”,在家也是百般折磨她。之所以对后面的女人都提不起兴趣,那是因为侍萍在三十年就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所以容纳不下第二个女人,何况后面的两个女人都是不能让他满意的啊!

伪: 一个男人心里真的装着一个女人,不会“赶紧”娶妻,并且在三十年间娶了两次,可见他水性杨花,并不专情。这样的封建家庭,已经有了儿子可以延续香火,即便他不能留下侍萍,至少可以坚守这段感情而不再结婚。如果第一次娶有钱有地位人家的小姐是迫于家庭需要和家庭压力,而后来娶比他小二十岁的蘩漪,不得不说是他自己的主意,而且用蘩漪的话说是周朴园引诱她的,可见周朴园对感情一事很不在乎,对他而言,资本积累、名誉地位远高于他的情感。蘩漪在漫长的岁月中无数次地承受这种凶横的“夫爱”的结果,是渐渐明白了它的虚伪性。她对周萍说:“你们的祖父,叔祖,同你们的好父亲,偷偷做出许多可怕的事情,外表还是一副道德面孔,慈善家”,“你父亲是第一个伪君子”!从最了解周朴园的人嘴里说出“伪君子”三个字,周朴园哪还“真”的了?

(二)蘩漪喝药

第一幕

周蘩漪:(反抗地)我不愿意喝这种苦东西。

周朴园:(向四凤,高声)倒了来!

(不高兴地)你最好现在喝了它吧。

(忽而严厉地)喝了它,不要任性,当着这么大的孩子。

冲儿,把药端到母亲面前去。

蘩漪,当了母亲的人,出处应当替孩子着想,就是自己不保重身份,也应当替孩子做个服从的榜样。

萍儿:劝你母亲喝下去。去,走到母親面前!跪下,劝你母亲喝。

真: 大家都知道蘩漪并不不疯:鲁贵对四凤说太太“一个人在楼上,作诗写字,装着病不下来”,周冲说“母亲原来就没有什么病”,蘩漪自己说“我没有病,我这几并没要请医生来”,连周朴园都说:“你不要装疯!你现在有点胡闹!”但是周朴园就是逼着她看病、喝药,当他得知繁漪竟敢违反平日的规矩把药倒掉了时,便不露声色地叫四凤把剩下的药再拿来。繁漪反复声明“不愿喝这种苦东西”,他不在意;繁漪说等一会儿再喝,他不同意;甚至用自己家长的身份逼迫周冲乃至周萍劝他们的母亲把要喝下去,就是要大家非认为蘩漪有病不了,更是非要蘩漪把药喝下去不可,蛮横得不讲道理,霸道得没有人情,用“夫权”和“孝道”这双重的伦理枷锁迫使繁漪就范。而此举的目的,无非是要繁漪为孩子们做个“服从的榜样”。可见周朴园没有把蘩漪当成妻子来爱护她,甚至可以说都没有把蘩漪当成和他一样平等的生物来善待她。因为周朴园心中只惦念侍萍,一个人的爱,必定是唯一而排他的,侍萍就是他深爱着的那个人。

伪: 作者写蘩漪出场时介绍她是一个“果敢阴鸷”的女人,她有一种“原始的野性:在她的心,她的胆量,她的狂热的思想,在她莫名其妙时决断的力量。”“她会爱你如一只饿了三天的狗咬着它最喜欢的骨头,她恨起你来也会像只恶狗恨恨地吃了你。”连周萍都觉得她“腻”,难怪周朴园不喜欢她。但是这不能说明周朴园喜欢侍萍,他喜欢的只是那种不敢反抗封建伦理、不敢叛逆周家而只是选择以死来“服从”的做法,所以只是某种程度上有对侍萍的敬重因而生出愧疚之意。而繁漪要求个性自由、人格独立的精神美德,与他奉行的封建伦理格格不入,以致被他视为“疯子”。周繁漪在周萍面前畅想过周萍走后她的未来:“最后用铁链子锁着我,那我就真的成了疯子了。”事实也果真如她所料!他的情感是冷漠的,即便是和蘩漪婚后十八年日久生情也是可能的,但是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和他最在乎的家庭体面,他要的只是大家都对他“服从”,而他的感情生活中只有侍萍服从了他,所以怀念、享受的就只有那段生活经历了,他完美地实现了牺牲他人满足自己的极端自私。

剧本中这样的细节还有多处:周朴园爱穿旧衣服,特别保留那两件绣着梅花的衬衣;喜欢用旧家具,不论搬家搬到哪儿都带上这些家具,因为是侍萍以前顶喜欢的;保留着关窗的习惯,因为生萍儿,侍萍受了病;甚至每年都记得侍萍的生日,四月十八日。还有周朴园对周萍比对周冲要求严格、让周萍要遵守“人伦天性”认侍萍、年三十晚上去教堂附属医院先探望侍萍……怀念起侍萍,追忆一生中与侍萍同居那段甜蜜的情感岁月,这成了他后半生用来自欺欺人、经常咀嚼的一种情感了,从周朴园的主观看,这种怀念之情是真实的,文化的潜移默化召唤着统治者周朴园人性的暂时回归,如果纯粹是假装,就填补不了他丑恶空虚的灵魂;但这种怀念也有做作的成分,特别是当他发现这种怀念之举能起到稳定家庭、教育子女、美化自己人格的时候,虚伪的一面就彰显出来了。人性的复杂美不正是这部作品让人百读不厌之处吗?

陈思和在他的《人性的沉沦与挣扎:〈雷雨〉》中说:“雷雨在中国整个戏剧史上、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也没有一个作品能够跟它相比。好就好在,雷雨是一部谁也说不清楚的作品。一部伟大的作品必然是体现人性的极其丰富,那人性太丰富就说不清楚,正因为说不清楚,他才成就了一部说不尽的伟大艺术作品。”所以,我们不要再去对“真”“伪”给出什么定论,那样就读不出剧作中的“诗”,也只会让作品变得生硬和功利,就慢慢在在这奇妙的艺术世界里徜徉吧。

参考文献:

①朱光潜,《朱光潜美学文学论文选集》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社

②曹禺,《人民戏剧》1979年第三期

③吴建波,,《中国现代文学采英》

(作者单位:江苏省奔牛高级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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