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白
(河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宋元以来,江西诗派自黄庭坚、杨万里、刘辰翁之后,诗风迭变。元代延祐年间,江西籍文臣大力倡导盛世文学,诗风渐由奇崛粗犷而趋于平易雅正,影响了一代文风。引领当时文风的代表人物,诸如以虞集为首,杨载、范梈、揭傒斯、柳贯、黄溍等人,在诗歌创作上有较为相似的文学主张,他们大都讲循法度,力求工整精炼,鄙视浮浅之病,其中以揭傒斯的诗文尤得“典雅而敦实”的赞誉[1]。揭傒斯的诗歌内容因为具有更多的社会意义,题材也较为广泛,在有元一代诗人之中,确为翘楚,学界也有公论①学界主要是对揭傒斯的文学成就进行研究,较具代表性的文章有:李延年《非嫣红姹紫徒矜姿媚者所可比——为揭傒斯诗歌创作思想价值一辩》 (《河北师范大学学报》1993年第2期);柴俊丽《揭傒斯的诗歌创作及在元诗发展史上的地位》 (《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3期);张函《揭傒斯事迹系年》 (《书法研究》第136期,上海书画出版社,2007年);邱美琼《揭傒斯散文简论》(《江西教育学院学报》2002年第1期)。上述文章就揭傒斯有概括性的介绍,但对其文化业绩的阐述仍有较大的研究空间。。然而学界针对揭傒斯的研究,多数集中在他的诗歌创作、文学思想及对元代文风的影响方面,对其生平与文化业绩所论并不全面,有进一步深入的必要。
揭傒斯(1274—1344)是元代汉族士人,字曼硕,龙兴富州(今江西丰城)揭源人。其父来成是一位饱学宿儒。入元后,家道中落,但未放松对家中子弟的教育,揭来成以“父子自为师友”的方式,督促揭傒斯“刻苦奋厉”[2]580。《元史》也提到“傒斯幼贫,读书尤刻苦,昼夜不少懈,父子自为师友,由是贯通百氏,早有文名。”[3]4184揭傒斯逐渐贯通经史百家,学问日进,“五岁能读书……十岁能赋诗”[4]25,“年十二三,读书属文,即知古人蹊径”[5]571。
二十四岁的揭傒斯,负笈远游湖南、湖北,因才学惊人,受知于显宦赵淇、程钜夫、卢挚等人。素有知人之能的前湖南宣慰使赵淇,称揭傒斯为“他日翰苑名流”。湖南宪使卢挚、湖北宪使程钜夫二人爱才心切,前者回京后特意写推荐书向翰林院推荐揭傒斯,后者则在揭傒斯原配李氏亡故之后,特将堂妹许配给他作继室。
揭傒斯四十岁以前,以布衣之身浪游湘、汉与京师之间,时而在家安贫耕读,时而为衣食四处干谒。三十五岁时北上进京,客馆于程钜夫门下,以讲学教书为业。三十六岁,父亲过世,匆匆返回豫章守丧。服除之后,考虑到可以“因缘亲戚,计可无旅食之忧”,决定“自豫章附舟五千里而至京师”,仍寄居在姻亲程钜夫的旧宅。出门谋衣食毕竟艰苦,“乘惊湍,绝峻崿,触冒乎炎埃雨雪之间。或过午而未食,或既夕而犹迈。人情物态之变,风俗政化之异,本末顺逆之由,盖备尝而遍览之矣”。长年的漂泊生涯,增进了揭傒斯的人生阅历和对世事的认知,对补救国家内外政策得失也有一得之见,“至于国家内外之体,补偏救失之术,亦尝求其说而熟虑之矣”[4]294。
此时,揭傒斯的学养和对国事的看法基本成熟,不断结交文人学士,逐渐与虞集、邓文原、袁桷、范梈、杨载等人相识,声光日显,每日“以文墨议论”相颉颃,在大都文化圈内影响日重[2]580。揭傒斯为人诚笃谨慎,文风平易正大,“叙事严整,语简而当”,符合处在转变过渡期的元代盛世文风的要求,因而在京城文士之中表现优异,兼之颇具史才,逐渐引起大都官僚士大夫的瞩目[6]。
延祐元年(1314),是揭傒斯时来运转的重要一年。这年五月,通过程钜夫、卢挚等人的推荐,元廷特授揭傒斯翰林国史院编修官,揭傒斯完成了从布衣平民到国家大臣的身份转变。从此以后,除了因丧母而回乡守制,揭傒斯一直位居元廷清要之职,参与朝廷典章制作,撰写了大量诗文作品。揭傒斯宦海通达,曾分别于延祐元年(1314)、延祐三年(1316)、泰定元年(1324),“十年间三应奉翰林”,一时传为佳话。十年历练,举凡“朝廷之事,台阁之仪,靡不闲习”,典章制度,娴熟于心,涉及治国之道,揭傒斯也有“大起人意”之语[2]581。在为国储才上,提出“养才”应在“人才当誉望未隆之时养之在朝廷,使周知庶务,一旦用之,自识治体”[5]575的主张,明显有寄托身世的意味。
纵览揭傒斯后半生的宦海浮沉,有得自元文宗的知遇之举。文宗早年坎坷,为避皇室纷争,多次辗转于汉域各地,期间结交各地文化精英,对汉文化的了解远深于其他元朝皇帝。不过,由于得位不正,心怀隐忧的文宗极力塑造自己的帝王形象,尤为重视文治。文宗于天历二年首开奎章阁,征辟文臣入阁。拜揭傒斯为授经郎,“职正七品”[3]4184。当年九月,召集翰林国史院史官与奎章阁学士,命其拣择本朝典故,模仿唐宋以来会要体例,准备编纂《国朝经世大典》。次年春,文宗正式命令赵世延、赵世安二人总领纂修之事,一时之间,诸如虞集、揭傒斯、欧阳玄等一大批奎章阁、翰林院阁臣学士参与文化盛典。文宗朝所形成的阁臣政治与文化氛围深刻影响了元代的历史走向。
元文宗与揭傒斯之间君臣相得的故事也见诸文献。揭傒斯曾撰写《秋官宪典》 《太平政要》等政书,每每引起文宗叹赏。前书令文宗惊曰:“兹非唐律乎!”将之比作唐朝律典。后者内容有49章,被文宗视为案头必读之书,常将书“置御榻侧”。揭傒斯曾为经筵官,文宗听其讲论儒家经典,“深嘉其忠恳”。甚至在文宗一朝,大臣中有人推荐文士,文宗必问:“其才比揭曼硕如何?”揭傒斯的才学成了文宗衡量人才的一把标尺[5]575。文宗死后,揭傒斯际遇累朝,顺帝对其也有倚重。后至元六年(1340),顺帝擢升揭傒斯为奎章阁供奉学士,不久改授翰林直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次年,任命揭傒斯兼任经筵官。至正三年(1343),行年七十的揭傒斯致仕回乡。行至途中,顺帝遣人追回,面谕右丞相脱脱及诸位大臣出面挽留,并询问治国修史之本。
揭傒斯晚年参与的重要文化活动是在撰成《明宗神御殿碑》之后,进入顺帝诏修辽、金、宋三朝史局,作为六人总裁官之一而督修正史。至正四年(1344),七十一岁的揭傒斯在《辽史》成书后,仍监修金、宋二史。有感于朝廷的知遇,揭傒斯不顾老迈,夙兴夜寐,“辰入酉出,惫不敢休”,但毕竟年岁已大,经不起长期辛劳,“会盛夏雨潦,襆被宿馆中,得寒疾。返寓舍甫七日而遽不起”,卒于京师,享年七十一岁。两年后,追封豫章郡公,赐谥文安。
揭傒斯以儒术起家,一生经历了元朝从乱到治,再由治到乱的历史过程。从布衣之身到朝廷显宦,身份发生巨大变化。不容否认,早年艰苦的生活给了揭傒斯丰富而深刻的人生阅历,使他对社会现实有着个人的思考,也让他的诗文作品有高人一筹的社会意义和思想内涵。
揭傒斯才艺非凡,在诗歌、文学、史学、书法一道上造诣颇高,有必要分别进行论述。揭傒斯的诗歌创作成就早有定论。延祐、天历年间是元代政治和文学的兴盛时期,上至奎章阁、翰林院的阁臣、翰林,下至民间文士,逐渐风行所谓盛世文学,以平易雅正的文学思潮改革诗文创作理念,在元代文学史上颇受瞩目。当时的文学领袖,如虞集、杨载、范梈、揭傒斯等人卓然超群,前后崛起,蔚然一代之盛。虞、杨、范、揭四人,被尊为元诗四大家,不仅在于四人富于个性且创作理念相近,还在于以他们为首,影响了当时的文风和士人创作意趣。
揭傒斯不同于虞、杨、范三人之处,在于他对诗文创作除了讲求法度,注重工整精炼,避免浮浅之病之外,还力求反映社会现实,题材内容和思想深度上高于其他三人。揭傒斯写诗,宗法唐诗,“揭曼硕师李,旁参三谢”,注重炼词,虽时有刻意求工,存在模拟雕琢的痕迹[7],但诗歌整体风格上“清丽婉转,别饶风韵”,“神骨秀削,寄托自深,要非嫣红姹紫徒矜姿媚者所可比”,评价可谓中的[8]1441。揭傒斯对诗歌的教化作用别有寄托,认为“为诗与为政同,心欲其平也,气欲其和也,情欲其真也,思欲其深也,纪纲欲明,法度欲齐,而温柔敦厚之教常行其中也”[4]306。诗教有醇化风俗的作用,诗“感于人也易,其入于人也深。乖沴之气可变而为祥风甘雨,奸回之行可化而为忠鲠贞良”[4]284,将诗歌与政教的关系等同,意在发挥诗歌之于风俗教化的作用,以诗歌使“政之化而俗之迁”,达到儒家教化社会的目的。今人的研究也指出,揭傒斯的创作实践,明显地受杜甫、岑参、元结诗的影响,这使他在元代四师家中更显得独有特色[9]。
欧阳玄与揭傒斯交情匪浅,曾这样评价揭傒斯何以在诗歌中“寄托自深”,言道:“世路龃龉,时或不平,心有所感,形诸诗文”。旁人为揭傒斯这样直言时事而担忧,揭傒斯则言:“言当如是,不必虑也”[5]577,足见其秉性坚毅,自有一番气度。如此看来,就不难理解他的诗歌中那些直抒胸臆、剖析时弊的篇章背后的创作才思。
揭傒斯的诗歌体裁长于仿古,擅写乐府歌行,提倡宗法唐诗,并以杜甫为正宗,“诗长于古乐府选体,清婉丽密而不失乎情性之正,律诗伟然有盛唐风”[2]585。受老杜影响,注重熔炼现实问题于诗句之中而别饶风韵[10]。胡思敬说:“揭文安在元与虞道园齐名,诗格更在道园之上。历朝操选政者早有定评。”[11]205揭傒斯也有诗论传世,他认为诗歌创作也应像做学问、写文章一样,注重法度渊源。对于真心学诗之人,揭傒斯建议“须是力行五事”:养性以立诗本;读书以厚诗资;识诗体于源委正变之余;求诗味于盐梅姜桂之表;运诗妙于神通游戏之境[12]。揭傒斯分别从诗本、诗资、诗体、诗味、诗妙五点出发,认为想要学诗之人须从调理性情、充足学问、理解诗史的沿革变化、辨明诗歌风味,以及在充分了解前四者之后,才能逐渐体会出诗歌的神髓,以此进路,不仅可以开发出自身所具性情,而且对古人风致也能可期可至,这样做来,诗道必然昌盛。
揭傒斯的文章与他的诗歌创作如出二手,诗文两项,如双峰并峙,引人入胜。欧阳玄说他,“文章在诸贤中正大简洁,体制严整”[5]574。黄溍总结揭傒斯的文章特点,称其“为文叙事,严整而精核,持论一主于理,语简而洁”。揭傒斯深受理学影响,注重作文叙事中阐扬理学教化观念,叙事谨严,语言简洁明确,颇受时人重视,以至于元朝“国家大典册及元勋茂德当得铭者,必以命公。人子欲显其亲者,莫不假公文以为重,仙翁释子、殊邦绝域慕公名而得其片言只字者,皆宝而传之”[2]585。揭傒斯的文章传播之广,可见一斑。四库馆臣也提到,揭傒斯“文章叙事严整,语简而当,凡朝廷大典册及碑版之文,多出其手,一时推为钜制”[8]1441。元代承袭辽朝制度,将翰林院、国史院合为一个机构,任职翰林的官员往往也兼职国史院。揭傒斯长期任职翰林院、奎章阁、国史院等文职机构,从事朝廷典册、碑版之文的撰写,因其文辞雅正简当而备受重视。
值得注意的是,揭傒斯的成就不仅在于其本人的资质禀赋和非凡际遇,更在于元中期推行右文政策所造成的文化氛围。其中,延祐、天历年间翰林院、奎章阁等文职机构的设置和科举制度的重新恢复,由上而下刺激了元中期文学风向的转变。来自不同地域的文人,彼此相互交流、震荡、磨合,更是加速了这种变化,逐渐演变为颇具声势的盛世文学,文风进而得以丕变。一批来自南方的崇尚雅正文风的士人在北方京师之地崭露头角,虞集、范梈、揭傒斯、杨载、欧阳玄、黄溍以及他们的后辈对文风变化所形成的合力,甚至波及到明代。揭傒斯为欧阳玄文集作序时提到,“为文丰蔚而不繁,精密而不晦者,有典有则,可讽可诵,无南方啁哳之音,无朔土暴悍之气”,“文关于世教”[4]490,认为欧阳玄深得其祖欧阳修文意,从中也可知揭傒斯文章的立足点。揭傒斯对欧阳修甚为推崇,“欧公,天下之望也,百世之师也,宜以为归”[4]304,主张文章创作要以欧文为旨圭,树立明确的文学观念。
如果概括地说揭傒斯的诗文主张是要让文风趋于雅正,那么揭傒斯的名山事业更在于其史学成就,这是历来学者所忽视的。揭傒斯一入翰林,即为翰林国史院编修,次年升为翰林文字同知制诰,仍兼编修。他的史才,尤为时人所重视。李孟时任翰林学士承旨,兼领史馆,看到揭傒斯所撰《功臣列传》,抚卷叹曰:“此方谓之史笔,他人真誊吏牍耳!”[2]580史才是古人衡量士人文章的重要标准,揭傒斯也曾将修史与用人结合来谈,提到“修史之道”以“收书、用人”为先,其中以用人最为重要,“用人先论心术,心术者,修史之本也。心术不正,其他虽长不可用”。在揭傒斯看来,修史不仅是整理散佚书籍的重要方式,而且还可以作为甄别人才心术的重要手段,史学的功能还是要体现在伦理教化上。揭傒斯所言,正是王朝传统修史理念的再现,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元朝历史编纂的理学化倾向。
揭傒斯作为传统儒士,早年在社会下层的人生经历令他关注儒教之于政治的功用,对史学之于政治的辅助关系有很深的认识。揭傒斯重视正史编纂,以史官自任,“毅然以笔削自任”,史笔严谨精核,议论切要,提倡“欲求作史之法”的前提是须要明确“作史之意”,对史书的惩恶扬善、发挥社会教化的文化功能予以肯定,“古人作史,善虽小必录,恶虽小必记,不然何以示劝戒乎”,体现其史书编纂理念的理学化向度[2]584。揭傒斯还提到,编修地方志书也是要将“政教所施,必录其善而遗其不善”的“作志者之法”延续下去,著书要“扬善祛恶”或可视为揭傒斯的史观。实际上,这种修史理念不仅深具传统,而且确实影响到了后世深受理学文化熏陶的史家的观念。
揭傒斯晚年的重要修史活动,是在至正三年参与了督修辽、金、宋三史。《辽史》成书时间较短,仅用了十一个月(至正三年四月到四年三月)。《辽史》纂修以耶律俨《实录》、陈大任《辽史》为基础,参考了《资治通鉴》 《契丹国志》及各史《契丹传》等,稍加修订编排。元顺帝要求辽、金、宋三史的总裁官人选要“遴选位望老成,长于史才,为众所推服的人”,而揭傒斯名列第六位总裁官。总裁官职责是对纂修官所写内容“质正是非,裁决可否”,目的是保证正史的编纂质量①参见《辽史》附录《修三史诏》,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554页。修史官员分别是:都总裁脱脱;总裁官:铁睦尔达世、贺惟一、张起岩、欧阳玄、吕思诚、揭傒斯。此外还有纂修官4人、提调官14人。。《辽史》在编纂思想上仿照《春秋》“善恶并书”的原则,目的是为国家提供治乱兴衰的警诫,维护王朝的统治。这体现了儒家政治哲学的基本功用,也是宋元以来史学理学化趋向的实际反映。隐约透过三史编纂的人事构成,可以反映出以揭傒斯为代表的受理学影响的史家的修史态度。
不容忽视,揭傒斯受到士人关注的另一点,就是他的书法才能。揭傒斯善书,在元代就颇负盛名。黄溍说他“善楷书,而尤工于行草”,国家典册、勋旧碑铭多由揭傒斯撰写,其书法作品,虽“仙翁释子、殊邦绝域”之人,仰慕而且能得到揭傒斯片言只字者,无不“宝而传之”,可谓影响广大[2]585。欧阳玄也说他,“楷法精健闲雅,行书尤工”[5]574。自揭傒斯在延祐元年进入翰林院时,便有机会接触内府秘藏,眼界大开,书法水准亦水涨船高。后来元文宗设奎章阁,揭傒斯等一干阁臣每日与文宗鉴赏书画作品。至顺三年八月二日,文宗在弥留之际,特授揭傒斯艺文监丞,参与检校书籍事[4]200。长期接触元廷书画秘藏,并与同侪切磋诗文,使其技艺得以精进。
需要指出的是,赵孟頫的书法观念在元代影响深远,受赵孟頫影响的士人比比皆是,揭傒斯也不例外。他晚年力作《临智永真草千字文》,在明人刘瑞的跋文中这样评价:“作书亦精卓如此,迥出元代诸家之外,真能得永师之骨髓,不专以赵吴兴面目尽其长也”②揭傒斯《元揭傒斯临智永真草千字文》,上海博物馆藏。上博所藏原件附有明王逢元所题《智永千文》四字引首,拖尾处也有明刘瑞跋和袁衮等人的观款。此处引文正得自刘瑞跋文。。揭傒斯书法虽受赵孟頫影响,但在晚年亦有突破,上溯赵氏源头,以晋、唐时人为师,并有自我面目的呈现,所以陶宗仪《书史会要》称:“揭傒斯正、行书师晋人,苍古有力”,明人项元汴评《揭文安公草书杂诗卷》:“词格清丽,笔法婉媚,似得晋、唐人逸韵”。此类评价抓住了揭傒斯书法的特点,其书法成就不亚于当时名家,受知于文宗并得到文宗特授“艺文监丞”也是可以想见的。揭傒斯的子孙也有以书法成名的。揭傒斯有子二人:汯、广阳;有孙三人:枢、乐、云。得揭傒斯楷法之传者:在子为汯,在孙为枢、云。“至正初,揭文安公亦楷法得名,传其子汯,其孙枢在洪武中仕为中书舍人。”[13]揭枢,“汯子,洪武中弘文馆学士”[14],“揭云,字之德,文安孙,正书学智书”[15]。
现存的揭傒斯的作品大多是他四十岁以后所作,他在文学上的成就主要体现在诗歌方面,但他之所以受到元廷重视又与他卓越的文章和书法才能密不可分。揭傒斯以史臣自任,重视从儒家伦理教化的角度立言,透过辽金宋三史的编纂原则,可以清晰发现揭傒斯一以贯之的作史观念,这一观念在史局众人中作为共识而存在。在元代书家辈出的时代,揭傒斯以擅长楷、行而得名,传世的作品确实说明了揭傒斯颇具特色的书法技艺。
揭傒斯作为元中期重要的诗人、文学家、史学家,他的出现和取得的成就促进了元代文风的转变,推动了元代文学、史学的发展,在元代很有代表性,因而备受后人重视。深入分析揭傒斯的生平与业绩,可以了解到揭傒斯作为社会中下层知识人的晋身途径,也有助于加深对元中期南北文化交流和文风转型的文化史意义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