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开大学APEC研究中心主任刘晨阳：中国将引领开创亚太区域合作的新局面

赵爱玲

2017年APEC会议的主题为“打造全新动力，开创共享未来”，确定的四大议题分别是：促进可持续、创新和包容的经济增长；推动区域互联互通；提升中小企业竞争力、创新能力和贸易参与度；共同应对气候变化，确保粮食安全，推动农业可持续发展。

当今世界全球化和数字技术革命的急剧变迁给所有人和企业界带来诸多发展机遇同时也带来挑战。尽管如此，贸易和投资开放仍是亚太地区合作的主导方向。今年APEC会议有哪些看点？中国是亚太区域合作的积极贡献者，在寻求APEC合作的路径和方式上都发挥了积极作用。今年中国工商界代表参与会议，在推动区域合作和贸易便利化方面有哪些倡议和观点？最终将形成哪些政策建议？本刊记者为此专访了南开大学APEC研究中心主任刘晨阳。

四大议题具有延续性，同时体现出越南的利益诉求

2017年越南继2006年之后第二次作为东道主举办APEC会议，会议的主题为“打造全新动力，开创共享未来”。谈到对今年会议的主题和议题有何评价，刘晨阳说，越南今年主题的设立与近期国际和亚太地区的总体经济形势有着密切的内在联系。他说，当前，世界经济仍处于金融危机之后的艰难复苏过程之中，亚太地区的经济和贸易增长率也呈现出逐年下降的趋势。各主要成员所采取的财政和货币刺激政策的效果越来越弱，运用不当还会产生负面的外溢效应。在这种情况下，亚太地区各成员必须努力寻找新的经济增长动力，并加强宏观政策的协调，才能共同开创亚太区域合作的新局面。

围绕这一会议主题，越南设立了以下四个重点议题：（1）促进可持续、创新和包容性增长；（2）深化区域经济一体化；（3）加强数字时代的中小微企业竞争力和创新；（4）促进粮食安全和可持续农业，应对气候变化。“总体而言，上述议题和过去几年APEC会议的议题之间有着一定程度的延续性，同时也在某些方面体现出越南的利益訴求。”刘晨阳说。

“促进可持续、创新和包容性增长”。这一议题旨在倡导基于创新和资源禀赋优势的增长方式，从而使亚太地区实现更加均衡和可持续的发展，并使社会各阶层的民众受益。刘晨阳说，围绕这一议题，2017年APEC会议讨论的重点之一是继续深入推进结构改革和创新，具体工作包括：按计划实施《APEC结构改革议程》（RAASR），敦促APEC各成员提交实施该议程的单边行动计划，并加强经验交流和能力建设合作；加强竞争政策合作，具体目标包括完善各成员负责竞争政策事务的机构设置、促进国有企业和私营企业的平等竞争等；鼓励各种形式的创新活动，包括技术革新，以及产品设计、生产、加工、市场营销等环节的创新；推进《APEC营商便利化计划2016-2018》的实施，进一步改善亚太地区的经验环境。他说，该议题涉及的其它合作领域还包括如何挖掘服务业对于促进实现亚太可持续和包容增长目标的作用，以及加强人力资源开发。针对前者，2017年的工作重点是进一步推进实施2015年制定的《APEC服务业合作框架》和2016年制定的《APEC服务业竞争力路线图》。针对后者，今年讨论的重点涉及加强跨境教育合作和技能培训、促进资格相互认证，以及为学者、科研人员和学生的跨境旅行提供便利等。

“深化区域经济一体化”。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是APEC自建立以来的核心目标之一，也是近年来APEC会议的主要议题之一。对此，刘晨阳表示，亚太区域经济一体化将催生更加高效的统一市场体系和容量更大的消费市场，显著增强亚太地区成员在经济上的相互依赖程度。此外，APEC地区人口约占世界总人口的三分之一，GDP总量和贸易总额在世界上所占的比重也都超过了50%。“因此，APEC框架下的亚太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不仅关系到本地区经济的增长和繁荣，对世界经济发展的未来走势和格局也将产生重要影响。在当前“逆全球化”暗流涌动的情况下，亚太区域的经济一体化进程肩负着更加更加重要的意义和使命。”他说，在深化亚太区域经济一体化方面，亚太自由贸易区（FTAAP）的建设始终受到高度关注。作为实施2014年北京会议制定的《亚太自由贸易区北京路线图》的重要步骤，APEC在2016年完成了亚太自由贸易区的联合战略研究。在此基础上，各成员期待领导人们在2017年的APEC会议上为继续推进实现亚太自由贸易区作出新的指示。此外，APEC各成员还讨论了如何更好地开展部门性的合作，以及相关的能力建设活动，为实现亚太自由贸易区创造更加完备的基础条件。

“加强全球价值链合作和互联互通合作也是深化亚太区域经济一体化的重要举措。”刘晨阳说，在该领域，2017年APEC会议讨论的重点是继续推进2014年北京会议制定的《APEC全球价值链战略蓝图》和《APEC互联互通蓝图》，并着手启动实施第二阶段《APEC供应链连接框架行动计划》（2017-2020年）。“此外，APEC还将促进跨境电子商务发展视为推动亚太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的有效路径之一。在这方面，APEC已经设立了到2020年实现区域内无纸化贸易的目标，从而为跨境电子商务合作提供了驱动了。2017年，APEC在该领域的预期成果是推进制定《跨境电子商务便利化框架》。”他表示。

“加强数字时代的中小微企业竞争力和创新”。APEC地区超过97%的企业属于中小微企业，因此，APEC始终高举支持中小微企业发展的大旗。事实上，自2015年以来，中小企业问题已经连续三年被列为APEC会议的核心议题之一。“虽然中小微企业是亚太地区市场经营活动的主体，但是与大型企业相比，中小微企业在市场竞争中处于劣势。尤其是在当前的数字时代，由于很多中小微企业难以负担使用现代网络信息技术的成本或缺乏能够运用信息技术的雇员，使得它们在融入全球价值链和开展跨国经营方面面临着越来越多的困难。”刘晨阳说，基于上述现实问题，2017年的APEC会议讨论的重点包括为中小微企业更好地参与全球价值链合作提供便利、在数字化时代为中小微企业营造更好的经营环境，以及鼓励初创型和创新型中小微企业的发展等。endprint

“促进粮食安全和可持续农业，应对气候变化”。粮食安全对于促进实现亚太地区可持续和包容增长的目标具有重要意义。“农业是越南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之一，利用APEC平台推进亚太地区的粮食安全合作符合越南的利益诉求。因此，继2015年和2016年之后，2017年的APEC会议再次将粮食安全问题列为核心议题之一。”刘晨阳说，针对该议题，APEC进一步强调了气候变化给亚太地区的粮食安全所造成的威胁，倡导各成员开展集体和单边行动，并重点在农业科技开发和应用方面分享经验。同时，各成员还就如何加强可持续的自然资源管理展开讨论，重点是在水资源、森林资源和海洋资源领域开展跨境合作。此外，促进农业部门和食品加工部门的供应链连接，完善物流基础设施和零售服务网络，以及加强食品安全标准的一致化等问题，也是各成员关注的重点。

亚太自由贸易区建设仍有待破局

在全球多边贸易谈判没有取得实质性突破的形势下，亚太自由贸易区作为一个面向所有APEC成员的大型自贸安排，其本身不仅能够推进亚太经济一体化进程，同时鉴于亚太地区在全球处于重要地位，自贸区建设如果取得实质性进展，对维护全球开放型贸易体制将发挥积极作用。

根据2014年APEC北京会议上形成的“北京路线图”，去年已结束亚太自由贸易区集体战略研究，并向领导人提交研究报告。谈到今年的APEC会议在亚太自由贸易区议题上将取得怎样的进展，刘晨阳表示，根据2014年APEC会议上“北京路线图”设定的目标，2016年的APEC会议已完成联合战略研究，各成员应商讨下一阶段的实质性行动，“但今年的变数在于：美国决定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虽然日本等涉及TPP的其他11国正为‘TPP-1能够生效而做出努力，但成功与否仍不确定。此外，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谈判也尚未取得重大突破。根据APEC领导人所取得的共识，TPP和RCEP都是通向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有效路径。在二者的前景都不太明朗的情况下，一些APEC成员对推动亚太自由贸易区并不积极。”因此，与前两年相比，今年的会议在亚太自由贸易区议题上可能难有实质性进展，APEC将继续呼吁各方凝聚共识。

数字经济和互联网经济合作议题前景广阔

谈到今年会议的四大议题对中国工商界将产生怎样的影响，刘晨阳称，发展数字经济已成为亚太地区寻找经济增长新动力的重点领域，将会成为中长期的议题而存在，这个议题对于各成员都具有普遍意义。他说，就改革、创新和增长三者之间关系而言，应该是通过改革为创新营造良好的制度基础和政策环境，继而推动技术、管理模式和市场运行机制等的创新和资源配置的优化，实现更高质量或更长周期的增长。因此，亚太地区各经济体首先应该继续深化结构改革，在规制一致性和良好规制实践方面加强政策协调和经验交流，并开展有针对性的能力建设。他介绍说，中国企业参会代表中有华为和敦煌网，这两家企业是在发展数字经济中有代表性的企业，其中敦煌网着力发展电子商务，华为着力于发展数字经济所需的硬件设施，他们的参会将就数字贸易标准的制定，数字互联互通基础设施的改善及跨境电子商务如何与“一带一路”倡议对接等话题提出建议。

“在互联网和数字经济、绿色经济和蓝色经济等领域开展的创新活动，不仅有非常广阔的市场前景，而且契合APEC各成员经济增长模式转型的宏观导向，将长期成为APEC推进创新增长的重点领域。2014年APEC北京会议通过了《APEC经济创新发展、改革与增长共识》（以下简称《共识》），为APEC各成员深化经济改革和创新增长合作规划了路径。APEC各成员应努力寻找利益结合点，积极推进该《共识》的落实，力争不断取得阶段性的务实成果。”劉晨阳说。

互联互通合作领域仍在拓展

三年前，APEC北京会议批准了《亚太经合组织互联互通蓝图》这一里程碑式的文件，各方决心在2025年前实现硬件、软件和人员交流互联互通的远景目标和具体指标。互联互通的硬件包括能源、交通、道路等方面建设，需投入大量资金；软件主要指简化通关手续，各方应深化整合和改革；还要采取措施让人员流动更加便捷。

近年来，中国大力推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同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等APEC成员的有关合作取得重要进展。2016年初，中国与印尼合作的雅加达至万隆高铁项目正式启动；11月，中国企业联合体中标马来西亚南部铁路工程项目；中泰铁路也在加快推进。

刘晨阳表示，APEC成员对互联互通合作的重要性已取得共识，在基础设施和人员流动方面已经取得不少成果，“发展前景乐观，空间也很大。”他说，接连几年的APEC会议，东道国在设定议题时都非常重视互联互通议题，要么当成核心议题，要么与其他议题结合起来，比如今年的会议就将互联互通与深化区域经济一体化和贸易便利化相结合，涉及多个议题。谈到中国有哪些倡议和观点，最终将形成哪些政策建议，刘晨阳说，在亚太自贸区进展放缓的背景下，今年的会议对涉及贸易便利化的成果将更加务实。比如，今年在促进标准互认，跨境电商，海关通关便利化等方面都有望达成新的共识。

中美领导人出席会议受到各方关注

谈到今年越南APEC会议还将有何亮点，刘晨阳说，党的十九大刚刚闭幕，中国领导人将紧接着出席APEC越南会议。此外，今年是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后第一次参加APEC会议，在这个会议上，他将会就美国在亚太事务中希望扮演的角色和所起的作用阐述立场。“中美这两个APEC重要成员的领导人在会议上的表态与亚太经贸合作今后的走向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也成为会议的主要看点之一。”刘晨阳说。

中国工商界的引领作用越来越明显

今年是中国加入APEC 27周年，回顾这一过程，中国不仅是亚太区域合作的受益者，同时也是积极的贡献者。在寻求APEC合作的路径和方式上都发挥了积极作用。中国成功主办了两次 APEC会议，2014年北京APEC会议达成的一系列成果，对于亚太地区中长期发展，尤其是在亚太经济一体化、全球价值链、互联互通等领域发挥了前瞻和引领的作用。

在接连几年的APEC工商界活动上，中国工商界代表从之前的被动参与到如今的积极发声、主动参与，正发挥越来越广泛的影响力。中国工商界参与APEC活动主要通过APEC工商咨询理事会（ABAC）的中方机构——APEC中国工商理事会。中国工商理事会每年分别在2月、5月、8月和11月举行四次会议商讨参与当年APEC会议议题情况等内容。每年的APEC会议，ABAC参与议题的讨论话题并推进议题，APEC经济体领导人将与工商咨询理事会（ABAC）代表直接对话，倾听来自工商界的声音。这种工商代表与领导人直接对话的形式，是ABAC的一个创举。

在这次对话中，中国的工商界代表将与APEC其他经济体的工商代表一起，和APEC经济体的领导人直接交流。刘晨阳说，这几年贡献中国智慧、发出中国声音的趋势越来越突出。他举例说，2014年APEC会议时，中国提出包括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构建、全球价值链、全方位互联互通等倡议，都是应对目前全球贸易体系出现的问题，努力构建更合理开放的格局。

中国方案的提出离不开中国工商界的积极参与，“中国工商界正从以前的被动参与到站在舞台中央充当主角，而现在成为导演的意愿越来越强，表现在APEC会议上就是中国工商界正引导议题方向。”刘晨阳说，近几年，中国工商界代表结合自身所处的产业在逐渐学习怎样更好地利用多边机制，加强与外界的合作，拓展商机。作为亚太地区经济体领导人与工商界共商区域经济事务，开展对话交流，推动亚太地区贸易、投资和合作的重要平台，每年的APEC工商领导人峰会都成为工商界的一大盛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