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创造性的认知阐释与理据

2017-12-29 02:14储常胜
关键词:运作译者译文

储常胜

(淮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翻译创造性的认知阐释与理据

储常胜

(淮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翻译创造性研究一直绕不开“创造”与“对等”的平衡。译者中心论、翻译策略选择以及翻译成品的评判等一直制约翻译创造性研究的发展。认知语言学揭示意义形成的机制,也揭开翻译过程中译者通过认知运作构建意义的过程。翻译创造性研究的视野进而拓展到主体间的认知世界的建构与互动。主体间互动、多重认知世界互通的动态系统为翻译创造性研究提供新的理论视角与理据。

翻译创造性;主体间性;认知创造;动态系统

认知语言学认为翻译是基于原语篇的体验和认知之上的一种认知活动,因此存在主观性和创造性。翻译创造性诚然受到译者认知运作的影响,也受制于文本现实。但只有将翻译活动置于主体间互动,多重认知世界关联的动态系统进行分析,才能揭示翻译本质,认识翻译创造性的意义。巴瑟罗纳(Barcelona)认为,语言形式是激活心智和大脑中的意义的线索。意义的激活以经验知识为基础,在个人体验的基础上做足够的认知创造。[1]9翻译过程无疑涉及到主体的心智运作以及新意义的建构,翻译的过程不是简单的语言形式的转换,而是意义的认知创造过程。

一、关于翻译的创造性

翻译的创造性一直被学界所认同。但是翻译创造性研究的着眼点都基于译者的翻译技巧与策略。译者发挥主观能动性,让自己的译作实现语言对等,甚至超越原作即体现了翻译的创造性。但是翻译过程复杂,原文读者兼译者必须平衡原文与译文之间的关系。译者是创造性的来源,但是译者也不是随意创造,译者的创造性也必然受到原文的制约。原文本制约是限制译者创造程度的关键,传统翻译创造性的探索必须理清创造性的译者因素,以及创造性与原文本的关系。创造性翻译必须回答创造还是对等,谁创造,如何创造的问题。

1.翻译创造性与翻译对等论

翻译的创造性与强调忠实对等的传统翻译理论似乎是对立的,然而对等论学者也从语言形式变化、文学审美效果、语言规约背离等方面认同翻译的创造性[2]27-28。郭建中系统地梳理了翻译创造性的相关论述,回顾了中国诸学者的翻译创造性论述,提出了创造性对等的概念。他认同翻译是一门艺术,而创造性是艺术的主要特征,翻译是“再创作”。翻译的创造性赋予原作在新语言中的第二次生命。[3]Ann Beylard-Ozerfoff等主编的《翻译者的策略与创造性》一书中,就有专门文章来讨论翻译与创造性的问题。翻译的创造性体现于将原语言转换到目的语言的过程,这一过程中产生了一个新的文本,这一文本虽然内容上与原文本相同,但是它是崭新的创造性作品。转换中创造性的程度依赖于语言各个层面重新构建的程度。重构的程度越大,创造性越大。由此可见,传统的翻译创造性集中于翻译方法的选取,多侧重于语言表层结构的处理,虽然认同创造性在翻译过程中形成,但是过程被解读为两种语言之间的符号转换,有少数涉及到一般性“意义”处理。在以往的研究中,翻译的创造性体现可以简单归结为两点:译作是不同于原作的新的产品,因为翻译过程中间经历了相对于原文的改变,具体体现为多种多样的翻译转换方法;同时,译作相对于译语语言文化环境来说是新的产品,它给译语语言文化带来了新的东西,包括新的言语和审美形式。

2.翻译创造性的译者主体

翻译的语言学派关注翻译的过程及可能达到的目标,而文学学派的重点则放在翻译的结果和译者及其背后的诸多制约翻译选择和过程的文化因素[4]。翻译的文化转向中文化学派翻译理论主要关注翻译的创造性,但是翻译创造性更多地被解读为译者的创造性。翻译研究被置于译者和目的语社会的文化、意识形态对译文接受的影响上。翻译中的“操纵”与“改写”等观点都凸显了该学派理论对译者主体性的强调。翻译的文化转向使得创造性研究从语言转换中的翻译方法的选取逐渐过渡到更多关注译者的创造性。后现代语境下,解构主义学派主张译者对原文的解释权,并夸大译者的主体地位。文本不再被视为封闭的疆域,而是被看成开放的世界,看成是中间充满空白或不定点的图式框架,而是需要读者(译者)在阅读过程中通过自己的前理解去填充和弥补[5]。在解构主义看来,“作者死了”之后,译者赋予了原作新的生命,作品意义层层剥离之后并无一特定的中心,读者不用期待一个终极意义。这使得译者成为翻译创造性的绝对甚至是唯一主体。由此,文学翻译者诠释作品的权利和自由度得到了张扬。自从译者主体性介入翻译活动后,传统的等级观念被颠覆,创造性翻译因为译者主体的强调而备受关注。法国的埃斯卡皮提出“翻译是一种创造性的叛逆”,指出翻译的创造性在于其赋予作品一个全新的面貌,翻译不仅改变了原文本的形式,还将作品引入了一个新的接收环境,从而延长了作品的生命,甚至赋予作品第二次生命[6]145-146。然而,随着翻译的主体性转向主体间性,翻译创造性研究关注点将译者主体性的张扬延伸到作者、译者和读者主体间的互动。在翻译行为理论中,信息接收者和翻译行为的其他参与者,包括赞助人、译者和文本使用者的作用都得到了强调[7]13。翻译的创造性从而被置于一个以译者主体为导向的复杂动态的系统中进行研究。

3.翻译创造性的文本制约

文本制约是限制翻译创造性的关键因素,也是翻译创造性研究的重要议题。其实,创造性和文本制约是对立统一的关系。翻译的创造性受到原文本制约,表面上创造性与文本制约性是对立的。实际上,文本制约使翻译创造性成为可能并为创造性提供源泉。制约性体现一种学科的规范和约束,翻译的创造性必须建立在原文本制约的基础上,不能随意创造,因而译文也必须符合语言转换的基本语法规则。尊重原文和强调文本制约性不是将原文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从互文性来看,译文文本不是凭空产生,是对已有文本的变化形式的复现,是对已有文化材料的重新加工。从文学批评和翻译批评角度解析文本,任何文本都是吸收、借用、模仿和重写其他材料的结果,翻译当然也是重写。所以,原文文本与译文文本从本质上看都是一种复现或者重写的结果。泰德勒将文学翻译看成是“复制一幅画”,因为一定程度上看,任何文本都派生的,是人的认知世界与现实世界互动的结果,是对客观世界的反映而已。创造性与文本制约性的相互关系是对立统一的,文本的限制性体现了翻译的创造性,创造性是对限制作出的反应。正是由于限制性才使译者有了突破限制、激发创造性认知运作的可能,从而孕育出创意冲动。没有限制也就无创造性,创造性思维的过程恰恰是受概念限制的结果。

二、翻译创造性的认知阐释

1.翻译过程的关注

翻译研究一直有静态和动态之分。早期翻译研究倾向于静态研究,翻译标准的探讨成为其关键议题,翻译成品是研究的主要对象,利用不同翻译标准对翻译成品进行理论探索或价值评判成为翻译研究的主要方法。认知科学与认知心理学的发展给翻译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和理论工具。认知成为现实与语言之间的中介。人的认知过程就是人与客观世界互动体验中形成意象图式,意象图式的概念化形成范畴、概念和意义的过程。也就是说,意义最终通过语言形式固定下来的过程就是现实与语言通过人的认知运作进行互动的过程。翻译的认知视角可以将原文与译文的跨语言转换看成是两种语言之间的认知结构的转换,更确切地说,就是一种认知结构从原语言向目标语言转换的过程。张柏然就认为翻译能力从某种意义上体现在跨语认知能力上。所以,翻译活动是一种认知能力的体现,因为翻译过程充分体现了译者的认知运作。翻译已经不能简单地看作是一种语言文化到另一种语言文化的转换,因为无论是表层语际间符号转换,还是深层文化移植都必定涉及到复杂的心智运作,并动态体现于主体间[8]。所以,翻译是一个复杂的心理认知创造活动。

2.翻译过程的认知创造

翻译过程的关注可以揭示翻译的本质。从认知的角度来看翻译,它研究的是原语文化和目的语文化与创造该文化的人的思维方式。思维方式决定了体验认知的不同。动态考察翻译过程将译者认知纳入了翻译的研究中,从而将翻译过程看成是一种跨语言、跨文化的交际活动,是人与客观世界互动的过程,也是人内在范畴化、概念化的过程。翻译过程的认知运作强调翻译过程的心智运作、语言的涉身体验;强调主体与客体、语境的交互;强调环境、语境与主体的交互在意义构建中的作用。原文本是客观存在,通过译者主体的认知运作,以及主体间的动态互动,最终形成意义,构成译文文本。翻译的创造性基于语言的认知过程,因而翻译的创造性也就是认知的创造性。翻译创造性源于认知的创造性,人的认知运作和创造赋予了翻译创造性。余光中从翻译过程角度来理解翻译的创造性,他认为翻译是一种创作,一种有限的创作。翻译的心智活动过程之中,无法完全免于创作。在构思和选择不同的译法之时,其情形已经接近创作者的处境。翻译是有限的创作,而创作是不拘的翻译或自我的翻译。由于翻译总是跟建立在译者本人风格基础上的创造性思考有关,至少它表现了、强化了、诠释了原作中为译者所感悟、所接受的一面,所以这一过程也就必然是一个能动的再创造过程[9]。

3.翻译过程认知创造的动态系统

翻译过程的认知运作揭示了翻译认知创造的实质。我们将翻译过程中认知创造性的实现置于一个开放的动态系统(见图1)。此系统是译者为主导,主体间性凸显的连通互动式认知创造过程。翻译的创造性源于认知的创造性,更确切地说,翻译的认知创造是认知主体间的三重认知世界互动的结果。

图1 翻译认知创造的动态系统

从上图可见,翻译是以客观现实体验为背景,认知主体参与的多重动态互动作用为认知基础的,译者兼读者在参透理解原语语篇所表达的各类意义的基础上,尽量将其在目标语言中表达出来,在译文中应着力勾画出作者所欲描写的客观世界和认知世界[10]589。作者(Wr)与客观世界(RW1)互动中形成认知世界(CW1),并进一步依据其操控语言的语法规则(G1)实现从客观世界经认知到文本的文学创造过程。认知是连接客体与主体媒介工具,也是文本创造性的源泉。译者兼读者(Tr)从原文本出发,根据自身在客观世界(RW2)的体验,在客观世界(RW2)与原文本(ST)、以及原文本所创造的认知世界(RW1)的交互中进行范畴化与概念化,从而形成理解与阐释原文的认知世界(CW2)。译者主体处于主体间的主导地位,是翻译的认知创造的主要实施者。译者在互动认知运作中进行概念整合,运用目的语语言的语法规则(G2)将所构建的认知世界(RW2)表征为目的语文本(TT)。翻译创造性在主体间构建的认知世界(CW1-CW2)以及两种文本(ST-TT)的互通与转换中得到实现。所以翻译的过程研究才能真正揭示翻译的创造性,因为创造性存在于翻译过程中译者主体的认知运作,而不是翻译成品,成品只是翻译创造性的结果。译文读者(Rr)也是翻译的主体之一,读者以其对客观世界(RW3)的体验为基础,阅读译文文本(TT),在体验与交互中形成读者的认知世界(CW3)。翻译创造性的认知基础是语言和翻译的体验性,创造性的本质是认知的创造性,而翻译认知创造性的实现就是作者、译者、读者主体间的交互的认知运作,三重认知世界的构建是创造性的根源。译者构建的认知世界(CW2)无限接近作者构建认知世界(CW1),并被读者构建的认知世界所验证(CW3)。当读者的认知世界也无限靠近译者的认知世界,并不断趋同作者的认知世界的情况下,翻译的认知创造才会最大化,也是翻译创造的理想状态。然而,虽然人类有相同的认知能力与经验,但是因为两种语言中范畴化与概念化的文化语境不同,对概念组织和概念内容的识解方式存在差异,所以文本与客观世界的互动中所构建的认知世界也不尽相同。译者主体在翻译认知创造中处于主导地位,必须充分考虑到原文与译文所呈现的概念结构的认知差异,在构建译文的认知世界时进行必要的认知补偿。这种因语言文化差异而进行翻译的认知补偿也是翻译创造性的应有之意。

三、翻译创造性的认知理据

孙建昌、张梅[11]将翻译的创造性概括为翻译主体在某种明确的再创造动机驱使下,通过在翻译过程中发挥主观能动性,对原作进行能动的阐释和建构而完成的创造性翻译行为。但如果将翻译的创造性纳入翻译认知创造性的动态系统中,翻译创造性是以现实世界、认知世界以及语言系统的互动为基本原则,以译者的涉身体验和认知运作为主导,作者、译者、读者主体间认知互通为基础的翻译行为。现实世界、认知世界以及语言系统的互动源于认知语言学的意义构建观。认知语言学认为意义的形成是主客观互动的产物。人类在现实世界中的活动积累成经验,经验通过范畴化形成概念系统,并以概念结构形式存于大脑,语言是概念结构的表征,并外化于语言形式之中[12]48。翻译过程也是意义的形成过程,译者兼读者是意义形成的主体,是认知运作的实施者,译者的认知体验及其相关的感知、记忆、判断能力,以及译者在构建认知世界时生理、心理、社会、文化等相关因素的参与都是研究翻译创造性的重要方面。翻译活动可以阐释为译者把原文中综合出来的认知体验与译文隐文本互动而分析出译文显文本的认知活动。在理想状态下,整个过程以该认知体验为导向,但又以原文的隐文本互动特征为参考,从而实现动态意义与静态意义的辩证统一和最佳平衡[12]186。由此可见,译者是主体间的核心,始终处于翻译创造性的主导地位,是阐释作者认知语境,预测读者认知语境的媒介。译者在处理文化差异性,平衡主体间的认知空缺时所作的认知补偿是翻译创造性的突出反映。翻译创造性动态过程不仅揭示了翻译认知创造的原则,也解释了翻译过程中的认知制约。译者因素和文本制约被置于翻译认知动态系统之中,翻译的创造性就可看成是认知创造性的一种形式,也是广义意义构建的过程。这样,翻译的创造性或者说翻译的认知创造研究就不至于囿于译者的创造以及原作的显性文本的制约,不至于囿于译者翻译策略的选择以及对翻译产品的讨论。

结 语

翻译的创造性不能简单理解为原文与译文语言形式的差异,以及译者对翻译策略的不同选择。翻译的创造性是基于译者的心智运作以及语言的认知创造,翻译是一种认知与交际行为。语言成为涉身体验的表征,语言使用主体在现实世界与语言交互中进行意义建构成为语言创造性的理据。翻译活动是主体间心智运作与认知建构互动的过程,多重认知世界的互动构成翻译创造性的理据,揭示了翻译创造性的认知机制与认知制约,为进一步探索翻译过程动态研究提供新的理论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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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059

A

2095-0683(2017)05-0079-04

2017-09-02

安徽省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SK201609);安徽省高等学校教学研究项目(2015jyxm155);淮北师范大学教学研究项目(jy15112)

储常胜(1978-),男,安徽潜山人,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校 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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