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游宇明

有人类起，大概就有爱情。爱情永远是跟最浪漫的东西联系在一起：朗天明月、河边柳丝、连绵绿草、满园杜鹃。正因为爱情是唯美的、足以激荡我们的内心，我们才对它无比渴望。

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说，理想的爱情又可遇不可求。你可能无数次想象过白马王子、梦中情人的模样，但上帝派送给你的人总要打点折扣，有时是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漂亮、帅气，有时是没有你梦想的那么善解风情，有时是缺少你看重的幽默、风趣。最会爱的人不会永远吊死在幻想的树上，而会根据现实作出調整。只要“派给”自己的人有值得自己爱的地方，只要对方懂得欣赏自己的好处，即可执手一生。在我看来，爱情的最低条件是：一、操守不错，二、有自立之志。

中国人大都喜欢《红楼梦》。小说中的贾宝玉之所以始终钟情林黛玉，一方面固然是林妹妹从不逼着他考科举，另一方面也在于林妹妹不趋炎附势，不口是心非，不拨弄是非。操守过硬，才会使人放心。最近网络上流传某天才程序员被前妻逼死，也从反面证明了情侣或配偶人品之重要。除了操守，人还得有自立之志。最好的爱情不是为爱而爱的，而是要由爱情过渡到婚姻，由甜言蜜语转换到长相厮守。而婚姻永远需要一定的物质喂养。我们很难想象一个天天宅在家里打电子游戏的人会支撑起一个家庭。男人的男是由田力组成的，意为在田里劳动；妻子的妻是手持扫把，意思是做家务事。在古人看来，男人女人都不能闲着，闲着，这家庭就运转不下去。

爱情是以情感作为皈依的，婚姻有时则多少带有资源交换的性质。一对男女走进了婚姻，我们就要更多地关注对方的心灵亮色，而非不足，让家庭生活像春天一样美好。《雷雨》中的周朴园与繁漪夫妻关系非常紧张，原因就是钱囊鼓鼓的周朴园经常要在依他过活的繁漪面前表现出优越感，命令她做这做那，让繁漪觉得缺少尊严。假若周朴园懂得男女平等的道理，他后来面临的子死妻疯的结局完全可以避免。

由爱情走向婚姻，其实未必像一些人说的必须兴趣相投。世间男女千千万，像钱钟书与杨绛、白朗宁与伊莉莎白这样兴趣相投的夫妻并不多，更多的时候是老公有老公的爱好，妻子有妻子的趣味，不过，夫妻兴趣可以各异，大的价值观必须一致。比如路上遇了摔倒的老人一个要救，一个坚决反对去救，最后救与不救都会成为夫妻关系的一个伤疤。再比如对孩子，一个要求严格，希望他品质好、肯学习，一个却没有原则地放纵，生怕他受了一点点委曲，夫妻感情一定会割裂。世间许多夫妻由甜蜜开始，以怨恨告终，有的可能是不善于沟通，让彼此发生了许多误会，更多的可能是他们本来就是两股道上跑的火车，霸蛮相交，结果撞得人仰车翻。

爱情作为地球上最美的花朵具有私密性，真正的爱情和婚姻是专一的。古代的焦仲卿和刘兰芝因家长的逼迫不得不分离，但他们双方始终固守最初的承诺，结果一方自杀之后另一方不惜殉情。陈寅恪一生致力于学问，名满天下，却从来没有对妻子之外的异性生出非分之想，晚年目盲得到妻子的精心照顾。没有感情专一的种子，这种人性花朵就很难出现。

《诗经》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要让“在水一方”的人长久同处一个屋檐，需要的绝对不只是最初那几句空洞的誓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