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一个最适合的人

贺向花

“有一节课，由我们班的一位同学来上。哪位同学愿意，到我办公室报名。我给他上讲台的机会。”班主任闵老师轻轻的一句话，让初一二班嘘声一片，笑声一片。

谁会站到讲台上讲课？这个问题折磨死我了。是我们班哪一个同学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那个站到讲台上的人会不会是我？

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是我！這些念头在我脑子里转了无数遍以后，我腾地站起来。

闵老师办公室的门像一堵墙，把我的念头和闵老师隔开。只要门一动，我的念头将赤裸裸呈现在闵老师面前。我矛盾得要命，我想逃走，但却喊了一声：报告。我的声音怎么这么大？吓得我警惕地向门两边看。

闵老师说，进来。我推开门，直视闵老师的眼睛说：“闵老师，我想讲课。”闵老师这会儿看起来怎么那么慈祥？闵老师说：“报名的算上你有九个了，只有一节课，我要从中选一个最适合的。”闵老师笑着说。

走出闵老师办公室时，我已经像一疙瘩揉蔫了的作业纸。老师说要选一个最适合的，老师给我看了记在本子上的前八个同学的名字，我的头就懵了：语文课代表，数学课代表，英语课代表，班长，副班长，最次的还是个组长，都是班上的风云人物。

不就是一节课吗？不就是站到讲台上假装老师吗？谁爱表现谁就表现好了！反正我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尽管我想得要命，可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不是谁想要什么东西，都能得到的。这个道理我上五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懂得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老师在班上再次提到讲课的事。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苏萌萌，你准备一下，下周三上午第三节的语文课，由你给同学们上。你一定知道，这是多么让人飘飘然的好消息。

老师把我带到她的办公室，从桌子上厚厚的一摞书中抽出一本很厚的书，递给我，说让我参考参考。我一看是备课用的，这才知道，原来还有备课用的参考书。老师的行为让我很感激，心里想，老师把她的书都拿给她的对手了，她也不怕我讲得比她好？那她多丢人啊。管她呢，我一定要讲得比她好，让她和全班同学，都对我刮目相看。

我讲课的时候，老师就坐在教室的后边，看着我。就像是学校领导领一群老师听某位优秀老师讲课时那个样子。这让讲台上的我紧张、欣喜、骄傲、自豪。大约是好奇，同学们都听得非常认真，我讲了大约二十分钟就结束了，然后，我给同学们留了作业，让同学们在剩下的时间里做。老师赞许地对我点点头。

今年，我参加高考，通过了“一本”分数线。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我迫不及待地想去看望闵老师。

在闵老师家的客厅.我坐在闵老师身边。我说，那一年，您选一个被人看不起的差生给同学们讲课。那节由我讲了二十多分钟的课，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闵老师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说，那节课我怎么会忘记？当年，你的父亲来见我，他一头乱发，凌乱干燥得像一蓬枯草，粘满久未洗涤的油腻与灰尘。他说他在建筑工地上给人打工，为的就是让你好好学习，可你却很叛逆。他是抽空来见我的，你的父亲流泪了，说你母亲去世了，你只有他一个亲人，可他又不懂得怎么才能帮助你。你父亲求我想办法帮你。

我观察你很多天，发现你是一个有胆量有勇气的男孩，于是，我想了这个主意。我当时真担心你不来报名，我还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引你上勾，你却主动来了。你是好样的，我没看错你。

那一天，当着老师的面，一向倔强的我，流了好多的泪。

选自《天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