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芳
后印象派三杰之高更
王桂芳
高更(Paul Gauguin,1848—1903)是法国后印象派油画画家、雕塑家、陶艺家及版画家,与塞尚、梵高合称“后印象派三杰”。生于巴黎,父亲是新闻记者,母亲是南美秘鲁人。所以高更说:“我的血管里流着古印加民族的血液。”从高更一生的发展看,这似乎是一种象征——法国文化与神秘的古印加文化的有机结合。是否是这种生理上的遗传决定了高更高贵自傲、不向任何人任何困难低头的性格,并在此后不惜抛弃娇妻和富裕的文明生活而投身孤岛去实现他的理想?还是他只是那个时代的必然产物?不管怎样,高更的向往远方,留恋那些具有异国情调的东西却是根深蒂固的,否则就不能解释高更此后的突然而坚决的决定。
1851年,由于路易·波拿巴的复辟,作为自由派的高更的父亲为避灾祸而携全家移居秘鲁。在这个神秘的异国的4年生活为他以后的发展埋下了种子,以至他20岁前加入海军看到异国绮丽多变的风光后常常表示由衷地赞叹。这些东西在他后来的绘画中确实转化成了一种不可遏制的力量。从海军退役后,他步入商界,成了一个证券经纪人,而且竟然非常成功。1873年,25岁的高更又娶了一个富有的丹麦小姐,这一切使人们感到高更是一个幸运儿,似乎命运为他准备好了一切。然而,也正是在这一年,高更却鬼使神差地开始学画并认识了毕沙罗。这下不打紧,高更不仅由此而抛弃了一切幸福生活,而且踏上了一条艰苦卓绝的苦难道路——一个艺术大师也由此而产生。美术也正是这样常常给我们以启发:普通人总是为琐碎的现实所迷惑,为美丽的现实所吸引,而不能看到自己真正的位置,只有少数伟大的人才可以超越现实的羁绊而不顾一切地追随灵魂的引导。另一方面,当许多人走向艺术殿堂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真正认清自己的才能,艺术对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却只是一种谋生的手段。真正的艺术家是既超越他的社会,也超越他的时代的孤独者。
35岁那年,高更为了专心于油画创作而辞去了交易所的职务。这下惹怒了他的妻子,她带着孩子回丹麦娘家去了。高更曾一度想回到金融界,但他的心这时已完全属于绘画,最后,他毅然离开家庭和金融界正式踏上了充满坎坷和苦难的艺术道路。高更最初的作品起步于印象派,这次又是毕沙罗这个宽厚的长者为他引路,使他很快就掌握了印象派的作画方法,而且他的这种风格的作品《维罗弗莱的风景》还在1876年的沙龙上展出了。但他很快就回到了印象派中,一连参加了1880、1881、1882和1886年4届印象派油画的画展。不久他就对自己的现状不满意了,他要走自己的路,于是他不断地去蓬塔旺、布列塔尼、阿尔、波尔杜、最后来到塔希提,他是要去寻找他直觉中的那个神秘、超凡而又美好、纯洁的新世界。
1888年对于高更来说是重要的,这一年他第二次来到布列塔尼,之后不久他就创作了油画作品《布道后的幻象》(又称《雅各与天使搏斗》)。此画描绘了这样一个场景:前景三个戴白帽子的人占据了画面近一半的空间,从左边开始是一群正在祈祷的女人,她们依透视关系渐次缩小。而这些人正在观看的远处,是一个长翅膀的人正与另一个人在搏斗。在他们之间突然出生的树干将双方隔开,以表示一个是现实世界,一个是虚幻的世界。按照传统的透视关系来看,左边远处的牛与跪着的人和右边正搏斗者并不处于同一空间之中。而从表现方法来说,高更已明确了自己的方向,他放弃了印象派的模糊轮廓的画法,而采用了勾线平涂的画法。这使他的作品不仅具有了装饰性,也具有了某种神秘而象征的意味,使高更找到了符合他的主题恰当的形式。这种形式反映了一种更自由、更主观的色彩与构图观念。强烈的平涂色块封闭了视觉空间,使得形体产生了雕塑的实体感。正是由于高更在制造这种效果时对记忆经验的调动,因此他把这叫作“综合”。这也符合他的创作思想。他曾说:“不要过多地照抄自然,艺术是一种抽象。只有在自然面前冥思梦想的时候,才能从自然中得到这种抽象。创作中的思考要多于现实的成果。”他的这些思想和作品影响了之后的纳比派,直至野兽派和表现主义。
高更向往那种原始、纯真的生活,他希望真正与土著人达到心灵的沟通。于是他于1891年第一次来到了太平洋上的塔西提岛,并娶了一个叫泰胡娜的土著女孩为妻。他欣赏这里人们质朴的性格、强壮的身体和安详友善的目光,这使高更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在《拿水果的女人》《两个塔希提女人》《芒果堆边的女人》《我们朝拜玛利亚》和《芳香的土地》这样的油画作品中表现出了这一点。这些作品也是高更作品中最美、最有诗意的一部分。在这些作品中,人们安详、恬适地生活着,似乎是处于一个天国仙境之中,毫无邪恶的打扰。《我们朝拜玛利亚》表现的是欧洲绘画中常见的宗教题材。前景站立者是圣母玛利亚,她驮着的小孩是耶稣,两个过路者正向他们朝拜。然而高更却把却把这一切表现得毫无神性:圣母变成了身穿花衣的土著女人,而耶稣简直就是农家小孩。整个画面虽呈现出一种非人间的神秘气氛,但却充满了亲切的生活气息。高更通过斑驳绚丽的色彩、直率平涂的造型和自然随意的综合手法而展现出当地人平静、适足的生活,反映出高更对自然人性的追求与赞美,和对现代工业文明的厌弃与不满。但是现实却是残酷的——即使他逃到塔希提这个偏远小岛,也不能摆脱文明社会的罪恶。法国殖民者对土著人的欺压,使他对人的意义、人的未来,甚至人本身产生了迷惘。
正是这种迷惘产生了他一大批具有神秘主义色彩的象征主义作品,其中最有名也是总结了他一生思考的作品就是他晚年的油画杰作《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在此之前,高更已是贫病交迫,身心都十分脆弱,而他在艺术上又不得不求助于巴黎艺术界对他的肯定。这使他十分沮丧,并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他跑到深山里吃下毒药,以求以尸饲兽,求得最后的解脱,但却被人救起。当他清醒时,他突然像是觉醒了,并产生了此画的构思。后来他说,“我打算在我死前画一幅宏伟的作品。我空前狂热、日以继夜的工作了一个月。”他以自己独特的语言把他对人从生到死的命运表现出来,它不仅体现了高更一生的思想,也是他的艺术的总结。我们曾在夏凡纳的作品中看到过这种象征主义的构图方式,但手法和观念却不同。高更大量吸收了古埃及、中世纪以及原始美术的造型,与他独特的色彩“综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真诚、质朴而又神秘的世界,这个世界与和他同时,但却被归入20世纪艺术发展的“原始派”画家卢梭的世界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
▲ 《我们朝拜马利亚》 高更
高更曾经说过:“文明渐渐地离开我,我开始简单地思维,对周围人极少恶意。相反,我开始爱周围的人。我享受自由生活的一切快乐,享受动物和人之间的和谐,我避开了一切虚伪,我溶化在自然中……我无忧无虑。”高更的这种思想和追求,其实代表了当时人们的普遍意识。从巴比松画派以来,艺术家们就已普遍意识到古典主义理想美的那种虚伪和不真实,而企图到自然中去寻找表达自己真思想、真性情的可能。高更则力图返璞归真,回归原始,在远离文明的“原始”中寻找人类的“乐园”。这种观念不仅影响了20世纪初的艺术,而且深刻影响了20世纪的知识和思想。
1888年,高更应他的朋友梵高之约第一次来到阿尔,因为梵高告诉他,他想在这里建立一个自由艺术家的乌托邦。在这里,艺术家可以每天在一起作画,讨论艺术,相互促进。但是他们很快就吵翻了,因为他们观点不同。这两个命运相同,都对艺术充满真诚和痴情的艺术家却对艺术各持己见,最终是高更在手持剃刀的梵高的追逐下逃出了阿尔。不过,在精神的自由和完善、恢复人类最原初的真诚情感并赋于这种情感以永恒价值等方面,高更与梵高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