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A，即使B，也C”句式的层次划分及语用价值

基金项目：信阳师范学院研究生科研创新基金项目“‘如果类假设分句套层研究”（2016KYJJ22）。

摘 要：不同种类的复句套用后层次的划分不明会造成听话者对话语理解的歧义，多重假设复句“如果A，即使B，也C”可以认为是“如果p，那么q”句式与“即使a，也b”句式发生套用而成，其基本层次结构的划分为“如果A，I即使B，II也C”，该套用类型符合语言的合作原则与礼貌原则。

关键词：套用；如果A，即使B，也C；语义；语用

作者简介：张信平，河南信阳人，信阳师范学院文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现代汉语语法。

[中图分类号]：H1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33--02

一、套用的定义界定

復句是重要的语法实体单位，上联篇章，下含小句。复句之间常做套用，又被称作复句的包孕关系。周刚（2002）从关联连词的角度出发，考察了关联连词在复句中的套用情况，并给套用下了定义：“在多重复句中，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关联连词（包括与关联词连词搭配的一些副词），各自管辖不同层次的分句，形成包孕和被包孕的关系，这种现象叫做关联连词套用。”[1]96-99

现代汉语常用的假设连词，基本上都是具有假设义这一基本情态意义的，假设连词作为假设句的主要形式标志，现在常用的有“如果”、“要是”、“如果说”、“假如”等，由假设连词“如果”引导的假设复句是表示假设条件关系的典型句式，“如果p，就q”是表示分句之间有假设关系的代表句式，基本构成成分包括假设分句p，结果分句q以及关联词。

“即使……也”是现代汉语中的一种常见的表达格式，一般的现代汉语教材通常把这种句式分析为表示让步关系的复句，黄伯荣、廖序东把它归入“假设复句”[2]。《现代汉语八百词》说“表示假设兼让步；就是”，或者“表示一种极端的情况”[3]289。邢福义对“即使……也……”也做了较为详细的分析，认为它表示让步转折关系，并细分做一般性的假言让步、极言其甚的让步和退一步估量的让步三种情况，还指出此格式有时有非复句用法，用来联结主语和谓语。[4]

事实是，“如果”类假设复句与表示让步的“即使……也……”时常发生套用，形成多重复句句式“如果……即使……也……”，例如：

（1）如果具体问题没有解决，即使声势再大，形式再多，落实最终还是“落空”。（《人民日报》2002年）

（2）任何思想，如果不和客观的实际的事物相联系，如果没有客观存在的需要，如果不为人民群众所掌握，即使是最好的东西，即使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也是，也是不起作用的。（毛泽东《唯心历史观的破产》）

通过关联词的套用，“如果”假设复句套用让步复句句式“即使……也……”构成多重复句，层次划分往往让人拿不定主意。

二、“如果A，即使B，也C”的层次划分

生活中，人们在语流交谈时，常常交叉使用假设句和让步句，形成套用情况，我们从华师复句语料库中抽样统计，由“如果”引导的假设复句有85508例，由“即使……也”引导的让步复句有12013例，包含“如果”与“即使”的句子有801例，因此“如果”与“即使……也……”发生套用的情况还是比较常见的。

（一）从“如果……那么……”句式的语义角度分析复句的层次

徐阳春（2002）指出，“如果p，就q”句式的语义特点主要表现为具有虚拟性和条件性。虚拟性表现在假设分句和结果分句所述情况在现实世界中不一定是真实的，虚拟性以构成条件为目的，说话人使用该句式，就是为了建立分句p，q之间的条件联系。从语义上看，“如果”假设复句在主观认知上具有虚拟性，“即使……也……”表示的让步复句具有“退一步”的意思，因此当“如果p，那么q”句式与“即使a，也b”句式发生套用情况时，可以看做说话人先提出一种假设，然后用让步的方式又提出一种假设，最后做出结论。仔细体会该句式，可以发现“即使a”和“也b”发生假设让步关系，“如果”再和“即使a，也b”发生假设关系，整个“即使a，也b”构成“如果”的结论部分，因此，多重复句句式的第一层应该划在“即使”的前面。

上述例句可以划分层次为：

（1）如果具体问题没有解决，I【假设】即使声势再大，形式再多，II【让步】落实最终还是“落空”。

（2）任何思想，如果不和客观的实际的事物相联系，II【并列】如果没有客观存在的需要，II【并列】如果不为人民群众所掌握，I【假设】即使是最好的东西，III【并列】即使是马克思列宁主义，II【让步】也是不起作用的。

例（1）可以拆开理解为，

（1）①如果具体问题没有解决，那么落实最终还是“落空”。

②即使声势再大，形式再多，落实最终还是“落空”。

也可以通过添加表示结论的关联词语“那么”，使多重复句的第一层显化出来，例如：

任何思想，如果不和客观的实际的事物相联系，II如果没有客观存在的需要，II如果不为人民群众所掌握，（那么）I即使是最好的东西，III即使是马克思列宁主义，II也是不起作用的。

这样添加了关联词语，“如果”和“即使……也……”两个部分就自然划分开来，层次也看得更加清楚。

（二）从“即使……也……”的逻辑意义分析复句的层次

我们先从以下例句看“即使……也……”的逻辑意义：

（3）即使下雨也去。

（4）即使下雨也不会太大。

（5）即使在隆冬季节，大连港也从不结冰。

预设是人们使用句子进行交际的前提条件，是交际活动中的一个重要因素。从语用的角度看，预设具有已知性，是已知的信息。姜望琪在《当代语用学》中将预设分为语义预设和语用预设，语义预设是从句子本身的意义或者从逻辑意义来看命题的真假，因此具有逻辑特征，可以用真值条件来描述：a预设b，当且仅当：a真则b真，a假b也真。从语义预设的角度看，即从句子本身的意义或逻辑命题的真假出发，按照一般人的理解，要去某处如果下雨人们就会不去，而由“即使……也……”格式联系的情况恰恰与一般情况即预设相反，人们会去。例（4）（5）的说法“下雨但是不大”和“隆冬季节大连港不结冰”都是相对于预设说的，与各自的预设密切相关。

可是在进入“即使……也……”格式后，例（3）断言了“下雨”和“去”同时存在，例（4）断言“下雨”并且“不会太大”，例（5）断言“隆冬季节”和“大连港也从不结冰”同时存在，可以看出在句式“即使……也……”中命题p和负命题-p同时存在，该句式是一个联言命题，可以用逻辑形式表达为p∧-p。

因此，在多重复句句式“如果A，即使B，也C”中，将“即使……也……”划分为同一个层次显得合理。例如：

（6）如果我们营业员热情回话，顾客即使买不到东西，心里也是热乎的。

（7）如果像王伦那样鸡肚小肠，其结果即使不掉脑袋，也不能成什么大事。

例（6）包含三个分句，分句①“我们营业员热情回话”与分句②“顾客买不到东西”，分句③“心里也是熱乎的”构成假设关系，分句②“顾客买不到东西”按照常理“心中不会愉快”，但是结果③“心里也是热乎的”，前后发生转折，且包含在一个句式结构“即使a，也b”中。

例（7）包含的三个分句，从语义上看，分句①“象王伦那样鸡肚小肠”，与分句②③构成假设关系，分句②与③构成让步关系，语义上衔接密切，语法关系紧密。

由此我们将多重复句句式“如果……即使……也……”中出现的分句，按照语序记为A、B和C，则句式“如果A，即使B，也C”的层次划分为：

如果A，I即使B，II也C.

可以看出，该句式的基本结构是由三个分句构成的二重复句，对于这种类型的多重复句，吴锋文等（2010）将其归类为两种关联模式，分别为“2-1型关联模式”和“1-2型关联模式”。从套用的层次结构来看，“如果A，即使B，也C”属于“1-2型关联模式”。B分句和C分句首先结合为一个层次，形成低一层次的复句结构，再与前分句A结合形成一个高层次。因此，在结构层次的划分上形成假设关系套用让步关系的形式。

三、“如果A，即使B，也C”句式的语用价值

从动态的言语使用环境看假设句套用让步句，假设句和让步句都是具有主观性的句式，复句的语义关系既反映客观实际，又反映主观视点。“如果A，即使B，也C”句式可以体现出言语交际中的合作原则和礼貌原则。

（一）体现了言语交际中的合作原则

语言环境对言语交际有很强的制约性，不同的语境中使用的句式不同，话语含义也不同。比如在商务谈判上，在让步之前做假设性提议，可以试探对方的灵活性，

（8）如果我们给你90天的赊账期限，即使不比原先的期限天数长，也希望您能先把以前的利息付清。

“如果”作为假设话语标记，不会让对方有任何约束之感，还能分辨出条件的重要性，而且给予对方一定的让步条件，让对方有所期待，可以起到增强谈判气氛，缓和双方矛盾的效果。

（二）体现了言语交际中的礼貌原则

礼貌是言语交际中的普遍现象，在不同的文化里，尽管风俗和习惯有所差异，但是礼貌是人们共同遵守的行为准则，“如果A，即使B，也C”格式在口语和书面语中都较常见，

（9）如果领导干部的政治思想不端正，即使制定出来政策，也不可能得到正确的贯彻和实施。（《人民日报》2000年）

（10）你们几个想一想，如果你们每人拥有几十棵椰子树，即使你们将来没有什么出息，卖椰子也可以餬口嘛！（《人民日报》2000年）

话语交流中，人们使用假设复句和让步复句套用，既体现了假设的主观虚拟性，又侧面反映了说话人以退为进，想要求得假设结果的心理。

四、研究“如果A，即使B，也C”句式的意义

（一）反映了格式选用者的主观试点

邢福义先生指出，“复句格式为复句语义关系所制约，包括受到主观视点的直接制约和受到客观实际的间接制约；但是，还应该看到，复句格式一旦形成，就会对复句语义关系进行反制约，格式所表明的语义关系中就直接反映了格式选用者的主观试点。”[5]499“如果A，即使B，也C”句式多应用于言语交流中，尤其在服务业的使用，反映了人们在言语交流中对复句格式与语义关系的主观试点的选择，双视点的选择与应用说明了复句的格式对于语义关系的重要性。

（二）可以促进对多重复句的层次的认识

通过分辨“如果A，即使B，也C”句式的层次划分，我们体会到关联词语对划分复句层次有重要意义。关联词语既能起到衔接上下文的作用，又能对语义关系起到标识作用，可以标示出能够结合为一个层次的分句之间的语义关系。因此多重复句的层次划分，要注意对关联词语的语义特征和逻辑意义的分析。

（三）可以促进对复句的思考与教学

复句在日常生活和学习中时常遇到，多重复句因为关联词语发生套用，在语义表达上更加复杂，如果分不清楚句子的重心部分，势必造成对话语理解的歧义。随着“一带一路”国家战略的铺展，世界上汉语学习的人群范围逐渐扩大，对外汉语教学中，留学生对复句中关联词的掌握是重难点，因为它涉及到分句间逻辑关系的判断、连词的选择以及与其他成分的搭配等问题，细化对多重复句的研究，深入对复句衔接规律的认识，对于复句教学具有重要意义。

参考文献：

[1]周刚.连词与相关问题[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

[2]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3]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4]邢福义.现代汉语的“即使”实言句[J].语言教学与研究，1985（4）.

[5]邢福义.汉语复句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6]吴锋文，胡金柱等.基于规则的汉语复句层次关系自动识别研究[J].华文教学与研究，2010（1）.

[7]徐阳春.现代汉语复句句式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