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化中鹿形象的文化考释

2017-12-21 08:14
殷都学刊 2017年4期
关键词:鹿角动物

黄 莹

(湖北省社会科学院 楚文化所,湖北 武汉 430077)

楚文化中鹿形象的文化考释

黄 莹

(湖北省社会科学院 楚文化所,湖北 武汉 430077)

中国是世界上鹿类动物的发源地之一,鹿的历史悠久,且具有十分丰富的文化涵义。楚文化的文献记载和出土文物有很多鹿的资料。通过对这些鹿形象的研究,归纳出鹿的文化功能:自然崇拜;巫术助手;辟邪;飞升;祥瑞象征。鹿在楚文化系统中散发出独具魅力的风采,也让我们对楚先民的智慧产生了由衷的敬意。

楚文化;鹿;鹿角;

自古以来,鹿就为人们的生存提供了重要的物质来源,鹿与人类文明的发展也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鹿在楚人的美术、文学等艺术创造中常有体现。楚文化中,龙、凤、虎、鹿的形象频繁出现,其中关于鹿文化的专门研究较为稀少,本文对目前的发现进行整理分析,对楚文化中鹿的形象进行文化考释。

一、鹿的历史渊源

人类与鹿是同步进化的,鹿的历史悠久,且具有十分丰富的文化涵义。鹿类动物,通常是指偶蹄目鹿科(Cervidae)动物,现在地球上生存的鹿科动物共有17属51种,中国的鹿科动物共有9属20种[1],是世界上产鹿种类最多的国家。鹿科动物的自然史研究证实,中国是世界上鹿类动物的发源地之一,其中珍贵种类有麋鹿、白唇鹿、海南坡鹿、梅花鹿等,原产地皆在中国。人工养鹿的历史也很悠久。鹿具有很高的经济价值,“鹿食百草,浑身是宝”。在商代甲骨文中,鹿是狩猎的主要对象,常见逐鹿、射鹿、网鹿、擒鹿、获鹿的卜辞。在中国古代漫长的岁月中,鹿为人类提供了肉食资源,对中华民族的成长和发展,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1.出土文物中的鹿

古人类学遗迹发掘表明,早在170万年前的元谋人就食鹿肉、用鹿骨。[2]当时元谋人生活在凉爽的稀树草原环境中,除马和水牛外,鹿和鹿种类最多,是主要的猎食对象,并将其骨烧制成骨器工具。80万年前的陕西蓝田人遗迹的发掘也证实了这一点。距今约60—20万年前的北京人遗迹发掘更丰富。研究结果表明,北京人当时主要的猎食对象是肿骨鹿(Megaloceros pachyosteus)和葛氏斑鹿(Cervus grayi),从发掘的数量来看,这两种鹿的个体都在2000只以上,是最多的。而且当时捕鹿除食肉外,鹿骨也用于制骨器或刻卜辞作为祭祀物。旧石器时代,河南境内最多的动物是鹿和马。[3]考古发掘的新时期时代遗址表明,北起黑龙江、辽宁、山东,东至江苏、浙江,南到海南的沿海一带,都有鹿角的遗存发现,长江中游的湖南和黄河流域的陕西也有发现。[4]内蒙古西南部的阴山、狼山地区,曾出现数以万计的岩画,经研究,其创作的上限可能在新石器时代初期,下限时期较长。岩画中以鹿最多,表明古代北方民族生活中是以鹿类动物为生活的重要对象。鹿在新石器时期的仰韶文化时很常见了,“半坡陶器中那绘有人面纹,人面鱼纹或鹿纹的精美彩陶盆就是作为葬具出土的。”[5]夏商时期,河南地区人类捕获的动物亦以鹿类居多,共有八种:鹿、麋鹿、赤鹿、四不像鹿、斑鹿、水鹿、轴鹿、麂。约占这个时期动物总数的四分之一左右。[6]在商代的殷墟发掘中,时有鹿骨鹿角出土。河南安阳的小屯村相继发现刻字的龟甲和兽骨,经过近百年的整理研究,现在能辨识的约千余字,其中有关动物的字约有130多字,涉及鹿的字最多。[7]这些甲骨文字表明,早在3000多年前的商代,我们的祖先就注意到鹿属中的各种细微差别,已经能够清楚辨认的有鹿、麋、麝等不同的种类了,并且当时已开始用围栏养鹿。出土的文物也证实了人与鹿关系密切。河南安阳殷墟妇好墓出土的玉鹿,圆眼小耳,前后肢皆屈于腹下,从形象观察似为幼鹿,稚气可掬,令人喜爱。[8]商周青铜器装饰艺术中,动物纹样的题材,鹿、犀、龟、蛇、牛、羊、熊、虎、鱼、蛙等,皆为常见纹样。[9]鹿性温顺,机警善跑,在造型中最为常见。如晋、陕北部出土有鹿头装饰的青铜削。[10]殷墟出土的青铜大方鼎上,铸有形态逼真的鹿头纹和“鹿”字铭文,这就是著名的“鹿鼎”。[11]在湖北宜昌伍相庙周代文化层中,曾发现完整的鹿角与完整的磨光暗纹陶罐、豆共存。[12]

河北平山县战国时代中山王墓出土了一件错金银龙凤鹿青铜方案,是一件艺术瑰宝,其器足是四只梅花鹿,昂首挺胸,成犄角之势,背负案底圆盘,圆盘上有四条盘曲纠结的龙和四只展翅欲飞的凤。四只龙头各承托一组斗拱,由斗拱戴负着方案。鹿与龙凤皆情态生动富有生命力。[13]

秦代瓦当中,除有大量鸟纹外,也有鹿纹、獾(犬和狼)纹、鱼纹、蟾赊纹等图案。[14]

河南郑州及密县、新郑、巩县、中牟等地出土的汉画像砖中,有奔鹿纹画像砖,刻画猎人张弓骑射,前面是奔跑的鹿。[15]西汉铜镜饰纹中,除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外,也有鹿、羊、玉兔、熊罴、瑞鸟等禽兽图像。[16]此外还有很多不再赘述。这里我们主要关注先秦两汉时期的出土文物,楚墓中出土的鹿文物,下文另文叙述。

2、文献中的鹿

中国古代文献记载中,也包含着丰富多彩的鹿文化。汉字最早都是以象形为主的造字法。所谓象形造字,即《周易·系辞下》:“观鸟兽之文与天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体类象形而造字。甲骨文中,鹿字的形象非常逼真,主要是突出于雄鹿头上的两枝角最为明显,侧面的一只眼睛和四肢的双蹄都是明显的特征。鹿字的演变,到秦代统一文字(小篆)后,便基本上稳定下来(图一)。[17]

图一 鹿字的演变

甲骨卜辞中常有“禽鹿”、“隻(获) 鹿”的记载。如:“□巳卜……禽鹿十又五”(岛邦男:《殷墟卜辞综类》228页),“卜贞……兹隻鹿五十”(《殷墟卜辞综类》228页)。《说文·鹿部》:“兽也。象头角四足之形。”《说文》:“鹿,山兽也。”有关鹿的字,《说文解字》中记及25个,《尔雅》、《赤雅》等书均有记载,《康熙字典》记及110个之多。

鹿是一种矫健、善良、美丽的动物,被称为瑞兽,自古以来也受到人们的喜爱。中国古代典籍中也记载了众多有关鹿的典故。先秦古籍《山海经》中山经、东山经都有“其兽多麋、鹿”的记载。如《山海经·中山经·中次八经》:“东北百里,曰荆山,其阴多铁,其阳多赤金,其中多牦牛,多豹虎,其木多松柏,其草多竹,多桔櫾 。漳水出焉,而东南流注于睢,其中多黄金,多鲛鱼,其兽多闾麋。……又东北百二十里,曰女几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黄金,其兽多豹虎,多闾麋麖麂,其鸟多白鷮,多翟,多鸩。”据《史记·殷本纪》、《尚书·武成》记载,商纣王建有鹿台。“纣为鹿台,七年而成,其大三里,高千尺,临望云雨。”[18]〗这是中国养鹿最早的文学记载,可见早在公元前11世纪,中国就有驯鹿的记载,是世界养鹿历史悠久的国家,那时养鹿主要是食肉、衣皮、观赏和祭祀。《国语·周语》说周穆王曾西征犬戎“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诗经》是中国古代歌谣集,有关鹿的诗歌,有“呦呦鹿鸣,食野之苹”[19],《鸟兽草木鱼虫疏》记载:“鹿欲食,皆鸣相召,志不忌也。”鹿有互不疑忌、和睦友爱的仁德。《埤雅》中说:“鹿爱其类,出于天性,旧说鹿者善兽,尝自能乐性,从其云泉。”“野有死麕,白茅包之。”[20],鹿是古人求亲的时候必备的礼聘之物。“王在灵囿,麀鹿攸伏”[21],鹿在周文王灵台苑囿里不畏人的悠然俯卧。还有“兽之所同,麀鹿麌麌。”[22]毛传:“麌麌,众多也。”可见在先秦时期,鹿已是深受宠爱,数量众多,且习性种类为大家所熟知。

春秋时,统治者已经开始兴建人工饲养的鹿场,称之为鹿苑,《春秋·成公十八年》:“筑鹿苑。”以供观赏兼狩猎之用,这鹿苑的名称和建制一直保留到清代。《孟子·梁惠王》有:“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 的记录,可见那时鹿还十分常见。鹿因与原始农业及狩猎的关系极其密切,从而成为人们捕猎取食的对象,使得鹿的数量不断下降。春秋战国时,群雄并立、各据一方,开始各具园囿、饲养鹿群。“郑之有原囿,犹秦之有具囿,吾子取其麋鹿以闲敝邑若何?”[23],显然在春秋早期,各国都有皇家苑囿,蓄养麋鹿。齐国不仅有麋鹿,而且齐宣王还定出法律:“杀其麋鹿者如同杀人之罪”[24],可见对鹿的珍视程度。

此外,先秦两汉史籍中还有很多有关鹿的典故:

“仲夏之月,鹿角解;……仲冬之月,麋角解。”(《礼记·月令》)

“王狩;陈筋革;啬人不从。陨麋角。”(《仪礼·夏小正》)

“即鹿无虞,唯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周易·屯卦》)

“凡侯:天子熊侯,白质;诸侯麋侯,赤质;大夫布侯,画以虎豹;士布侯,画以鹿豕。……鹿中,髤,前足跪,凿背容八算。”(《仪礼·乡射礼记》)

“‘鹿死不择音。’小国之事大国也,德,则其人也;不德,则其鹿也。铤而走险,急何能择。”(《左传·文公十七年》)

“晋人逐之,左右角之。乐伯左射马而右射人,角不能进,矢一而已。麋兴于前,射麋丽龟。晋鲍癸当其后,使摄叔奉麋献焉,曰:‘以岁之非时,献禽之未至,敢膳诸从者。’鲍癸止之,曰:‘其左善射,其右有辞,君子也。’既免。”(《左传·宣公十二年》

“昔文公与秦伐郑,秦人窃与郑盟,而舍戍焉。于是乎有淆之师,晋御其上,戎亢其下,秦师不复,我诸戎实然。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与晋踣之。” (《左传·襄公十四年》

“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或言鹿,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史记·秦始皇本纪》)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於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史记·淮阴侯列传》)

“郑弘为临淮太守,行春,有两白鹿随车,侠毂而行。弘怪问主簿黄国:‘鹿为吉凶?’国拜贺曰:‘闻三公车辎画作鹿。明府当为宰相。’弘果为太尉。”(《谢承·后汉书》

除了出土文物和古籍外,人们对鹿的喜爱还表现在很多方面。各地有许多地名都带“鹿”字,如“巨鹿”、“涿鹿”、“束鹿”、“鹿泉”、“白鹿原”等。生活中有鹿中(刻成鹿形的木器)、鹿伏鹤行(形容小心警惕的样子)等成语,敦煌壁画的佛经中还有《鹿王本生》的壁画,指出菩萨身为鹿王。古人与鹿长期相处,对鹿产生了深厚的感情,鹿也对中华文化产生了独特的影响。同样,楚文化中鹿的形象也是独具魅力的。

二、楚文化中的鹿形象

1.文献中的鹿

鹿与楚人关系更是十分紧密,同样在文献中得到了证实。《山海经·中山经》说:“荆山,……其兽多闾麋。”见证了楚地盛产麋鹿的事实。《管子·轻重戊第八十四》记载:“桓公问管子:‘楚之强国,举兵伐之,恐力不能过,奈何?’对曰:‘公贵买其鹿。’……楚人释其农而田鹿。”在这场经济战中,管仲求鹿于楚,致使楚国误了农时,导致后来国内大饥,挣来的钱买粮食都不够。说明楚国当时的鹿群数量十分可观。由于鹿性情温和善良,极容易猎取,它的皮、肉、骨、角(茸)都富有利用价值,浑身是宝(鹿皮可以制鼓,鹿角光洁可制角器,鹿骨可以入药等)。墨翟曾在《墨子·公翰》中写道:“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 湖北自古就是鹿的繁盛之乡,先秦时期的江汉平原上广阔的云梦泽,不仅物产富饶,也为动植物提供了绝佳的生长环境。当时这里地域辽阔,水泽丰富,有大量野生的麋鹿、犀牛等动物繁殖生息。楚国王室当年曾在这里置苑囿、畜麋鹿,成为楚王的狩猎区。《国策·楚策》说:“楚王游于云梦,结驷千乘,旌旗蔽天。野火之起也若云蜺,兕虎之嗥声若雷霆”。在在这片湿地上,有大面积的浅水滩、芦苇地,是麋鹿安居的乐土;多种植物,为鹿群提供了充足的食料。那时的麋鹿还十分常见,是人们猎杀的主要对象,它的鹿角也成为贵族们战利品。这种因逐渐稀少而贵重的动物,渐渐便走进了上层贵族及士大夫的庭院里。屈原在《楚辞·九歌·湘夫人》中有言:“麋何食兮庭中?蛟何食兮水裔?”可见麋鹿在战国时已成为士大夫的宠物,饲养在庭院里,成为等级身份的象征。

鹿性格温顺,幽居山林,逐食良草,恬淡、清净,安于自然,与广大平民的生活类似,所以深受百姓的喜爱。《庄子·天地》:“至德之世,不尚贤,不使能;上如标枝,民如野鹿 。”把鹿这种自由自在,悠然恬静,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状态,看做是百姓的理想生活。人们把对这种安详和平的生活向往投射到鹿的身上,对鹿有着天然亲近的感情。《楚辞·天问》中,有“惊女采薇,鹿何佑?”王逸注:“昔者有女子采薇菜,有所惊而走,因获得鹿,其家遂昌炽,乃天佑。”由此看出平民大众对鹿的喜爱,认为鹿是能保佑全家的吉祥瑞兽。楚人还十分崇拜鹿,蔣彥明《地理志》载:“楚有云梦之泽,方一千五百里。东有仁鹿山、仁鹿谷、仁鹿庙。”,据传说,鹿曾助楚袭敌,赶走吴军。这在北宋刘斧编著的《青锁高议》有记载。[25]无论楚国的贵族还是民众,都对鹿有着深厚的感情。北魏的郦道元 《水经注卷四十·渐江水斤江水》中提到:“湖北有三小山,謂之鹿野山。在县南六里。按《吴越春秋》,越之麋苑也。”这里的湖北虽然不是今天的湖北,而是指洞庭湖以北,但长江中下游在春秋战国时期曾生长着大量的鹿群,显然是事实。

《说文》曰:“鹿,解角兽也。群萃善走者也。”又因为鹿速度快,善于奔跑。所以这种既为楚人喜爱的吉祥动物,又逐渐被神化成可以飞升上天的神兽。《楚辞·离骚》中:“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王逸注:“飞廉,风伯也”;飞廉能“奔”,看来是用腿脚行走。汉代的材料中也有飞廉,如《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引《上林赋》有“推蜚廉,弄解豸,格瑕蛤,鋋猛氏,曺騕褭,射封豕”的句子,集解郭璞曰:“飞廉,龙雀也,鸟身鹿头者”。《汉书·武帝纪》有“还,作甘泉通天台、长安飞廉馆”,晋灼注飞廉曰:“身似鹿,头如爵(雀),有角而蛇尾”。《三辅黄图》:“飞廉,神禽,能致风气者,身似鹿,头如雀,有角而蛇尾,文如豹”。鹿为风伯的形象,在《楚辞·天问》中也得到了证实:“蓱号起雨,何以兴之?撰体胁鹿,何以膺之?”这里风神鹿还生有两翅,上天入地地飞翔,掌管风雨。王逸注:“天撰十二神鹿,一身、八足,两头。”鹿善跑,迅疾,高速且具有耐力,风过如同鸟飞,风速如同鹿奔。所以,风伯飞廉是鸟首有角,鹿身有翼。飞廉作为风伯和天帝的使者能够导引升天,《楚辞·远游》:“历太皓以右转兮,前飞廉以启路。……风伯为余先驱兮,氛埃辟而清凉。”王逸注:“风伯先导,以开径也。”看来楚辞中的飞廉,是以鹿为原型的,它速度很快,而且能飞升上天。它起源于楚地,一直流传到了汉代。与鹿有关的楚神话还有土伯。《楚辞·招魂》有:“魂兮归来,君无下次幽都些。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王逸注:“后土之侯伯也。觺觺指狺狺,角利貌也。言地有土伯,执卫门户,其身九屈,有角觺觺,主触害人也。”[26]目前有部分学者对楚式“镇墓兽”主“土伯”说,在很大程度上是根据鹿角的相似。

2.出土文物中的鹿

楚墓的出土文物中出现了许多鹿的形象。在楚地,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的墓葬中也经常出现随葬彩绘木鹿、木鹿鼓和鹿角的现象。可见,鹿在楚人心中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除了彩绘木鹿和鹿鼓外,也有把鹿角安插在楚式镇墓兽头上,或者单独随葬之外,还有的安插在虎座飞鸟的鸟背之上、木鹿形器或鹿角立鹤上。这些器物更常常以真鹿角为饰,不但装置于鹿头,而且装饰于头上或是背上,赋予作品以神秘幻想色彩。以下是楚墓中出土鹿的部分情况:

春秋晚期至战国中期的襄阳山湾楚墓中有7座墓发现鹿角[27];

江陵雨台山楚墓出土7件髹漆木鹿。[28]鹿卧地侧首,敛足腹下,身首分雕合装,鹿角用榫卯接插在鹿首上,刀法简洁,造型生动。有的木鹿蜷首入腰,四肢护腹,温顺可爱。

江陵九店楚墓有7座墓发现随葬鹿角7件[29];

江陵溪峨山楚墓出土鹿架鼓1件[30];

枝江县姚家港2号墓[31]有木鹿角1件;

江陵天星观1号墓[32],出土了2件彩绘的木鹿;

江陵望山1号墓[33]有鹿角形器1件;

江陵藤店1号墓[34]有木鹿1件;

江陵拍马山墓地[35]有2件彩绘鹿鼓,1件漆木鹿;

江陵武昌义地10号墓[36]有彩绘鹿1件;

信阳长台关2号墓还出土了2件双鹿角器[37];

长沙楚墓中有漆鹿1件[38]。

图二 曾侯乙墓:彩绘木雕梅花鹿通高77厘米,长45厘米。漆绘木鹿,伏卧,周身彩绘斑纹,头部镶以真鹿角。

图三 曾侯乙墓: 青铜鹿角立鹤长颈,展翅,头生环拱状鹿角,立于方形蟠螭纹跗座上。角及头、颈部分有错金云纹。通高142厘米。

随州曾侯乙墓等,也发现10多件漆木鹿(图二);还有鹿角立鹤。[39](图三)如图二的彩绘木雕梅花鹿:通高77、身高27、身长45厘米。中国古代视鹿为吉祥平和的象征,这件梅花鹿造型生动逼真、色彩绚丽,是难得的漆器艺术品。头插真鹿角,背上有一方孔,所插物件出土时已佚。还有湖北枣阳九连墩2号墓的彩绘木鹿。鹿整体圆雕成反首盘曲状,头上插有一对真鹿角。通体髹黑褐色漆,彩绘斑纹。造型生动别致,色泽鲜艳,表现出鹿恬静安详的神态。(图五)

图四 彩绘动物纹漆俎

图五 彩绘木鹿

图四:湖北当阳赵巷4号墓:彩绘动物纹漆俎。纵24.5厘米,横19厘米。图五:湖北枣阳九连墩2号墓:彩绘木鹿。通高96.8厘米,鹿整体圆雕成反首盘曲状,头上插有一对真鹿角。通体髹黑褐色漆,彩绘斑纹。造型生动别致,色泽鲜艳,表现出鹿恬静安详的神态。

云梦珍珠坡出土的木雕三彩卧鹿立鸟[40],是把两支鹿角插在鸟头之上。此外,据笔者统计,目前先秦时期出土楚式镇墓兽共有335件,虎座飞鸟17件。[41]这些彩绘的漆木鹿都随葬在有棺椁墓葬的头厢中,大多恬静安详,卧地侧首,敛足腹下,头顶插着真鹿角。还有的在臂侧插上一件小鼓,形成“鹿鼓”。 在出土的丝织品和漆木器上也有大量的鹿的图案。当阳赵巷4号春秋楚墓的发掘,出土有漆俎、漆簋、漆豆、漆瑟等。[42]其中漆俎不仅保存完整而且十分精美。(图四)其装饰图案颇为别致,与漆方壶、漆盒、漆豆等器物上的抽象化纹样相比,漆俎上描绘的各种形态的瑞兽珍禽等,显然要写实得多。22只瑞兽的形象,如发掘简报所描绘:“鹿头,四肢修长,偶蹄,长尾”;“有的生枝权状角,有的无角”,看来以鹿为母题应是确凿无疑的。但是漆俎上的这些生龙活虎般的鹿,它们各不相同的弯曲流动的线型躯体却又分别包含了传统纹样中龙、虎等动物的特征。位于漆俎曲尺形的足宽面上部的一对,体态甚至粗壮如牛。漆器图案的主体以龙身组成为鹿,图案集鹿、龙、虎、马之大成,鹿又居首位,可见楚人对鹿的器重和崇拜。类型与楚帛画、帛书中同类形象相似,填补了先秦绘画史上的空白。先秦艺术的各种艺术图式,一般都有其特定的象征含义,正如这里的鹿形瑞兽,实际上已非凡鹿,它们集合了鹿、龙、虎、牛等现实或想象中具有神奇力量的各种动物的习性、特征,或锐是楚人将这些动物的神奇力量一起赋予了鹿,使其具有某种祯祥瑞应的性质或意义。

鹿是实角动物,几乎所有雄鹿都长角,年年脱落,年年生长,各式各样,蔚为大观。鹿这种生性警觉、温顺可爱的动物,不仅是先人主要的狩猎对象,是宗教仪式中的重要祭物,还被楚人视为具有特殊生命力的神物,能给人们带来吉祥、幸福和长寿。与中原及北方地区受外来文化影响常将动物翼化不同,南方的楚人将动物角化,不论是神禽还是异兽都被添加上了一对神秘的鹿角。墓中随葬木雕卧鹿,可能是把它当成为死者祈福的吉祥动物。

图六 望山1号墓小座屏

最为典型的是江陵望山1号墓出土的木雕座屏。[43](图六)座屏长51.8厘米,高15厘米,厚3厘米。屏身以镂空透雕的手法,左右对称、穿插重叠地雕刻出两组动物群雕镂凤、鸟、鹿、蛙、蛇、蟒等动物形象共55个,衔接穿插,构成严格对称而又非常生动的画面。外框由盘绕的蟒蛇组成,计大蟒26条,小蛇17条,蛙2只,鹿、凤、雀各4只,真实得表现了鸟搏蛇、蛇吞蛙、鹿践蛇等内容。凤、雀、鹿为进攻一方,形体较大;蛙躲在凤的腹和尾下,属于凤一方阵营;蛇的形体较小,属于被驱逐的一方。所有动物都是分别雕刻之后,利用榫卯组装起来的,拆开是许多圆雕,合拢是一个透雕,刀法圆熟精细。座屏的髹漆以黑漆为底,外加朱、绿、黄等色彩装饰,光泽夺目。它的形象写实,运用雕刻和彩绘相结合的办法,巧夺天工。在所有春秋战国时代的木雕中,这一件最为精工。江陵天星观1号墓也出土了座屏5件,同样是透雕。每件雕有连尾龙两条或四条,都是精品,但与望山1号墓小座屏相比,就显得逊色。这些动物形象的选择显然不是因为图腾的原因,而是民众日常生活的细致观察中;以及宗教活动的某些仪式中,体现了集体意识,使得它们为民众所熟知和接受。

到了汉代,同样也有很多以鹿为题材的装饰物。如河南洛阳西汉壁画墓隔墙上,有一对称的三角形雕砖,各刻一白鹿纹。湖南长沙马王堆西汉墓漆棺上,画有仙人骑鹿。在石刻,铜器和漆器上,也常见到各种鹿纹。

图六 马王堆1号汉墓:漆棺彩绘山鹿图

图六为马王堆1号汉墓漆棺彩绘山鹿图,纵53厘米,横69厘米,中棺头档上的漆绘花纹。

[44]

漆棺头挡尺与足档同,边框亦绘菱形云形纹图案。框内主要部分绘双鹿与山峰。山峰呈无底的等腰三角形,矗立在画面的中央,山腹画火焰纹。山的两侧,各有一鹿,昂首腾跃,周围饰以缭绕的云气。双鹿应为天鹿,飞升天地,象征著吉利和祥瑞。图上的山,也应即所谓仙山。画法是朱漆地上用白色凸起线条勾边,然后填黄白、粉褐等色,堂皇富丽。双鹿作风写实,形态生动。山峰云气皆图案化。

人类认为鹿为人神的结合体,具有超自然的威力。那么芸芸众生中,凶禽猛兽、雪山洪水,人类缘何钟情于鹿之信仰呢?对鹿的崇拜的认识,主要有两点:首先是鹿有其他动物无与伦比的奔跑能力;其次,作为鹿唯一的抵御猛兽的能力表现在鹿角上。因而,在此时期,无论是在陶器、骨管、饰件及岩画上的鹿的形象都采用夸张的绘制手法表现鹿角,从鹿的总体造型观之,大都为颈重而脚轻。在原始社会,无论是在狩猎阶段还是畜牧阶段,或是在部落冲突中,善跑者总是具有优越的条件,尤其是在畜牧阶段,畜群的管理与保护,都需要强健的双腿,因而善于奔跑的鹿便具备了神的威力,人类向往自己也能像鹿一样可随处迁徙,不受自然条件的限制。由于畜牧业的发展,人类劳动条件的艰苦加上长期奔波,产生对其崇拜是显而易见的。同时鹿角之坚固已足以刺穿狼的腹腔,因而,在自然条件下,健康、强壮的鹿很少成为狼之猎物。鹿角纹样繁多,其形状有写实性的,亦有变形的鹿角,从鹿角的发展演化看,人们对鹿之崇拜,演变到对鹿角的崇拜。对鹿角强健的向往,一直沿用至两汉时期,在南方楚墓中多以鹿角作为礼器而殉葬,以至于鹿角后来演变成王权的象征。

四、 楚文化中鹿的功能

1.自然崇拜

自然崇拜是把自然物和自然力视作具有生命、意志和伟大能力的对象而加以崇拜。是最原始的宗教形式。当时人们尚未形成明确的超自然体的观念,但已开始具有将自然物和自然力超自然化的倾向。《礼记?祭法》:“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有天下者祭百神。”早在在新石器时代,人类在改造和利用自然的过程中,就开始摹拟植物、动物等自然形象进行器皿造型。动物崇拜也是自然崇拜的内容之一,是早期人类狩猎时期社会意识的反映。它以动物为崇拜对象,认为各种飞禽走兽为有灵之物。

从原始艺术史的资料来看,旧石器时代人们动物崇拜的多是他们的食用对象,如野牛、马、山羊、鹿、披毛犀、长毛象等等都是食草动物,而且也都是人类能够制伏的动物,是他们的食物来源。正因为人类的生存要依赖于这些动物,人们才产生了对它们的崇拜心理。如费尔巴哈所说:“动物是人不可缺少的、必要的东西;人之所以为人要靠动物,而人的生命和存在所依靠的东西,对于人来说就是神。”他还精辟地指出:“人的崇拜对象,包括动物在内,所表现的价值,正是人加于自己、加于自己的生命的那个价值。”[45]鹿,正是这种食草型动物的代表,它温顺又容易捕捉,成为人类早期肉食的主要来源之一。对鹿的自然崇拜也很早就开始了。卡约文化中,青海省循化县阿含特拉山商代时羌人墓出土的“鹿纹彩陶双耳罐”[46],说明鹿早在殷商时期已被圈养、被狩猎。罐腹部绘有一群伫立远望的鹿群。群鹿有高而分枝的鹿角,用力蹬地的四肢,描绘得十分生动。陶罐颈部绘有一圈斜向相交的短线,表示鹿栏。陶罐口沿上绘有三角代表的山脉,勾画了群山环抱中的牧场一派生气盎然的景象。在汉画像中,自然鹿多在“生活狩猎”场景中出现,奔于溪流山间,后有猎狗、猎人追捕。奔鹿造型简练,“高脚而行速”的自然特征突出。自然崇拜使得先民经常采用写实的装饰手法,直接摹拟自然界的各种动物、花草植物,自然景象和以人类社会生活等方面的题材,作为艺术品来装饰。例如雕刻各种动物形象的漆器上,还在雕刻的梅花鹿身上,加上彩绘鹿的斑纹。 先民将鹿编入诗歌咏颂,绘于日常器身,雕刻在墓室砖石之上,艺术的再现了当时鹿融入人们生活的现状。

古人把东、南、西、北四方每一方的七宿想象为四种动物形象,叫做“四象”。也称四神、四灵。 值得注意的是,在战国以前,四象四灵中还有鹿的身影。《礼记·礼运》:“何谓四灵,麟、凤、龟、龙,谓之四灵。”此时,代表北方星象的是麒麟,而不是后来的玄武。汉许慎《说文解字·十》:“麒,仁兽也,麋身牛尾一角;麐(麟),牝麒也。”段玉裁注:“状如麕,一角,戴肉,设武备而不为害,所以为仁也。”麒麟两字从鹿,显然是以鹿为原型的神兽。冯时《星汉流年》中,指出四象中最早的北方星象不是龟蛇而是神鹿,并附有一幅西周四象铜镜图和曾侯乙墓3幅横式星图为证。[47]曾侯乙墓的漆箱盖侧立面上,绘制有星象图。从箱盖和侧面星象图可以看到,原本以为只画有东方苍龙和西方白虎二十八宿星象图的,在其北面又出现有双鹿的图象,二兽首足相对,其间纵列三星,上下两星较大,中间一星较小,正合北方七宿中危宿的星象,此正属于后世北方玄武星象的主星。可以看出,四象出现的早期,在形成东方苍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南方朱雀的固定形象之前,至少在楚文化系统内,确曾使用神鹿作为北方的图象。中国北方草原多鹿,游牧民族也有崇鹿的传统。《史记·周本记》载周穆王征伐犬戎,“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者不至。”在红山诸文化中鹿崇拜现象频繁出现,如:鹿首玉龙, 饰有鹿首、猪首、鸟首灵物的陶制礼器,各种鹿形纹样的器物、装饰品,殉鹿墓葬等。而在北方古现代猎牧民族中,“鹿文化”也十分发达,并延传至今,如著名的鹿石、鹿岩画和北方萨满教的鹿神、鹿崇拜礼仪及民间尚鹿习俗等。因此,不仅在南方楚地,鹿的自然崇拜也是北方文化独具特色的传统。

2.巫术助手

功能学派的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指出:“巫术纯粹是一套实用的行为,是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48]因为动物具备人所没有的本领,很自然就会被看成具有某种神通。从人类心理方面来观察,一旦选中某种动物作为巫术仪式的助手,其能力自然是越多越强越好,最方便的象征方法就是把不同的动物特征叠加起来构成组合动物。人们在崇拜一种动物时,对于自己的崇拜物既希望它具有其他动物的种种能力与力量——异兽崇拜,又希望它能具有人的成分——人兽崇拜,以便与之沟通。比如,对于爬行类动物,人们会希望他也具有鸟类的飞行功能,具有鱼类的水下自由;对于狡猾的狐狸,人们也许希望它能具备猛虎的利爪坚齿。这样,种种奇禽异兽便应运而生,为了使它们便于同崇拜者的沟通,有些野兽也开始换上人的面孔或人的身躯。因此,在楚文化系统中出现的虎座飞鸟、鹿角立鹤、卧鹿立鸟等等异兽合体的形象,也很好理解了,就是想结合不同动物的神异功能,使其更有神通。

昔日楚地巫风浓烈,信巫好祀是整个楚族之大俗,为史学家们所公认。楚先民“民神杂糅,家为巫史”(《国语·楚语》),《列子·说符》中云:“楚人鬼”;《汉书·地理志》记载,在楚国,从宫廷到民间,历来“信巫鬼,重淫祀”。《淮南子·人间》曰:“荆人畏鬼”,王逸在《九歌序》中也说过“昔楚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好祠。”。王国维《宋元戏曲史》谓:“周礼既废,巫见大兴;楚越之间,其风尤盛。”楚人认为鬼神是人死之后脱离了人体的灵魂,他们确信存在一个“神鬼世界”,这些神鬼除了给人们降祸外,还会造福于人,所以要驱鬼除邪,娱神降幅。楚墓出土的种种丧葬器物都表现出这一点。楚人以“信巫好鬼”著称,在巫术活动中实用动物助手同样有实际的功利目的。其中动物助手的长处主要有三种:一、飞升,包括龙、凤、朱雀、鹰等;二、入地,有龙、虎、蛇、熊、狐等;三、重生,有蛇、鹿、蝉、甲虫等(蛇蜕皮,鹿角脱落再生)。巫师运用动物助手的种种本事,才能引导生者或死者完成种种通天入地、沟通神鬼、复活重生之旅。因此,动物形象就很自然成为巫师具有通灵技术的象征。绝非偶然,龙、凤、虎、蛇、鹿等动物形象在楚墓中反复出现,是为了帮助墓主人实现飞升、入地和重生的助手。

楚人印象中的动物有很多,如《楚辞·招魂》中,我们在上下南北西东六个方位见到的有:蝮蛇蓁蓁;封狐千里;雄虺九首;赤蚁若象;玄蜂若壶;虎豹九关;豺狼从目;土伯九约;龙蛇些等多种。[49]这些实际在楚人墓葬中并不常见,只有龙、凤、虎、鹿、蛇的形象反复出现。一方面有地域因素的影响,楚国地处南方卑湿之地,树林茂密湖泊众多,这样的地理环境很适宜蛇、鸟、虎、鹿的生存繁殖,因而其形象和部分特征(比如鹿角),为楚人所熟悉,且把它们的超能力神化。襄阳山湾[50]有7座墓中发现单独随葬鹿角,当阳赵家湖楚墓中也同样发现7座墓单独随葬鹿角,再加上楚器中屡屡出现的鹿角或梅花鹿形象,这显然不是偶然的,而是带有某种深刻寓意的。在楚人的意识中,无论是龙、镇墓兽、虎座飞鸟这些

我们看起来是超现实的动物,还是凤、虎、鹿这些具有神通的动物,作为象征,它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笔者认为它们不是有着诸多禁忌的图腾崇拜,而是作为巫师的动物助手出现的,为实现某种目的(如飞升、入地或重生)而进行的自我暗示和精神治疗。

在我国东北地区的赫哲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等都处于原始部落状态的少数民族萨满(巫师)所戴的萨满帽,也多以鹿角作头饰,高耸多叉的鹿角被认为是萨满庇护神的储藏所[51],这一条民族学的材料,说明在北方戴鹿角的人物、动物形象,是古代巫师最为明显的标志。高国藩先生在《中国巫术史》一书里,通过对古代文献记载、考古发掘材料中巫师装束的分析研究,得出“中外古巫的装扮都是头上生角的,有的两只角,有的三只角。一直到现代,巫师头上生角的特征也没有变”,如“苗族民间巫师在禳鬼的时候,头上都带有竹篾扎的有三个犄角的帽子,身上穿的是百衲衣即由各种颜色布条缀成的法衣。乍一看,就好像一个头生三只角,浑身长着长毛的怪物”[52]。鹿角在巫术中似乎可以沟通天地人神,带上它,就具有了神秘的力量,驱鬼娱神,与楚地浓郁的巫鬼祭祀之风相符。

3.辟邪的功能

《小尔雅·广言》记载:“辟,除也。”故“辟邪”意为除邪,常有人误将辟邪写成“避邪”,从字面上理解到像是避开妖邪,而实质“辟邪”原意不是“回避”而是要“除妖”,因此用“辟”胜过用“避”,而重在“除”。而此“辟邪”不是“避邪”,而更是“除邪”的意思。可见古人用“辟邪”二字是经过仔细推敲的。典型楚器镇墓兽和虎座飞鸟都在头顶上插有真鹿角。镇墓兽形制奇谲怪诞,给人以神秘恐怖的视觉感受,头上的眉杈发达的麋鹿角象征着守御与角斗,被楚人迷信成善守御的灵物,能驱邪赶鬼。仿佛因为镇墓兽的设置,死者才可以入土为安,安居阴宅。也有学者专门论述鹿角在古人眼中具有镇墓辟邪功能[53]。目前大部分学者仍主张鹿角的作用为驱恶辟邪,这一点得到了很多研究楚式“镇墓兽”学者的赞同,如王瑞明[54],陈跃均、院文清[55],杨权喜[56]等。

鹿,在汉代是被看做辟邪的神兽。汉代的《急就章》说:“射魃辟邪除群凶。”颜师古注《急就章》说:“射魃、辟邪,皆神兽名,多同天禄,(又称天鹿)对举。” 东方朔写的志怪小说《十州记》说:“聚窟州有辟邪天鹿。”?汉代时这种动物十分受欢迎,常常用作镇墓的石兽。《汉书·西域传》上记载:“乌戈山离国有桃拔、狮子、尿牛。” 孟康注曰:“桃祓(fǘ)一名符祓,似鹿,长尾,一角或为天鹿;两角者,或为辟邪。”明代周祈在《名义考·卷十》中进一步指出:“祓除不祥,故谓之辟邪;永绥百禄,故谓之天禄。汉立天禄于阁门,古人置辟邪于步摇上,皆取祓除永绥之意。” 可见辟邪、天鹿的动物原型都是鹿,而它们的作用就是镇墓辟邪。

楚式镇墓兽选用真鹿角,除了因为制作方面的原因外,最主要是鹿能够驱邪和辟毒。在后世的道教文献中,还能看到这种南楚大地信仰的痕迹。如晋代葛洪《抱朴子·登涉篇》说“或烧牛羊鹿角薰身,或带王方平雄黄丸,或以猪耳中垢及麝香丸著足爪甲中,皆有效也。又麝及野猪皆啖蛇,故以厌之也。”麝为鹿的一种,俗称香獐。形似鹿而小,这里说用麝香涂在手脚上,也可以辟蛇。在中国最早的国家药典,唐代的《新修本草·卷十五》介绍麝香时说:“麝形似獐,恒食柏叶,又啖蛇,五月得香往往有蛇皮骨,故麝香治蛇毒。……麝夏月食蛇虫多,至寒香满,……带麝非但香,亦辟恶。”李时珍也提出鹿角生用可以“散热行血,消肿辟邪”[57],《本草经疏》也说鹿角可以“辟恶气”。这些功能值得探究。

笔者认为因为鹿角可以辟邪和“或烧牛羊鹿角薰身”可以辟蛇[58],是很多楚墓出土鹿角的原因,如襄阳山湾的春秋早期的楚墓中,便有七座墓随葬鹿角[59]。同样在当阳赵家湖的楚墓中,七座没有出土镇墓兽的一椁一棺墓,也随葬有鹿角[60]。楚式“镇墓兽”选用真鹿角,因为鹿能够吃蛇,鹿蹄可以踏蛇,又有着锐利的角可以驱蛇,烧鹿角又可以辟蛇,所以被用来镇墓辟邪。楚国地处江南,树林茂密,气候湿润,蛇类很多,对人畜伤害很大,为人们所厌恶。蛇的自然本性也适合生活在地下的洞穴或墓葬中,而且来去无踪,能随时随地钻进墓穴,对死者尸体和墓室陪葬物造成损失,更可怕地是打扰或威胁死者的亡魂。所以蛇历来被看做是潜伏在地下的邪恶,是最容易对人的尸体或亡魂构成危害的动物。而楚人有着强烈灵魂信仰,在《楚辞》中很多篇章都提到了魂魄鬼神观念。如《国殇》中有:“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由于魂魄观念的影响,楚人对于“蛇特别恐惧”[61],他们一面以竖穴土葬象征居室的棺椁为形魄安宅,一面为使灵魄入土为安采取相应的措施[62]。楚系曾侯乙墓墓主的内棺上,绘出的753条各种龙蛇纹[63],占所有动物纹饰的84.1%。威武的守卫武士和旁边执戈掌盾的方相氏,都反映出楚人对蛇的惧怕厌恶和驱赶打压。在这里,蛇都是作为制服的对象。长沙楚墓中还出土了大鸟觅蛇形状的漆樽,还有双蛇座对凤鼓架。[64]楚墓中的文物形象常见凤、虎、鹿对于蛇的压制,这些造型,显然可以起到对蛇类邪崇的警示作用,对死者灵魂在墓葬中有可能遇到的危险作事先预防,意味着蛇之类的妖魔鬼怪,都已被俘获,也预示着死者在墓葬中再也不可能遇到他们的威胁。汉代至盛唐还出现了大量抓蛇镇墓兽,虽然不再插有鹿角(可能由于环境的原因,麋鹿数量锐减,缺少鹿角),但仍然保留凶神恶煞般的面目和底座。[65]可见那些侵害墓主魂魄,从而需要驱赶的地下恶魔,原型就是蛇。

4.飞升

1987年秋,河南省的濮阳西水坡出土了规模较大的古墓群,发现了距今6000多年前古人用蚌壳摆塑的一幅《龙虎鹿28宿星象图》:这幅图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画出了龙虎鹿鸟四类神灵系统,著名的考古学家、美国哈佛大学人类学系主任张光直教授因龙虎鹿的出土联想到了中国道教古籍中提到的龙虎鹿“三跷”。他认为:“龙、虎、鹿显然是死者驯使的动物助手或伙伴。……并联想古代原始道教上的龙、虎、鹿三跷(jué)。”认为:“濮阳45 号墓的墓主人是个仰韶文化社会中的原始道教或是巫师,而用蚌壳塑的龙、虎、鹿乃是他能召唤使用的三跷的艺术形象。”[66]南方楚国,本来就是道教的发源地,道教也保存了上古巫术的许多精华,对于鹿的神化,显然是与楚文化有着极深的渊源。东晋葛洪著的《抱朴子·内篇·杂应卷十五》中说:“若能乘跷者,可以周流天下,不拘山河。凡乘跷者有三法,一曰龙跷,二曰虎跷,三曰鹿跷。……龙跷行最远,其余者不过千里也”跷字为健行之意。道士借龙跷、虎跷、鹿跷为脚力,可以上天入地,与鬼神交往。《道藏》中收录的《太上登真三矫灵应经》也记载:“三矫经者,上则龙矫,中则虎矫,下则鹿矫。……大凡学仙之道,用龙矫者,龙能上天入地,穿山入水,不出此术,鬼神莫能测,能助奉道之士,混合杳冥通大道也。……龙矫者,奉道之士,欲游洞天福地,一切邪魔精怪恶物不敢近,每去山川江洞州府,到处自有神袛来朝现。”这里,鹿是巫师用来达到沟通天地人神目的的坐骑,骑着它,一切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

《说文》曰:鹿,解角兽也。群萃善走者也。是指鹿速度快,善于奔跑。前文楚辞中的飞廉,是以鹿为原型的,它速度很快,而且能飞升上天。所以这种既为楚人喜爱的吉祥动物,又逐渐被神化成可以飞升上天的神兽。1974年在荆州清理的江陵李家台M4出土了1件完整清晰的虎座飞鸟,给我们提供了较为详实的资料。“通高103厘米。全器虎鸟组成。鸟由头、身、翼和虎座套榫相接。鸟张口昂首,两翅欲飞,背插绘有云纹的鹿角二只,双足踏于虎背。虎作翘尾昂首伸舌,四足卧伏于地。全器髹黑漆为地,上用红、黄、银、赭等色,分别绘以鸟羽、虎皮纹。此器放于头箱正中。即常见楚墓放置镇墓兽的位置,面向棺室,推测亦为镇墓辟邪之用。”[67]正如作者所说的:“虎座飞鸟背插鹿角,两翼欲飞,有一种雄强气势和神秘之感。”[68]在同一墓中,还第一次出土了印有飞鸟肖像的铜印章,还有以孔雀鸟群为主体的彩绘漆木盾。这些生动活泼写实的画面,都反映出南方的楚国文化艺术方面的发展,以及对鸟、鹿的动物崇拜。把鸟和鹿的形象结合在一起,除了上文提出的异兽崇拜外,鸟和鹿组合的选择也值得推敲。鸟的飞翔和鹿的迅疾结合起来,给人一种轻扬飘逸,飞升仙境的感觉。

另外,保存完整的镇墓兽鹿角上雕刻的纹饰,也值得我们注意。信阳长台关1号墓,是黑色卷云纹,信阳长台关2号墓,是黑色云纹,还有双鹿角器2件[69]。江陵九店712号墓,“鹿角分枝处绘涡纹,身、座绘三角云纹”,295号墓“鹿角尖染白,纹饰有三角云纹、几何云纹间“S”纹”,和同出的3件双头镇墓兽器表绘制的纹饰一样[70]。江陵雨台山,鹿角“用墨绘卷云纹”,这和器身上一致,“通身涂黑地,颈、身和座上用红、黄色绘卷云纹”[71]。为什么不约而同地在鹿角上刻上云纹?是希望鹿角带着它们飞升天地吗?这些刻着云纹的鹿角,作为地下实物的纹饰证据,似乎在告诉我们,鹿既然能够飞升天界冥世,鹿角同样也具有神性,埋葬在墓地之中,是为了沟通天地,驱鬼娱神。

从文化层面上来看,鹿的艺术象征主要是仙人的坐骑或者引领灵魂升天的神兽。[72]古人认为生命由阴阳二气结合,人体有魂和魄,魂升天,魄入地。人们希望灵魂能飞升天国,逝者能羽化成仙,作为坐骑的瑞兽必然出现在升仙这一主题中。们认为瑞兽能将人的灵魂带到美好的天国世界。《春秋历命序》记载:“神驾六飞鹿,化三百岁。”仙人乘鹿这一母题在汉代广为流传,认为鹿是一种神物,特别是白鹿,古人相信是人升仙时可乘。 如汉乐府民歌《长歌行》:“仙人骑白鹿,发短耳何长!导我上泰华,揽芝获赤幢。”王逸在《楚辞章句》中注解“浮云雾而入冥兮,骑白鹿而容与”[73]曰:“言己与仙人俱出,则山神先道,乘云雾、骑白鹿而游戏也。”除文献记载外,在河南南阳汉画像中有仙人驾鹿车、仙人骑鹿、羽人驾鹿等图像内容;山东武氏祠祥瑞图中亦有题榜为“皇帝时南夷乘鹿来献巨畼”的画像内容。汉人将鹿视为仙人的坐骑,可以沟通天地。《楚辞·哀时命》就说:“浮云雾而入冥合,骑白鹿而容与”,鹿成为神兽,可以上天入地遨游四方。崔玄山《濑乡记·李母碑》曰:“老子乘白鹿下托于李母也。南朝时期孙柔之《瑞应图》曰:“黄帝时,西王母使使乘白鹿,献白环之休符,有金方也。”在这里,白鹿又成了老子的坐骑,西王母使者所乘的神兽。东晋葛洪 《抱朴子》曰:“鹿寿千岁,满五百岁则色白。”白鹿为祥瑞之物,可以飞升,是神仙的坐骑,文献屡有记载。《神仙传·卷十·鲁女生》:“女生道成,一旦与知友故人别,云入华山。去后五十年,先相识者逢女生华山庙前,乘白鹿,从玉女三十人。”把鹿作为飞天生仙的乘坐之物,“骑白鹿”而仙游。可见鹿能飞升,沟通天地的功能是显而易见的。

5.祥瑞象征

远古人类在石壁上所刻的纹样中就有鹿纹。鹿的艺术形象早在新石器时期的仰韶文化时已经确立起来了,“半坡陶器中那绘有人面纹,人面鱼纹或鹿纹的精美彩陶盆就是作为葬具出土的。”[74],称为鹿纹、鸟纹、鱼纹、蛙纹四大图腾形象。汉语中鹿通“禄”,象征着吉祥与喜庆。最有名的就是《诗经》中的:“呦呦鹿鸣,……我有佳(嘉)宾。”朱熹注:“此为(周天子)燕群臣嘉宾之诗。”鹿的鸣叫声,是春秋时期天子宴请群臣时的诗乐,规格如此之高,可见鹿确实是吉祥与喜庆的代表。《诗经·周南·麟之趾》在歌颂贵族公子时,便以“麟” 起兴,“麟之趾,振振公子……;麟之定,振振公姓……;麟之角,振振公族。”《毛诗故训传》解释说:“麟角所以表其德也。”用鹿的足、额、角来表现贵族公子的仁厚。在楚系曾侯乙墓中,便出土了憩静安详的梅花鹿。湖南长沙浏城桥1号楚墓出土的梅花鹿卧于椭圆形平底座上,蜷曲至腰部,泰然自若。在几千年前,鹿已经墓葬系统中有着一定的意义。这些吉祥的动物,放在墓葬中,是代表着对邪恶的镇压和为墓主人祈福。

先人与鹿长期共处,对鹿产生了特殊感情,并逐渐发现其不仅“高脚行速”,且啃食毒草而不怕病秽,在《酉阳杂俎·卷十六·毛篇》有记载:“耶希,有鹿两头,食毒草,是其胎矢也。夷谓鹿为耶,矢为希。”意思就是说鹿能够吃毒草而不中毒。《汉西夷传》:云南县有神鹿两头,食毒草。日积月累的经验使人们逐渐总结出鹿的诸多药用性。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五十二病方》就有三个有关鹿的处方,成书于先秦的《神农本草经》也对鹿茸、鹿角等的性味、功效进行了详细论述,直至明代《本草纲目》记载鹿的药目达20余种,“鹿食百草全身是宝”的说法深入人心,逐渐产生“鹿寿千岁”的观念。《述异记》言“虎及鹿兔,皆寿千岁,寿满五百岁者,其毛色白。”《太平御览》中也有“玄鹿为脯,食之,寿至二千岁”的记载。这是说鹿的寿命长达千年以上,可见,鹿是极为长寿的动物。而对中国传统文化思想影响较深的道教、佛教也都视鹿为长寿的仙兽,传说老子骑白鹿,佛母为鹿女。鹿纹演变成吉祥图案后,也就有了长寿安康的涵义。

祥瑞思想中最早可能在原始社会已经产生了。《礼记》中所列出的祥瑞也有甘露、凤凰、麒麟等8种。中国民间传说中,鹿也是一种能带来祥瑞的仙兽。《三秦记》云:“白鹿原,周平王东迁,有白鹿游于此原,以是得名,盖泰运之象。”传说白鹿只有在政通人和之时才出现,人们借此希望白鹿带来太平盛世。《瑞应图》:“王者承先圣法度,无所遗失,则白鹿来。”汉代统治者为了论证政权的合理性和加强政权的稳定性,利用当时流行的“天人感应”、谶纬迷信之说,为种种现象找出合理解释。《白虎通》中也谈到:“符瑞至,天下太平,帝王治理国家有条有理,皆应德而至。 德至天则斗极明……”在当时,人们将帝王的德行与吉兆联系起来,认为符瑞至,国昌盛,反之则国衰。“德至鸟兽则凤皇翔,鸾鸟舞,麒麟臻……白鹿见,白鸟下……”[75]其中的白鹿就是 “符瑞 ”之一,麒麟也由鹿衍生而来的瑞兽。《白虎通》中所列祥瑞达31种。这些祥瑞图案是人们祈求君王仁政、政治清明的心理反映。清代整理成书的《金石索》中收藏了汉代的图像,就有嘉禾、白鹿等图案及榜题,以图文形式证实了白鹿被视为符瑞,成为祥瑞的象征。

后世有鹿衔灵芝图、寿星骑鹿图、铺地用鹿和鱼组合成“寿禄(鹿)有余(鱼)”等吉祥图案。《祥验记》:“鹿者,禄也。升官发财之吉兆。”人们结合鹿的谐音,形成了很多喜庆的图画。福禄(鹿)喜寿图,十(食)禄(鹿)图、百禄(鹿)图、福(蝙蝠)禄(鹿)双全、百(松柏)龄食禄(鹿)、寿天百禄(老寿星骑白鹿)、天禄(鹿)辟邪等。徽州湖村祠堂门前的照壁上刻“龙头牛尾,马蹄鹿身”的图案,祈求族中子女能考取功名。“鹿顶迎晖”的图案象征前途光明。传说中八仙之一曹国舅就是在鹿背上敲打玉板,警示世人在追求功名的同时保持良好的心态,忘却不必要的烦恼。明代董其昌画“十鹿九回头”,被刻于松江普照寺前的立石上。上海松江是江南富庶之地,文人荟萃之邦,外出做官的人十之八九思念家乡,不管如何四方奔走求名求利,都渴望叶落归根。宅园门楼上雕镂的“十鹿”取其谐音即“食禄”,出仕吃俸禄。有的吉祥图案还取鹿的谐音“六”,与梧桐、仙鹤组合成“六(鹿)合(鹤)同(桐)春的图案。鹿鹤同春的形象组合与曾侯乙墓的鹿角立鹤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这鹿鹤的吉祥之风,从先秦时期一直流传到了今天。

总之,从先秦时期开始,鹿深受人们所喜爱,从而升华成一种具有神通的动物。文献和文物的资料显示出,楚文化中的鹿形象十分常见,具有多重象征意义和文化功能。楚先民是对鹿的自然崇拜,使其演化为巫术助手,这是因为鹿具有辟邪、飞升和祥瑞的象征功能,因此鹿作为某种仪式象征或体现集体意识,频繁出现在各种场合。喜爱也罢,巫术也罢,强化鹿的“神性”的意图是也不言而喻的。[76]一些典型楚器,如镇墓兽、虎座飞鸟等,借用鹿的形象成就了独特的造型,体现了楚人热爱生命的情怀和追求活力和升腾的精神气质。鹿在楚文化系统中散发出独具魅力的风采,也让我们对楚先民的智慧产生了由衷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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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8-04

黄莹(1981-),女,湖北省社会科学院楚文化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为楚国历史文化、历史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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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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