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界泰斗 慈爱长者
——张森水先生倾心河北旧石器考古事例之一

2017-12-14 06:55
化石 2017年4期
关键词:西沟遗址

谢 飞

学界泰斗 慈爱长者
——张森水先生倾心河北旧石器考古事例之一

谢 飞

爪村记忆

张森水先生是我最为崇敬的学界楷模。自从迈进旧石器考古门槛,我始终感受着张先生所给予的温暖,时至今日,仍然热在心扉。在与张先生近30年的交往中,一直受到他品格和学识的熏陶,从先生身上所学最多,所得也最多。他是名副其实的良师益友,当之无愧的学界泰斗、慈爱长者。我曾经说过:“在科学报告的编写上,张森水先生是我的指导老师,他不厌其烦,手把手地教我。我的初期作品,都凝结着他的心血。”

张先生对河北旧石器考古研究工作十分关心、支持,除奔走呼号、出谋划策外,还亲自主持了迁安爪村、玉田孟家泉和承德四方洞的考古发掘及河北省首届旧石器考古培训班的教学工作,参与指导了张家口、承德、唐山、秦皇岛、石家庄、邢台和邯郸等地区的旧石器考古调查和研究工作,为河北省的旧石器考古发掘与研究做出了卓越贡献。

迁安爪村遗址是1958年春村民们在积肥取土热潮中发现的。当年裴文中先生领衔作了考古发掘,发现了著名的爪村动物群。在资料整理过程中,他们注意到了在这里发现的碎石块和碎骨,因怀疑其人工性质,将其误认作“假石器”和“假骨器”,在专门章节进行了较详细的分析比较。裴老在报告的结论中说:“根据我们对碎燧石块和碎骨的研究,证明上边没有人工制作的痕迹;也没有人类化石发现,说明这个地点在更新世晚期没有远古的人类活动”。研究者认为爪村遗址不是古人类文化遗存,而是重要的晚更新世哺乳动物化石地点。

对上述结论,张先生则持怀疑、否定态度,他说:“笔者在60年代初接触到爪村的石标本,依其上痕迹判断,不像是自然破碎的,却像是人工打击的,如有转向打法形成的台面、重复同向打击,至少有两件上有加工痕迹,而且修理工作具有位、有向的特点,因此笔者初步判断它们是人工制品。”认为虽然“那几件石制品的性质可以肯定,但仍需对被看作是假石器依据的‘由周围低山的震旦纪石灰岩中冲出来的破碎燧石块’的一般情况进行分析,以便进一步弄清其性质”。鉴于此,张先生于1973年6月对爪村遗址进行了专项考察,除对遗址附近的碎石块岩性、形态及成因进行了分析研究外,还发现了一些石制品和哺乳动物化石,研究成果发表在1989年《人类学学报》第二期。自此,迁安爪村遗址有了名副其实的身份。

1985年秋冬季节,我委派技工和当地文物部门一起在冀东滦河流域进行了首次旧石器考古调查,重要线索是爪村遗址,重点区域是迁安、迁西和滦县。这次调查,除在爪村复查了5801地点外,在遗址附近一无所获,却在滦县发现了旧石器时代晚期之末的东灰山细石器遗址。对爪村遗址而言,第一次调查有些不尽人之意,但并没有影响后续工作。1986年秋,我们便进行了第二次调查,重点区域仍然锁定在爪村遗址周围。这次调查收获很大,在爪村遗址西沟地点(原5801)附近,又找到了两个文化遗物丰富的新地点,一个埋藏于滦河的第三级阶地堆积中部,层位明显高出西沟,地点位于紧邻村西的郭家坟,野外编号HB86019。另一个埋藏于滦河第二级阶地堆积内,出产典型的细石器制品,地点紧挨织布厂,野外编号HB86020。

郭家坟地点地貌,右侧探方为T2

郭家坟T2地点发掘现场

郭家坟T2地点地质剖面的大型波状、交错层理

消息传来,我非常激动,并于当年11月2日急切奔赴唐山地区文化局商讨发掘事宜,3日下午到达迁安县文化局,与朱玉秋、郭维利、彭海军等取得联系,4日早一起考察爪村遗址及周围地貌,下午与野外调查归来的商玉海、王文全看新发现的两处旧石器地点,并议定马上进行小规模试掘,以便掌握遗址地层、埋藏状况和遗物丰富程度。5日上午分别布2×2米探方,下午便开工试掘。

对于爪村遗址的新发现和试掘情况,我随时与张先生保持着沟通,并热诚邀请张先生指导爪村遗址的田野发掘工作,主持考古发掘资料的研究整理工作,张先生欣然应允。爪村遗址的田野发掘工作持续了四个年头,1986年试掘两个新地点,1987年发掘郭家坟(T1),试掘织布厂,1988年发掘郭家坟(T2、T3)、西沟和织布厂,1989年春完成织布厂地点的发掘收尾工作,8月进行了专项地质调查,田野工作圆满结束。爪村遗址整个发掘工作除张先生和我外,主力队员是唐山地区文物管理处的孟昭永、迁安县文保所的郭维利、商玉海等,他们在发掘工地时间最长,付出的最多。

爪村遗址郭家坟地点

郭家坟地点坐落于爪村村西,在通往西沟土路北侧的土丘之上,土丘东侧呈悬崖陡坎状,与民房之间仅有一路之隔。可能是因这一带分布有不少酷似墓葬封土的圆形土丘,而被称之为郭家坟。郭家坟地点的发掘工作进行了三个年度,在同一土丘布探方三个,T1、T3在土丘北部边缘,T2在土丘东南角。1986年试掘2×2探方一个,计4平方米;1987年10月发掘T1,南北长12米,东西宽7米,计84平方米;1988年10月发掘T2,东西宽7米,南北长11米,11月又向西扩方,东西宽5米,南北长8米,计117平方米。10月发掘T3,南北长10米,东西宽5米,计50平方米。11月发掘工作结束,共计发掘面积255平方米。

郭家坟地点的文化遗物埋藏于滦河第三级阶地河流相堆积之中部,地层剖面较厚,可分为12层,文化遗物出自第10层。地层以灰白、灰黄、灰绿、棕黄色细砂、粗砂堆积为主,间有灰绿、灰褐色砂质粘土或粘土质细砂,粗砂堆积中往往具有典型的大型交错层理和波状层理。出产文化遗物的灰绿色砂质粘土当为河漫滩相堆积,无层理,色泽不够均一,富含锈斑状构造,局部有砂透镜体,含有大量砾石和砂质结核。石制品和动物化石较为丰富,化石多破碎,断口新鲜,保存完好,常包有砂质钙壳。文化层中偶见碳粒。石制品属于中国北方典型的以石片石器为特征的小石器工业范畴。

爪村遗址西沟地点

西沟地点(5801)坐落于郭家坟地点以西约300余米的西沟,发掘坑位于通往西沟土路的北侧。这里的地势较低洼,呈平缓坡状。1988年10月发掘,布探方7个,T1东西长10米,南北宽5米,恰巧与1958年发掘坑位重合,并清理出当年的地层探井。后又向西开5×5米和6×4米探方两个,在周围作2×2米探方4个,总计发掘面积115平方米。

该地点的文化遗物埋藏于滦河第三级阶地下部,明显低于郭家坟地点。这里的地层剖面较薄,依探井可分为五层,依发掘探方耕土之下即为文化层。文化层为灰绿色砂质粘土或粘土质砂。文化层内常含有磨圆度较差的石块,多系10—20厘米的硅质灰岩,局部成层状,多没有人工痕迹。文化层内的石制品零星分布,动物骨骼少而完整,保存状况欠佳。在灰绿色的文化层中还发现一个直径1.3米的规则圈状物,内沉积物呈锈红色,周围分布有动物碎骨。

爪村遗址织布厂地点

织布厂地点坐落在爪村村南,发掘探方北侧紧邻织布厂围墙,东侧即为织布厂出院门的甬道。1986年试掘2×2米探方一个,1987年试掘5×2米探方一个,1988年11月开始正式发掘,布探方1个(T1)。探方坐南朝北,东西长16米,南北宽7米,计112平方米。当年挖至第二文化层,因冻冷停工,1989年春季完成发掘工作。发掘总面积为126平方米。

西沟地点地貌

织布厂地点地貌

织布厂地点发掘探方

骨锥背面

骨锥腹面

该地点的地层出露较好,文化遗物埋藏于滦河第二级阶地的中下部,自探方底部而上可分为10层,总厚9.2米。堆积物以灰黑、灰褐、灰白色细粉砂和粘土互层为特征,水平层理清晰。同一剖面上可见两个自然文化层,第一文化层位于厚0.7米的第5层顶部,约在耕土以下6.4米上下。该层的泥裂结构非常发育,产出细石器制品。第二文化层埋藏在探方底部第1层的灰黑色粘土中,细石器制品较为丰富。两个文化层中都发现了灰烬层或近圆形火堆遗迹。

这里的石工具多系细石器制品,细石核个体较小,有楔形、锥形和船底形,石器有圆头刮削器,雕刻器等。遗址中还出土骨针1件,骨锥1件。骨锥制作工艺特殊,原材料可能是鹿类动物的肋骨。骨锥通体长159、宽27、厚12毫米。锥尖长37、近端宽11、远端宽3毫米。锥尖使用刮削器刮制而成,背、腹面及左、右两侧面被刮削平齐,使得横断面呈规则梯形。锥尖尖锐锋利,稍有断残,使用痕迹明显。锥柄稍残,通体刻有四行平行斜向刻纹,背部左侧、右侧和腹部凹槽的三道刻纹较长,均为14道,腹部右侧棱脊的刻纹很短,远端残断,保存有9道刻纹,如不受残断影响,其可能也为14道。刻纹甚为规矩,为装饰纹饰无疑,但每道数量相等有什么其它含义尚不得而知。这是一件未经磨制,刮削而成,设计巧妙,器形别致,锋锐耐用的骨锥。

张先生阶段性地参加了1987、1988年的发掘工作和1989年的地质调查工作,在发掘工地的工作和生活中,给我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张先生为人谦和,治学严谨,不摆架子,不搞特殊,工作期间和唐山市、迁安县政府领导和文物界同仁们相互信赖,建立了非常和谐的关系,成为这里最受欢迎的“大腕”学者。各市县屡有大事小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请他帮忙,而张先生往往热情支持,为地方做了不少实事,成为当地政府和文物部门的常客。张先生的到来,也使工地热闹非凡,人气大涨,北京、张家口、承德、唐山、秦皇岛的很多学生和朋友都来看望他,既活跃了气氛,又增进了交流。

在考古发掘工地的工作和生活中,张先生更像慈爱的长者,他从不把自己的学识视为己有,有求必应,有问必答,耐心讲解,诲人不倦。张先生非常勤快,从不偷懒,总是事先垂范,勤恳工作,为人师表。因此,工地的同事们更加尊重他,爱戴他,谁都愿意向他请教,与他聊天,交朋友。在爪村遗址发掘的工作和生活中,端尿盆,吃“瓜子”,钓螃蟹的故事,常常成为朋友们和张先生谈笑的佳话。

端尿盆——至少有两个秋冬时节,也就是发掘季节,张先生与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当时,我们租住在爪村民房中,张先生、孟昭永和我同在一个院落,同住一个房间,同睡一条大炕。除了白天上工和到另一家吃饭外,我们的所有活动都在这里进行。在农村,厕所都设在屋外隐蔽角落处,晚上抹黑出厕很不方便,因此,百姓们养成了睡前拿尿盆,早上端尿盆的习俗。当时,我和孟昭永还年轻,而张先生则年近花甲,为安全方便,必须遵循百姓们的习俗。这点小事,本应由我和孟昭永抢着来做,天经地义,人之常情,因为张先生既是长者,又是大家,还是贵客。张先生则不然,与我们争抢拿尿盆、端尿盆,弄的我俩很不好意思。一般,晚上拿尿盆我俩抢得过他,早上端尿盆则往往抢不着,因为,张先生有起早的习惯,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尿盆端出去。这样,基本上形成了我俩拿尿盆、张先生端尿盆的事实。这件事不仅在工地人人皆知,房东经常见到,唐山市文物部门的领导和同事们也了如指掌。端尿盆虽是小事一件,但大牌专家学者抢端尿盆,则折射出了张先生人生的高贵品格。

吃“瓜子”——“瓜子”不是人们平常所嗑的瓜子,而是唐山百姓们对咸菜的俗称,迁安爪村的村民也不例外。通常,咸菜是这里民间饭桌上的必备之物,特别是早晨,往往只有咸菜佐餐,中餐、晚餐也是辅助菜肴,以补主菜不足。那时,我们的饭食还是不错,食油和白面都由县政府特批。唐山、秦皇岛一带的村民往往都有一手做饭的好手艺,特别是滦河两岸,同样的材料,他们做出来就是可口,味鲜。我们雇佣的女厨是隔壁的房东,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做饭手艺上乘,她的烙饼、炖鱼,特别是鱼汤面条,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每当张先生到达工地,我们还是想方设法改善生活,最简便常用的方式就是派一爱好捕鱼的民工去打鱼。爪村面临滦河,水不多,鱼也少,但半天的捕捞总够我们吃上一顿。打上大鱼就炖,捞上小鱼就做汤。鱼汤汤面是我们女厨师的绝活,色鲜味美,百吃不厌,晚上经常品尝。但是,吃汤面往往主食少,菜肴单,而“瓜子”必备。晚餐我们都喝点酒,边吃边唠,张先生滴酒不沾,但喜欢和我们聊天。这样,我们吃菜多,张先生吃菜少,等汤面上来时,桌上往往就剩下“瓜子”了,张先生也只有就“瓜子”下饭。一天三顿,顿顿有“瓜子”,我并不嫌弃,口重,爱吃。张先生则不然,喜清淡,不宜食咸物,但我们并不知晓,总看他津津有味地吃着“瓜子”。当我们了解真实情况后,才引起注意。但是,张先生爱吃“瓜子”则成了开玩笑的题材,不管到唐山还是各县,公餐还是私宴,大家都会开玩笑说,上“瓜子”,张先生最爱吃。其实,张先生爱吃“瓜子”实属迫不得已,因菜肴少,我们有酒菜垫底,晚上不饿,张先生如不就“瓜子”下饭,晚上肚子会咕咕叫。

钓螃蟹——1989年8月19日,我和张先生在北京会面,一同去爪村遗址进行地质考察,我们21日赴唐山,22日达爪村,做了为期6天的田野工作,算是给整个发掘工作收了尾。同时,我俩还准备在我所北戴河秦行宫遗址工作站休息几天,为参加周口店中国猿人纪念会议准备文章。我们于29日返回唐山,向领导和同志们做了汇报,30日到达北戴河驻地,9月6日分别返回京、石。这样,我们在北戴河整整呆了一周。

在北戴河休息期间,最令张先生高兴的是钓螃蟹。每天下午五点左右,我便陪同张先生来到近在咫尺的海滨,寻找伸入海里的渔船码头钓螃蟹。码头的基础是用石块修建的,呈道路状通向浅海,两侧的石缝则成为螃蟹幼仔们栖息、觅食之所。出发之前,我们每人折一根树枝,拿一个脸盆,在路上或海滩捡几条鱿鱼(鱿鱼肉质柔软,耐撕咬)作钓饵,觅得合适场所,坐在石头上,就可以如梦如幻地钓螃蟹了。螃蟹是食肉动物,对气味非常敏感,当把鱿鱼夹在树枝一端,伸入水下石缝中,很快,螃蟹幼仔们就会蜂拥而至,扑向目标。它们一手钳住钓饵,另一手撕碎食物,送入口中,其动作之快令人瞠目结舌。螃蟹幼仔捕食的状态依大小而异,个体在小拇指肚以下者最呆傻,见到食物奋不顾身,冲上去抓死猛吃,以致将它们提出水面,放入脸盆,钳住钓饵夹子还不松手,经轻轻抖动才能落入盆中。因此,被逮住的螃蟹幼仔往往是最小、最幼者。大拇指肚以下的蟹仔变的很是狡猾,见到食物后不急于出手,在周边观察一番,等小的们抢上去,觉得安全了才冲向前,且往往吃几口就会溜走,以防不测。即便是贪吃者,当把钓饵提出水面前,它们会迅速松手,逃之夭夭。因此,被逮住者寥寥无几。大拇指肚以上者更为聪明,对于钓饵,它们的行为不像前者抓住钓饵现场进食,而是强盗式抢劫,抢到就带走,抢不到就开溜,警惕性非常高,根本逮不着它们。小螃蟹也是美食,更为上好的下酒菜,烹调非常简便,以爆炒最为可口。我俩每天把战利品带回后,即交由厨师加工,当晚佐餐,进酒。这种土法钓蟹仔的过程,的的确确是一享受过程,也是精神最集中,身心最放松的享乐时光。这时的张先生,酷似回到了孩提时期,看到他聚精会神,如梦如痴的状态,我也深感欣慰。临别时,我们还把前一天的收获让张先生带回北京,给家人品尝。

关于爪村遗址发掘、整理和研究问题,张先生曾召集尤玉柱先生和我作过专门研究。那是1988年7月26日晚上,在承德鹰手营子矿区人民旅馆张先生室(当时张先生正主持承德四方洞考古发掘和河北省首届旧石器考古培训班)商定——科学报告名称:河北省文物研究所甲种专刊一号《迁安爪村遗址发掘报告》;署名顺序:张森水、谢飞、尤玉柱、孟昭永、郭维利和尚玉海,由张森水统编;分工:地理位置及地质地貌执笔者谢飞、郭维利;石器执笔者张森水、谢飞、尚玉海;化石及埋藏执笔者尤玉柱、孟昭永、郭维利;孢粉执笔者许清海;田野发掘工作由谢飞主持;发掘标本留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古脊椎所可复制;发掘费用由文研所负担,参加者的费用自理;已知的三个地点材料均收入报告中。

张森水先生(左)和笔者在郭家坟地点

后来,尽管张先生和我都愿意把发掘资料整理出来,但由于各自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忙,一而再,再而三,无限期地拖下来。时至今日,科学报告还是无踪无影。后来,张先生只是简单地对爪村遗址发掘工作和意义作过评述。张先生说:“1986年河北省文物研究所也对该地点进行复查,大致从笔者发现的稍高层位相当的地层中找到丰富的文化遗物,1987年—1988年进行了大规模发掘,发现了数以万计的石制品和一些骨制品,更重要的是在第二级阶地上找到小石制品与细石器工业制品共存的地点,材料也相当丰富。”如今,偌大的郭家坟土丘连同考古遗址已经被夷为平地,代之而起的是排排民房;西沟的地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遗址存在与否尚需勘察;相隔时间太久了,发掘手段落后了,科学价值降低了,有些资料散失了,发掘过程也记不清了。张先生过世了,我也退休了。想起此事,惭愧之极,真是对不起张先生,对不起参加工作的同志们,也对不起我自己。

近年来,为了配合地方政府爪村遗址保护规划的编制,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和河北大学做了一些调查和发掘工作,取得了重大突破,充实了文化层位,弥补了文化序列。李罡团队新发现了3个重要的旧石器地点,2处新石器时代早期遗存,2处第三级阶地,一个为厅山地点(厅山1号),在北侧的厅山东南坡上,文化遗物埋藏在第三级阶地堆积顶部,文化层明显高于其它地点。另一个为无名地地点(厅山2号),在厅山以南300米左右,这里地势低洼平坦,文化遗物埋藏在砂层内,地层明显低于厅山地点,而与郭家坟地点的层位关系尚需追索。第二级阶地1处,为织布厂东侧路东的井沟峪地点,文化层位与织布厂相近。另外在南侧磁山坡面上,发现了2处新石器时代早中期文化遗存,地表可见陶片和燧石制品。王法岗团队在厅山以南,无名地地点以北发现一处,称为厅山3号地点,层位与无名地相仿。

张森水先生(左)和笔者观察郭家坟T2出土的砾石

今天,爪村遗址已经演变成为一个较为庞大的旧石器时代晚期考古遗址群,具备了构筑燕山南北,特别是滦河流域这一时段考古文化序列及时空框架的基础,为这里旧石器时代晚期文化发展脉络,细石器工艺技术出现,新旧石器时代过渡等一系列科学问题研究提供了科学素材。这里自然环境优美,石制品和动物化石丰富,自然文化层位众多。其中,在滦河第三级阶地的上、中、下不同部位已确定了5—6个文化层,自下而上为西沟、郭家坟、无名地、厅山3号和厅山地点。另有需探查的地点1处,即西沟地点北侧坡面之上,有可能是张先生当年捡到石制品的地方,层位在西沟与郭家坟之间。这里第三级阶地的地层堆积较厚,时空跨度较大,新发现的空间广阔。第二级阶地内文化层至少2个,位于织布厂同一地质剖面上,而井沟峪地点与这里的地层关系还需要进一步厘清,不排除是另一新层位的可能。第二级阶地的地层堆积较为细腻,时空跨度可能较小,但新发现的空间会更大。这些考古遗址的文化性质、埋藏环境及文化间的承袭关系,都需日后的工作予以揭示。

爪村遗址如今已经成为滦河流域最为重要的遗址群。张先生自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关注,七十年代进行田野调查,八十年代正式厘定,并主持、指导了1986—1989年度的大规模发掘工作。张先生是爪村遗址调查、发掘、研究工作的开拓者,贡献者,成就者,张先生执着的科学精神,值得我辈及后进学习、继承和颂扬。

作者单位:河北省文物研究所,河北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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