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认识当下艺术品市场的发展趋势

记者/辛欣

如何认识当下艺术品市场的发展趋势

记者/辛欣

本期邀请嘉宾：

赵 榆：艺术品市场研究专家、中国国家画院原副院长

甘学军：北京华辰拍卖有限公司董事长

季 涛：中央财经大学拍卖研究中心研究员

李 笠：收藏家、北京丰华臻传文化艺术有限公司董事长

赵 榆

甘学军

季 涛

李 笠

从近几年的市场行情来分析，中国艺术品市场所表现出的下行趋势是否有所改观？以您对整个市场的观察，有怎样的感受？

赵榆：自1995年起，我选取了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拍卖公司为样本，对艺术品拍卖市场的交易情况展开系统、持续研究。重点关注的样本包括北京保利、北京匡时、中国嘉德、杭州西泠、北京翰海、广东崇正、北京荣宝、北京诚轩、上海朵云轩、北京华辰等10家拍卖公司。据2016年的研究结果显示，较之2015年，10家公司成交量趋于稳定，成交额增长了16.23%，回到2014年的水平。16.23%涨幅的出现，主要是得益于北京匡时在本年度内的快速增长，成交额达到48.04亿元，较上年翻一番。北京匡时之外的其他9家公司，2016年成交额合计达147.6亿元，与2015年基本持平。

从高价位艺术品的成交情况来看：2014年，超亿元的只有1件；2015年，有5件；2016年，中国艺术品市场出现的超亿元拍品有9件。因此，很多人认为市场已经回暖了，但我认为这只是一个正常的发展现象，因为中、低档艺术品低迷的市场行情并没有得到提升。艺术品市场的发展是成波浪式前进的，有高潮就有低谷。从目前的情势来判断，艺术品市场要进入下一轮的高潮，还需要等待三至五年的时间。

季涛：中国艺术品市场的下行趋势已经持续了四、五年的时间，通过观察，我发现近两年虽然整体来说仍在触底阶段，但不同的板块有不同的表现，有些开始呈现上扬的趋势，有些仍在下跌，有些还在徘徊，整体来说已经开始呈现出一种反弹的趋势。

李笠：中国艺术品市场下行的情况自2016年已经有所趋缓，相信2017年的市场应该可以逐步回暖和提升。从宏观上来看，艺术行业的发展总是受到国家整体经济环境的影响而出现起伏，这是一个正常的现象。中国的艺术品市场发展至今只有二十余年的时间，调整与起伏是所有行业在初级阶段所特有的规律。市场会因自身的不断发展而自觉地进行调整和回落，这也是促使整个市场逐步走向规范和成熟的一件益事。

弗拉戈纳尔 牧羊女 118.7×160cm 美国威廉康辛州密尔沃基美术馆收藏

您认为在目前的市场状态下，哪些板块的表现可圈可点？哪些板块表现不佳？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塞尚 早晨埃斯塔克的阳光 60.5×92.5cm 以色列耶路撒冷博物馆收藏

赵榆：2016年，古代书画带动中国书画板块整体增长，中国书画板块对稳定今年市场的整体规模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2016年，至少有曾巩、宋克、夏圭、吴镇、恽寿平、刘贯道、梅清、袁江、王守仁、丁云鹏、龚贤、蒋廷锡等十多位古代书画家刷新了个人拍卖纪录，这对整个艺术品拍卖市场而言，意义重大。瓷玉珍玩、宫廷艺术、佛教艺术、紫砂茗具等也均有不同幅度的增长，油画及当代艺术、文房清供、古籍碑帖、邮品钱币等门类出现下调。

季涛：从中国书画板块来看，首先，古代书画一直都是市场的热点，并没有受到整体市场调整的影响，价格更是屡创新高，我们也看到在2017年纽约佳士得春拍上，陈容的《六龙图》拍出了约3.38亿元人民币的高价，这说明市场对古代书画的追捧热度仍在持续。近现代书画也触底反弹，有一些大师的佳作在市场的反响度很高，开始呈现抬头趋势，而当代书画仍然在下行。总体来看，古代书画的调整幅度最小，当代书画的调整幅度最大，但并不代表所有的当代书画都下跌，也有在市场高峰期没有得到重视的一些作品，现在开始出现一些涨幅，这说明好的作品还是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

李笠：尽管这几年的市场行情比较低迷，但一些真正艺术大师级的精品佳作仍然呈现出一种稳中有升的局面，这是由艺术品的稀缺性、唯一性所决定的。比如2016年保利春拍，傅抱石的《云中君与大司命》以2.3亿元成交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当然还有更多实例。艺术大师巅峰时期所创作的经典之作数量十分有限，这些佳构一旦出现在市场上，藏家和收藏机构仍然会强烈追捧，并不会受市场调整的任何影响。调整主要针对那些鱼龙混杂或并不精湛的名家作品，这也充分反映出大多数市场参与者已经开始走向成熟，而绝不盲目地追捧。

您是否对时下在艺术品市场中活跃的艺术金融有所关注？您觉得它对艺术品市场的发展有什么样的影响？

赵榆：艺术金融的提法现在热度很高，很多媒体在宣传时，将艺术品市场与股票市场、房地产市场并列为三大投资市场。事实上，艺术品市场在规模上并不能与其他两大投资市场相提并论，它是一个非常小众的市场，对于国计民生而言，影响力有限。艺术品市场的发展还是要依靠实体经济的支持，大多数藏家开展收藏活动所需的财富，也主要应该依靠实业获取。

甘学军：艺术金融一直是我关注的领域。目前中国艺术金融的发展无论是理论建设还是市场实践都处于起步阶段。从西方艺术品市场以往的经验和中国艺术品市场现阶段的发展需求来看，艺术金融必将成为艺术品市场发展的重要支撑，前途是光明的。

季涛：艺术品有个性化的特点，真伪鉴定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所以，面对这样一个小众的、小量的个性化领域，艺术金融想要真正的参与其中是有很多门槛限制的。尽管门槛高，但是我认为，金融是可以进入到艺术品市场范畴内的，它可以用在一些相对来说个性化不强、数量又比较大的板块，如当代油画、当代书画等板块。但总体来说，金融进入艺术品市场有点大材小用，通常金融机构所开展的业务都是以规模大、回报高为特点，对于艺术品市场这个小众领域来说，金融机构的运作成本高，又因为艺术品个性化的特点，很难以一种标准化的模式进行运作。

所以，目前金融机构参与到艺术品市场的运作主要以抵押贷款、艺术保险这些低风险的业务为主，其他业务的开展目前来说还很遥远，风险也会比较大。

李笠：早在2011年我就开始对艺术金融有所关注，它的发展其实跟我们的艺术品市场一样，都处于一种初级阶段，业务范围也在与时俱进，不断提高。艺术金融在目前的阶段介入到艺术品市场，我认为确属高瞻远瞩，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无论对金融机构还是艺术品市场都是个双赢的事情。不过，万事开头难，只要坚持做下去，并在开展业务的过程中不断加强专业化程度，能够做到知己知彼，相信未来的发展前景必定是美好的。毋庸置疑，此举不仅可以助力，亦能促进艺术品市场更好地发展。

从2016年中国艺术品市场的整体表现来看，您认为，中国艺术品市场未来的发展趋势是怎样的？

赵榆：从2016年艺术品拍卖市场的整体情况来看，我认为市场呈现出以下几个特征：一是拍品均价在持续提升；二是各价格区间拍品的品质有所提高；三是重要专场的品牌化发展；四是高价拍品数量大幅增加。2016年度，10家样本公司成交率100%的专场39个，共计上拍2477件（套），成交20.21亿元，较上年专场增加3场，成交额增加5.8亿元，这充分表明拍卖企业在重要专场的学术策划能力和市场运作能力逐年提升，并形成自有品牌。39个专场中，单件成交额在1000万元以上的拍品有29件（套）。高价拍品大幅度增加，亿元拍品达9件（套）。总体来看，“减量提质”成为了当前中国文物艺术品拍卖企业的经营策略和市场趋势，这种经营理念的改变和经营品质的提升，仍将是2017年艺术品拍卖市场的主旋律，并为市场的稳定发展提供最有效的支持。

甘学军：中国艺术品市场的下行趋势在整体上来看并没有被遏止。这主要是因为宏观经济环境的影响，以及行业形态面临发展瓶颈。2016年的中国艺术品市场是在低谷中调整，秋季市场好于春季，究其原因主要是市场对提升有强烈的预期。2017年春季的艺术品市场将会延续2016年的态势，在调整中力争向好。

季涛：目前从宏观上看，中国艺术品市场已经基本形成一种在稳定中上升的局面，只是提升速度比较慢，而且两极分化比较严重，古代的东西、精品的东西仍然受追捧度很高，而面对各个板块的一些“普品”，藏家的热情已经有所减退，价格可能还在震荡，个别甚至还会拖后腿。

在市场瓶颈期，参与艺术品市场发展的各个经营机构在经营理念上有什么变化？

赵榆：中国艺术品市场经过了二十余年的发展，特别是拍卖行业从零起步到今天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和质量，非常不容易。对其中做出突出贡献的机构，我们应该更多地予以鼓励。2016年8月，中国拍卖行业协会依据拍卖企业年度经营信息，设立中国文物艺术品拍卖最高奖项——“青花奖”，并对18家企业进行表彰。“青花奖”从企业成交、结算、佣金、利润、纳税等经营情况，以及专业化、国际化等维度，设立了“综合”、“专项”、“特别”三类大奖。它的设立，旨在鼓励拍卖企业守诚信、求真实、有质量、擅专业、能担当地发展，这无疑对市场的健康发展起到重要作用，也是构建“良性业态”的重要措施。

甘学军：在市场瓶颈期求发展的经营策略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在传统艺术品市场领域减量减价，做精做实。开源节流，伺机再动。一种是守住传统的领域，开拓新门类，试验新模式，以图向死而生。

季涛：据我了解，目前一级市场的行情也有所提升，画廊的经营情况比较乐观，运作更加规范，销售额较之于前两年有所提升，但古董店做得好的不多，艺术博览会的发展进入快速阶段，特别是上海、香港等地的博览会，在影响力上持续增强。而二级市场的机构，在拍品征集精准度的把握上有所进步。

李笠：最早在艺术品市场的形成初期，一、二级市场的各个机构在服务上并没有呈现出一种积极的状态，用“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来形容也不为过。随着市场的发展，机构之间的竞争日趋激烈，品牌意识逐渐增强，参与市场经营的机构的经营意识向全方位满足客户需求和引导客户需求的方向转变，在服务理念、服务规范上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未来，中国艺术品市场要谋求更大的发展需要注意什么？

毕沙罗 彭退斯的堤岸 45.72×71.43cm 美国科罗拉多州丹佛美术馆收藏

赵榆：从行业建设上看，2016年文物拍卖管理、象牙文物拍卖、进口关税等法规政策取得重要突破，且拍卖业态的良性构建、产业融合、资本战略等取得新进展。面对未来，如何构建拍卖业态的良性化、健康化和持续化，成为市场下一阶段的重要任务。尤其要重视业态环境维护（政策、商业、诚信），业务与模式创新，国际视野与跨境拓展、企业运营管理与财务健康、人才教育与更新等方面的问题，使整个行业健康、持续发展下去。

甘学军：我们一直在谈发展、谈未来，其实，中国艺术品市场谋求发展必须解决两方面的问题：一是经营者的理念和方式问题。长久以来的单一同质化的经营模式一定会越来越难以生存；二是从立法和行政管理层面，构造艺术品市场生存发展的新空间。改变目前桎梏艺术品市场发展的各种条框，诸如税收、进出口政策、日常管理规章等。其中，第二个问题是最根本的问题，如果法律法规和行政管理环境不改善，将影响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国际生存空间和竞争能力。

季涛：我们应该乐观地看到，大众对文化艺术的需求在日益增加，文化产业具有乐观的发展前景。当然，市场调整也不可避免，因为市场的需求、大众的口味在不断变化。我们不要惧怕这种调整。在未来，市场的经营者首先要注意诚信的建立，我们的整个社会对诚信的重视度越来越高，艺术品市场也不能例外。其次，要坚持对品牌进行打造，品牌的建立也是要依靠诚信的，野蛮生长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只有依靠品牌的信誉度，才能在经营中获得更多的信任和支持。

李笠：未来，中国的艺术品行业应重视与国际接轨，需要不遗余力地把我们的民族文化推向世界，让更多人了解中国艺术品的魅力所在，广泛地参与到中国艺术品市场的运营当中。当然，这尚需“众人拾柴”，“火焰”才能高，对于我们自身而言，要不断完善和规范市场运作机制，只有呈现一个成熟的艺术品市场，才能做到更好地与世界接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