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山 满山风情摇曳来

2017-12-14 06:16胡子龙
大理文化 2017年11期
关键词:傈僳族野猫祥云

●胡子龙

大理旅游

展现自然风光 再现人文景观 呈现民俗风情

责任编辑:袁 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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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猫山 满山风情摇曳来

●胡子龙

像藏区藏族人围着某座神山举行庄严虔诚的 “转山”仪式一样,这些年来,我怀着一个心愿,那就是围着野猫山庄严虔诚地“转”一回。野猫山是祥云境内的高大山峰之一,彝名“则摩”,白族则将其尊称为“力的摩”,也就是“像父亲一样又高又大的山”。它主峰海拔2868米,磅礴高耸在祥云米甸、禾甸、东山三个乡镇与大姚县三岔河乡毗连处,雄视三州八县。主峰延伸出的一道道迤逦山脉,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辐射展开。以河溪作骨,以山坡作面,从高空俯视,整个野猫山林区,就像一把360度打开的绿色巨扇,任碧绿原始森林卷开的浩荡林风,摇啊摇,摇出朵朵莲花样的白云,摇开不尽的风光情韵。在山脉与山脉之间的林谷中,像珍珠一样,莹莹散落着近百个彝、白、傈僳、苗、汉山村,成为祥云民族成分最为丰富立体的一个地区,民族风情浓郁,民族文化五彩斑斓蕴藉深厚。围野猫山而转,就像行游在祥云最璀璨迷人的民族文化花海里。

这个多年的夙愿,终于在今年热夏得以实现。我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围野猫山主峰完整地转了一圈,在这个民族风情文化浓郁的大花园里,我像蜜蜂采花一样,山风林浪中,纵情吮吸民族风情文化的甘美……

东山彝族女人的刺绣情

侄女婿送我到此行的第一站——东山彝族乡乡党委政府驻地妙姑街。我们乘坐的车轻响着离开云南驿大坝,沿着新铺成的柏油公路盘旋进山,到了干海村,也就进入了野猫山南麓的彝族聚集区。

野猫山 王自林/摄

一到彝族区,东山彝族的特色刺绣,就花枝招展莺飞燕舞地扑面而来。

彝家女人一枝花,鲜花全靠绿叶衬。如果说,是野猫山林区的青山绿水,滋润出东山彝家女子清秀的身容、灵慧的心智和温美的性情,使她们成为怒放在广袤彝山的一枝枝山花的话,那么,她们飞针走线刺绣出的一套套精致美丽的民族绣装,就是将她们衬饰成大山仙子的青枝绿叶了。

东山是著名 “彝族刺绣之乡”。东山彝家男人的服装和汉族服装一样,是剪裁缝制出来的;但东山彝族女性的服装,却是精心剪裁后,再一针一针刺绣出来的。刺绣,千百年来一直是东山彝族女人重要的生命内容。一般情况下,彝家女孩长到七八岁十岁,阿妈阿奶或者阿姐就要手把手地教她刺绣,甚至还会半哄半吓地对她们说,一个学不好刺绣的姑娘,长大了是找不到好姑爷的。这也不全然就是哄和骗。事实上,刺绣手艺精湛与否,从来都是彝家人衡量一个彝家姑娘优秀程度的标准之一,而且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标准。尤其在彝家小伙子们的心里,那些心灵手巧做得出一手好刺绣的姑娘,最能让他们心跳脸热。因此,任何一个彝家女子,从少年起,就要花多半的时间和心血来学习刺绣,以使自己在姑娘伙伴们中出类拔萃,赢得男女老少的普遍赞爱和小伙子们真挚热烈的爱情。

干海地势高阔,极具高原韵致,是祥云著名的百合产地。在干海旧村的村口古栎树下,一位在树下乘凉含饴弄孙的彝族大妈,一边招呼着活泼调皮的小孙子,一边在一块青布上飞针走线。在她穿针过线间,一枝顶着露珠的马缨花,就鲜滴滴地绽放在青布上。我被她满头银发和她针下嫣然绽放的马缨花吸引。我下车,走到她跟前,情不自禁赞叹道:“真美!”听到我的赞叹,全身着民族服装的彝族大妈,皱纹密布的脸立刻笑成了花一朵,洋溢着骄傲和自豪。她告诉我,东山彝族刺绣品除了少量的窗帘门帘枕巾之类,最主要的是女子们一生穿用的服装,包括帽子、衣服、鞋子、围腰等。她们以白的浅蓝的水红的布料做底,剪裁出底样后,就银针丝线,开始在上面刺绣了。那些丝线,仿佛是从雨后挂在山腰的七彩霓虹上一根根扯下来的,七彩斑斓。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山怀抱里的她们,对大自然天地万物有着特别的情愫,于是,她们绣绿叶、绣鲜花、绣流水、绣飞鸟、绣白云淡岚……一件件刺绣成品,汇集了美丽彝乡的所有山水自然灵韵。由于穿着者年龄段的不同,刺绣的内容和格调也不尽相同。所有的部件都刺绣完毕,经过精心检验全部合格了,才能缝连成帽成衣成裤成鞋成围腰。最后在帽子上,上衣的前摆或者围腰上,还要缀以银泡等金属性饰物,让绣装锦上添花。这样的彝装,就不再仅仅是一套用来取暖护身的衣服,而是一件件精美的工艺品了,穿在身上,平添几分精神气。往往,一套十分精美的彝族女装,需要这些彝族女子用半年、一年甚至几年的劳余时间才能完成。特别是那些待嫁的姑娘,一针一线都不敢随意马虎,一针一线都倾注着自己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而当终于结束了长达两三年的喜娘装刺绣,新婚大喜的唢呐声在撒满青松毛的房院里响起来时,她在闺房里羞涩地将自己最满意的一套绣装穿在身上,在迎亲送亲的男女老少中,骄傲得像个出嫁的公主。这时候,她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最自豪的人儿了。还有那些高龄的彝家女人,知道自己已经来日不多,会让自己的女儿儿媳忙里偷闲,给自己刺绣一套老装,眼力好的干脆就自己动手,绣自己生命最后的色彩。就算那个日子来临的时候,穿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带着欣慰的笑意而去。仿佛只有身穿这样一套绣满彝山林韵的服装,她们才有面子回归于大自然母亲的怀抱中。

离开干海旧村,穿一道浅谷,一个以出产青黄梅子而著名的彝族村庄披着一身明媚阳光出现在我们的视线力,以朝阳梅子为主原料酿制的东山梅子酒,早成了东山乃至祥云饮食文化的一个品牌。品过东山梅子酒的人,无不为之赞叹。车近梅村,梅树满目碧绿,梅子的甜酸气息就瞬间袭入了浑身的每一个细胞。也就在这时,两个彝家姑娘,身着簇新彝族少女装,赶一群黑山羊,从公路与梅村梅林之间的松林里水一样漫出来,准备漫过公路,往公路东下向宽谷里肥美草场走去。我们立即停车下车抢拍,两个彝族姑娘面对我们的照相机,没有一点羞怯和扭捏,相反嫣然一笑,大大方方地任我们“咔嚓”。岁数稍大些的那一个,还一甩乌黑长发,张口就是一支山歌。歌声中,林梢起舞,青山流韵。末了,她们还主动走拢我们,问我,她们穿着彝族服装的照片,能上电视能上报纸能彩色印在书上,让城市人看稀罕么?最后,还再三嘱咐我,照片在书上、报纸上登出来了,千万记得给她们送一份……

有这样一些巧手灵心又心怀诚挚民族文化情愫的人儿,有这样一些年年月月身着美丽绣装的彝家女子,就难怪那瑰丽的彩云,无时无刻不飘逸在彝家大山上了……

余食朗“金花”靓丽彝族乡

到了妙姑,也就进入了野猫山民族风情区的核心区域。从妙姑街起,我选择徒步行游。把一条条弯弯山路飘带一样地系在腰间,对于有几十年行游生涯的我来说,早已经是家常便饭。而且在我看来,也只有徒步行游,才能够最大程度贴近目标,得到最理想的旅行收获。

一道道林谷,一道道林梁。林谷间悠扬飘飞的是彝家的歌声,林梁上缓缓移动的是彝家的牛羊,林坡上碧绿生长的是彝家的各色庄稼。转一道弯,仅仅就转了一道弯,却风情别样。扑面而来的,是几个忽隐忽现于林丛中白族少男少女,悠扬甜美的白族歌音。歌声中,彝山深处的白族村庄余食郎,披着正午明晃晃的阳光,拽着磅礴林峰下的一面高坡,生机勃勃地呈现在眼前。

余食郎摇曳多姿地闪现在眼前,让人欣喜异常。

其实,走在东山彝族乡,彝山所有的风景都让人沉醉,所有的彝族村寨都给人感情上的亲近和温馨,所有的彝家人,男女老少,都以他们火一样热情豪爽的民族性情,让远道而来的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温情暖意。然而,在这浩瀚无边的彝族大山里,在这彝族山歌生风起浪的野猫山林地,忽然地,眼前闪出一个白族村庄来,闪出一个个金花姑娘阿鹏小伙来,飘起一阵阵白族“三句半”的歌声来,确实让人感觉有别样的风采。

余食郎村是东山彝族乡的一个村委会,距离东山乡政府驻地妙姑街将近四十里山路,明媚大气地落座在野猫山余脉陡然凸起的腊立山半腰,是典型的高坡村寨。发源于小野猫山的余食郎小河,日日夜夜扬花起浪,淙淙铮铮欢唱着,从村坡下边的箐里流过,滋润着箐中田地里的稼禾,也滋润着余食郎白族人一代又一代的梦想。因为村子落座得高,当阳而立,日照时间长,这个在周围有“美人窝子”之称的村庄,又有“太阳村”的美称。全村男女老少,说着听起来甜丝丝的祥云白族语音。每天清晨最早迎来朝阳,又在每一个晴朗的傍晚最后一个送走落日的余晖,往往,附近幽谷里大大小小的彝族村寨,已经披上了暮色,房室里也拉亮了电灯,仿佛脸上还染着一抹晚霞,像金凤子花一样明丽灿烂。这里是东山彝族乡唯一的白族村庄,也是整个渔泡江林谷唯一的白族集中居民点。因而,在祥云白族中,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个远山村庄里的白族人,又是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具有山地白族特征的居民群落。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所处的地理位置,是大理最靠东的白族村庄。如果说,白族聚居的祥云禾甸坝,是白州东来第一白族坝,那么余食郎,则更当之无愧为“大理东来白族第一村”。这一点,决定了这里在祥云白族乃至整个大理白族中独特的地位。

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环境形成了独特的地域性民族文化,有着特殊的美学价值。

这一晚,我住在朋友小罗家。

小罗是一个面相憨厚实但内秀机灵的白族青年,我们从相遇到相识,从相识到相知,余食郎便成了我的常往之地。小罗跟他们村绝大多数人一样,除了白族话,还会熟练使用彝语、汉语两种语言。在这个彝族、汉族、白族杂居的远山林谷,他真可谓如鱼得水,见什么人就说什么话,遇到哪个民族的朋友就唱哪个民族的歌。结识了我这个坝区的汉族朋友后,得知我对远山民族风情文化怀有特别的情愫,他以余食郎山地白族人特有的豪爽和热情,一次次带着我,走访附近村寨他的那些彝族朋友,为我唱彝族山歌,跳彝族舞蹈,吹奏彝家乐器,展示彝族特色手工艺。他带着我上村子后边高高的腊立山赶会,登高望远一览群山;到渔泡江东岸姚安大姚地带,和彝家人一起过传统的“赶秋节”,感受渔泡江彝族人特色的婚恋文化。带着我参加一场场结婚和新房落成的喜宴,也参加一场场葬礼,感受远山彝族、白族别具一格的婚俗文化、房建文化、丧葬文化。他能唱很多白族民歌,一道走在蜿蜒山路上,他甩出的一支支白族民歌,直唱得青山流韵白云驻步,让走在他身边的我,让远远近近的青松绿栎,情不自禁地沉醉在他的歌声里。可往往就在不经意间,他突然一转腔韵,含一片木叶在口,甩出几支地道的彝族山歌曲调,吹得漫山马缨花红。我与他相识时,他正在东山初级中学读书。他初中毕业后回村务农,后来,以他那迷人的山歌,赢得了一个美丽的彝族姑娘的芳心。团结和睦的家庭气氛,使得小日子蒸蒸日上,同心谱写了一曲民族团结之歌。而他的一个哥哥,也是到附近另外一个村的彝族人家,和一个漂亮彝族姑娘喜结连理。他的小弟,在彝家篝火边跳足了狂放热烈的彝族舞蹈,在清清的河边草坪上唱够了浪漫的情歌后,唢呐声声中,娶回的,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彝族少女。朋友小罗和他们一家,可算是余食郎白族村居民生活的一个缩影,真切而形象地折射着这个深山白族群落的生存方式和生活状态。偏居彝山腹地,长时期与彝族人和睦相处,受当地彝族文化的影响,他们的白族文化中,渗进了浓浓的彝族文化因子,他们也以自己民族的文化,积极地影响着当地彝族,相互交融,形成了与外界白族不尽相同的具有余食郎自己特色的白族文化,给丰富厚重绚烂多彩的祥云民族文化花树,添增了风姿别具的一枝。

熟知我饮食习惯的小罗,赶紧吩咐妻子洗刚刚从山上捡回来的野生菌,自己则扛上背篓锄头,到坡地里,砍几个硕大的早熟包谷,再挖几窝洋芋,挖几个红薯,铺上青枝绿叶背回来。野生菌雷鸣般地进锅爆炒时,洋芋红薯被他深埋进火塘烫呼呼的火灰里,嫩包谷也被他撕去包衣,围着火烤起来,很快就弥散出满屋的清香,让我馋涎欲滴。这几种乡土吃食有一个诗性的名字:“三吹三拍”。洋芋红薯一鼓气烧熟到心,嫩包谷边烧边翻,边翻边借包谷底下的热火灰蒸,求得皮熟心更熟,但又没有一点点的煳渣煳味。洋芋熟了,红薯熟了,嫩包谷熟了,从火塘里拿起来,吹吹,拍拍;又吹吹,又拍拍;再吹吹,再拍拍,递到客人手里的,这就是“三吹三拍”了。这样弄出来的吃食,让你一咬,鲜香润甜,立即浸透了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外界街头摊子上煤炭火上烤出来的那些带有浓浓煤烟味且半生不熟的东西,其色其香其味,如何能与之相比?更何况,仅仅就山区人三吹三拍的那份热情,就足以让你沉醉其间回味无穷了。

“三吹三拍”就着野生菌,外加一碗东山梅子酒,实在算得上是旅程中的一顿神仙宴了。这一晚,我酒喝得不多,但当朋友家院子里洒满如水月光时,却已经 “醉”意斓然,“醉”在野猫山下的余食朗这个远近闻名的“美人窝子”里。

“拼伙”老里么傈僳族村

次日,以当地流传几百年的“走马皇帝”的故事为佐料,品过朋友为我特意烹制的东山名菜“苦里巴鸡”,告别余食朗,经东山乡新民村和姚安县地索村,顺渔泡江往下,走出四十多里,来到了大姚县的明林庄。在明林庄,我离开渔泡江谷,向西一拐,逆一道溪流上溯,到了野猫山最核心—小庄子村委会老里么村。这是一个傈僳族聚居的村庄,也是祥云县最高寒的一个自然村。

当晚,借宿在村中一个傈僳族人家里。

我是第一次到老里么。地势太高,加上一场连绵了半个月的雨刚过去没几天,天空还没完全放晴,热夏季节的老里么村的傍晚,居然让我感到了些许寒意。而一走进傈僳人家里,屋子正中火塘里熊熊燃烧的炭火,就把我浑身的寒意驱散了,心,也立刻暖融融的。

好客的主人要给我弄饭菜,我拦住了他,说自己已经在小庄子村委会旁的商店里,买了一些吃食吃过,不饿。然后掏出两百元钱,请他为我买一只胖壮些的土鸡,买几斤烧酒,再在村里喊几个人来,晚上一起喝酒。

主人不接我的钱:“你来了,就是客人,傈僳人家怎么好意思让客人出钱买鸡买酒,说出去要让村里人笑话我呢。”

我坚持说:“每年二月八我要照管上小学的娃儿,不能来这里和大家一道欢度拼伙节。今天来了,就随便买点东西,和大家补过一回,不然的话,我就白白地走上百里路来到这里了。”

主人乐了:“原来阿老表你是来我们老里么村过拼伙节的。”他抽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硬塞还我,“既然这样,这鸡我帮你买,酒嘛,我家里有,其他人也会提着来。拼伙,拼伙,我们每个人也要拼点酒菜,那才算是拼伙,才算是过一回拼伙节。”

主人出去了,我站在院子里,目光越过院墙,落在村后被夕阳染得金黄的“拼伙山”上。

“拼伙节”是老里么村傈僳族最隆重最具特色的民族节日。老里么村坐落在野猫山主峰东北侧的一个扇形坡地上,海拔差一两百米与主峰持平。清朝年间,从金沙江谷一路向西迁徙的傈僳族人,转南拐进入了渔泡江谷地,来到野猫山一带,其中一部分落居在小庄子箐里,一部分到了楚场河两边山林里,一部分落脚在今禾甸、米甸接壤的马拉箐上游一带,另外一些稍晚到达这里的人,没有更为合适的地方了,就在这个空旷的高岭坡地上安下了家。因为海拔高,一年四季长风劲过,气温非常低,这里不但无法栽培稻谷。在过去,就是包谷的收成也不怎么好,只能大面积经营些洋芋、荞子,生活非常疾苦。为了生存下去,有着行猎传统的傈僳同胞使用火铳、弓弩、铗扣等,满山林打猎。肉用以充饥,兽皮禽毛用来制衣或者到坝子里换粮食和其他必用品。傈僳族传统上是一个团结互助的民族,有难共担,有福同享。无论是谁打到了大样些的猎物,会扛到村后的这架山上,用火铳传信,喊来村里人,将猎物宰了砍成一块块,大家分着吃。有些时候,大家干脆在这里烧起火,就地烤食或煮食猎物肉骨,围着火唱歌跳舞,纵情狂欢。久而久之,这架山就被喊做“拼伙山”。后来,就把每年的农历二月初八这一天,定为 “拼伙节”。这一天,不管是不是有人打到猎物,全村的傈僳族人都会聚集到“拼伙山”上聚餐,用野餐和傈僳的特色歌舞欢度自己的节日,并一代代传袭下来。如今,世代有狩猎习惯的老里么村傈僳族同胞,响应政府的号召,纷纷放下了猎枪猎具,真正实现了与野生动物和睦相处。但“拼伙节”作为他们的一个特色民族节日,每年农历二月初八依然举行。这一天,村里人放下手里的活计,穿上节日盛装,带着猪肉羊肉蔬菜和酒,攀到“拼伙山”上,男女老少聚餐,用傈僳族传统的民族歌舞欢度节日,远近也会有人前来参加。老里么村傈僳族的“拼伙节”,依然以其特别的风采,一枝绚烂在祥云的传统节日中,精彩着祥云的节日文化……

晚上,陆陆续续来了十多个傈僳族男女老少,他们有的提着一瓶烧酒,有的提着一块腊肉,有的提着一捆青黄豆,有的提着几把山蕨菜,有的提着几十个洋芋,有的提着刚从山林里捡回来的鸡、见手青、谷熟菌……五花八门,都是野猫山上的土产,散发着野猫山的泥土清香。一个漂亮的傈僳族姑娘,穿着漂亮的傈僳族服装,款款入室,声明她是用傈僳山歌和傈僳舞蹈来“拼伙”……就这样,在这个并不是过“拼伙节”的日子里,我和老里么傈僳乡亲,欢声笑语,歌声悠扬,通宵达旦,过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拼伙节”。

风姿绰约插朗哨

下一站是米甸插朗哨。从老里么村到插朗哨,翻过村后梁子下一个长坡就是。但我没有选择这条径道,而是重新返回渔泡江边的大姚县明林庄,继续顺渔泡江而下,绕一个180度的大弯,进入插朗哨河谷。我此行是把野猫山作为一座风情文化的 “神山”来庄严虔诚拜转的,追求的就是一个“转”,在“转”中表达自己对这片文化山林的真挚崇拜和深情迷恋,立体领略这片文化山林特别的风采。

跟采风余食朗一样,这次到插朗哨,系旧地重游。

很多年前,在一次聚会上结识的一个彝族忘年朋友,分别后没几天,就从他家住的核桃林掩映的小小山村,托鸿雁传信,向我发来邀请,邀请我去他们那个叫“插朗哨”的民族山乡旅游采风,顺便到他家做客。他说,插朗哨,是一个洋溢着无限诗情的地方。插朗哨的山溪河水,日日夜夜淙淙哗哗地流淌在迷人情魂的风光风情画廊里,让人沉醉其间流连忘返……感染于朋友诚挚的热情和斓然的诗性,我去了。沿着晚清和民国年间云南驿大坝通往盐丰石羊的那条“驮盐路”,经东山干海村的采花岭,过地索坪、耙子箐、车乍拉几个彝族山村,进入祥云姚安毗连的渔泡江林谷,再由飞花扬浪的渔泡江流水作伴,一路听啁啾鸟唱,在一个叫人头关的村下,与自西向东而来的插朗哨河水怦然相撞,怦然相撞间来了一个激情满怀的拥抱。也就在清湍湍的插朗哨河水怦然撞入我眼帘和心怀的那一瞬间,我就认定,朋友的话没有丝毫的夸张,走进插朗哨河谷,也就走进了迷人情魂的诗性风光里。

插朗哨河是祥云第二大河流禾米河的下游。发源于东山乡干海村老鸦山的禾米河,从层林叠嶂的坝东群山流进禾甸坝子后,在浓郁的白族风

情中裙裾摆摆地自南而北走过禾甸坝,走过米甸坝,然后迎着初升太阳,又一头扎入峥嵘群山的浩荡绿林中,任绿竹点浪,任垂柳弄波,风情万般地流过米甸的石城江、黄草哨、楚场、插朗哨等几十个民族村庄,汇入渔泡江,汹涌澎湃,向北方的金沙江去。插朗哨,是禾米河作为地理意义上独立的一条河流的最后一程,也是最具诗情画意的一程。

当年邀请我前去的那位彝族朋友,家住楚场河与渔泡江交汇处那座犁形峻峭青山的半山一个凹地里,彝名“世白么”,据说还有一个“小雀吃水”的充满童话色彩的名字,是当年的插朗哨苗族彝族乡今天的插朗哨村委会辖下的一个自然村,也是整个禾米河下游林谷海拔最高的一个村庄。高峻的地势,日日白云恋居,夜夜清风流淌,房前屋后那一株株百年古核桃树,与村子后边陡山坡上的一片原始森林仰俯相望,借用风声鸟唱,交流着各自的情感,传达着相互的爱恋。深夏炽烈的阳光,在这里也倏然柔和,再加上村子与原始森林之间,有大片的桃树林,春天桃花盛开犹如霞染山坡,夏秋果实累累绿红相映,整个小山村,袅袅炊烟里俨然一片世外桃源地。

插朗哨 王自林 摄

我跟第一次到插朗哨一样,在河边流连几个小时,听水浪击石,看鳅鱼戏沙,赏如纱瀑影,读倒映泉潭的高山流云,天色渐晚时,才爬五里笔陡的坡路,步步登高到了世白么。朋友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这回,我没有到朋友家,而是借住另外一个彝族人家。在我之前,恰好禾甸坝一个做生意的白族男子,先我半个小时进了这个家借宿;而在我落座后不到十分钟,来自对门山马拉箐的一对苗族爷孙,也披着灿烂的晚霞,有说有笑地走进他家小院串亲戚。再加上他家女儿招赘进家的女婿是小庄子的傈僳族小伙子,晚酒时候,彝、苗、傈僳、白、汉,五个民族的人同聚一张八仙桌,同饮一葫芦彝族“包谷烧”,气氛热烈。尤其他家女婿,这个跟我朋友小罗一样,也能说多种民族语言的傈僳族男子,自如地操着彝语、苗语、傈僳语、白语和汉语,分别跟我们交谈,更让这顿晚酒情趣盎然别开生面。彝族山歌才落,苗家山歌又起,收山货的白族汉子,也来了几曲禾甸坝子白族小调,这个青瓦白墙的山村院落,就成了祥云民族文化大花园中的一个大花圃。

这其实也是插朗哨村最真实的缩影。这个人口一千的插朗哨村委会,有苗族、彝族、傈僳族、汉族四个世居民族,顺理成章地,也是祥云民族成分最丰富复杂的一个地区。世居民族多,各民族风情文化也就五彩斑斓,把这片山林土地滋养得丰饶多姿。彝族左脚舞、跳菜和火把闹宵,傈僳族祭龙会“噜泥地(泥水浴)”、“踩大门”和拼伙节,苗族花山节和“夜半搬家”,还有各民族特色调子、山歌、弩箭、葫芦笙舞、特色美食、刺绣服饰、青松毛宴等等。停留插朗哨的一天半时间里,我再一次在场接触观赏,通过各民族朋友绘声绘色的讲述介绍,再看再新,再听再新,愈品愈新。

作为祥云大姚 “盐马古道”上的一个重要关隘,古哨之地,插朗哨民族文化中还浸润着浓郁的红色文化意蕴。当年长征中的第二方面军红五军团,就是在萧克、王震将军的带领下,从插朗哨进入祥云和大理地区的。今天,插朗哨松风林浪里,有“红军桥”“红军路”“红军无名烈士墓”等红色文化遗址遗迹,至于流传在各民族中间的红军故事,更是数不胜数。这些,更使插朗哨的民族风情文化璀璨明丽,蕴藉厚重。离开插朗哨时,我和二十多年前一样,怀着崇敬的情感,捧一束山花,瞻仰了修葺一新的“无名烈士墓”。当我恋恋不舍地告别风情画廊插朗哨,过楚场,情不自禁回望,但见铺满灿烂阳光的河谷里,渐行渐远的插朗哨,青峦叠嶂,林谷如梦悠远。绿色的林风顺河谷轻响着追我而来,我在满林谷摇曳的树影中,也成了这道风情林谷里的一颗晶莹露珠,一片苍翠栎叶……

就仅此,我也不虚此行。

接下的两天多时间里,我继续顺野猫山麓的林谷往前转,边转边看,边转边听,边转边品,边转边回味,转过梯田级级拾高、稻黄如浪铺展的黄草哨,转过石铺古驿道如练飘逸的石城江,转过古树遮天蔽日的大松坪,转过有“陶瓷之乡”和“哑神舞之乡”美誉的大营彝族村,最后经出水箐,转到与东山妙姑街直线距离仅三五里的山梁上。至此,我已经完成了对野猫山的一圆之转,准备取道大古者彝族村回家,顺便在大古者瞻仰晚清年间东山彝族大起义留下的“金刚城”遗址、战场遗址和“道人水库”,将此次转山之旅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当恋恋不舍地回头,再一次回望高耸入云的野猫山,忽然发觉,禾米河的一条最重要支流——大营河,其实就发源于野猫山之巅。磅礴高耸原始森林密布的野猫山发源于一条和几条河流本不为奇,妙趣的是,这条河流居然也在“转”——它从野猫山流淌下来,转过出水箐,转过大营,转过七宣村,转过大松坪,在石城江汇入禾米河后,又一道转过黄草哨、楚场、插朗哨,然后才悠悠然汇入渔泡江。从发源地到与渔泡江的交汇地,直线距离不过十公里,它却围着野猫山转了一个七八十公里的巨大半圆,形成在大理州也非常罕见的圈形河流。哦,莫非这道灵性的多民族山乡河流,也和我一样,对野猫山绮丽的自然风光和多彩民族风情文化,心怀虔诚,情有独钟,日日夜夜年年岁岁,围野猫山这座朝夕摇曳着民族民俗风情文化的 “神山”,进行着自己的庄严虔诚“转山”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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