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炮”轶事

文/黄腾飞 陈 功

“张老炮”轶事

文/黄腾飞 陈 功

“1500米处‘敌’暗堡，温度32℃，左横风4米每秒……”高原盛夏的坦克实弹演习现场，射击口令一个接一个传来……一名射手在火控系统上键指如飞，装定诸元、测距瞄准，只听“轰”的一声炮弹烈焰出膛，尾部带着火舌直刺目标，正中靶心。

一发、两发、三发……发发炮响靶落，这名射手正欲打最后一发，孰料火控系统突发故障。眼看坦克就要驶出射击地域，他果断选择人工装表，迅速操作方向机、高低机锁定目标，利用手动击发装置精确命中目标，最终打出满堂彩。

“打得好！”现场传来阵阵掌声和欢呼声。这位百发百中的“神炮手”就是第77集团军某旅四连四级军士长张明林，连续7年被上级评为“神炮手”。因性子直、脾气倔、专业精，战友们都喊他“张老炮”。

妻子吃了坦克的“醋”

今年5月，“张老炮”的妻子郭建丽带女儿从云南老家千里迢迢来队探亲，可刚住进士官公寓的第一天，老张便接到向友邻部队移交坦克的通知。女儿刚出生，一家人半年未聚，本该享受团圆相守的温馨时刻，谁都没料到会遇上这事儿。

妻子心里不快，埋怨道：“结婚这些年，你陪坦克的时间和次数远远超过陪我……”

看到妻子幽怨的眼神和委屈的表情，想起她这些年的不容易，“张老炮”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混杂着愧疚、自责与苦涩。但这批“铁疙瘩”移交涉及随车工具清点、战技能检测、保养情况交接等诸多繁琐事项。作为对这些“门儿清”的装备负责人，“张老炮”深感自己没有置之事外的理。

6年前，这批坦克列装到位，就是“张老炮”和战友辗转万里接回来的。为了让新装备尽早显威沙场，“张老炮”立下“军令状”，昼不思食、夜不思寐，一心想尽快学会新装备的操作技术，却冷落了和他一起坠入爱河的妻子。那段时间，“张老炮”成天“焊”在坦克上，像着了魔一般精钻细研，每天从车场出来时迷彩服结满白色汗碱，且腰酸背痛，手臂发麻，吃饭时连筷子都拿不稳；晚上，挑灯深研火控原理、写驾装操炮心得……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后他考取了该型坦克特级射手证书，不仅在各级比武中摘金夺银，开创了坦克打靶“两弹穿一孔”的奇迹，还破解了多道高海拔地区坦克精准射击难题，个人因此荣立二等功1次、三等功2次。

从军14载，“张老炮”带出的炮手一茬又一茬，获得的各类奖章不计其数。地方企业得知此人，每年都有老板托人找到他，声称只要他肯脱下军装，月薪肯定远高出部队。

这个黑乎乎的云南壮汉家境并不好，生在大山里，父母靠一亩三分地把他拉扯大。妻子没有工作，一家人全靠他的工资生活，一份丰厚的薪水对于他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尽管老板诚心相邀，妻子多次相劝，他却始终不为所动：“我的技术都是在部队学到的，人不能忘本，要懂得感恩，身为军人更不能老想着向‘钱’看！”

其实，妻子并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铁疙瘩”凝聚了丈夫呕心沥血的付出，也融入了丈夫无法割舍的情感。她始终记得那天凌晨，正休假在家、熟睡中的丈夫突然大喊:“注意横向瞄准，控制射角射向要快要准！”被惊醒的妻子笑言，这家伙真是练打炮入戏太深、走火入魔了！

“赶紧去和你的‘铁甲情人’告别吧！”妻子深知丈夫的脾气，一旦他决定做一件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

看到妻子的脸上“多云转晴”，“张老炮”嘿嘿一笑，戏谑道：“不要吃醋，我快去快回！”说完，他一溜烟儿朝着装甲车场奔去……

“交出去的装备不能像泼出去的水”

这天傍晚，队伍即将带出装甲车场。值班员清点人数时，一辆坦克内突然传出“张老炮”沙哑的声音：“你们先撤吧，这台坦克射击瞄准镜出了问题，我处理一下……”

“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事呢？小心吃力不讨好。”队伍中的一名即将转业的老兵脱口而出。

另一名战士随声附和道：“这批装备已确定移交，现在改革关头多一事真不如少一事，万一在校炮过程中不小心损坏火控系统，还得担责呀！”

“如果人人都这样想，我们的装备岂不成了没人看管的‘弃儿’？你们要是不管，我管！”“张老炮”从炮塔探出半个身子，扯着嗓门厉声反驳道。

看到“张老炮”那张大汗淋漓的黑脸青筋暴露，战友们知道他的倔劲儿又犯了，便不再唱反调。一时间车场安静了，静得让人发慌，还有两三个战士红着脸低下了头。

天黑了，一轮弯月挂在天边。妻子早就做好饭菜，却迟迟不见丈夫归来，便找到连队一名战士，让他带着一起去送饭。

“张班长，嫂子送饭来了！”这名战士带着嫂子走进车场，大声喊道。

“我不饿，你们少添乱！”“张老炮”忙得不可开交，火急火燎地回应道。一个小时后，他才从坦克舱里钻出来。

“新问题遇到老革命，照样药到病除！”“张老炮”满脸兴奋，一把接过妻子手中的饭盒，大口扒饭。借助昏黄的灯光，妻子看见“张老炮”的腰直不起来，迷彩服的颜色几乎全被油污覆盖。

妻子的眼圈红了。她走近丈夫递上水杯，才看清他那张憔悴不堪、脏兮兮的脸上已翻起黑皮，而且嘴唇干裂，眼睛里浸满血丝。她立即转身背过面，一行心疼的泪水从脸上悄悄滑落……

随着装备移交时间一天天逼近，“张老炮”感觉自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他深知，信息数据在装备操作使用、检修保养和管理维护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这些软件交接的好坏，直接影响友邻部队战斗力建设，甚至关乎改革强军大局。

“交出去的装备不能像泼出去的水！”他横下一条心，带着装备骨干完成装备故障隐患排查、配套工具清点等工作后，紧接着又加班加点、不分昼夜地收集整理装备信息。他们经多方联系、仔细查找后，详细填写了涵盖维修项目、承修厂家联系方式、修理人员、诊断内容及更换配件等内容的装备“病历”，同时将装备日常训练出现的故障隐患及跨区机动、高原驻训、合成演习等时机中出现故障的具体现象、分析检测、排查处置手段等信息汇编成册，使每台战车都有了一份全天候、多领域的动态健康档案。

脚踩铁疙瘩，心似绣花针。装备移交现场，因劳累过度患上重感冒的“张老炮”，带着接装干部钻进一台坦克，手把手地交接雨雾天坦克射击操作的注意事项，并将如何排除水雾干扰、提高激光测距精度等“秘诀”以及战车射击参数、实弹经历等信息一一写在小卡片上，粘贴于战斗舱内。

移交结束，这名接装干部很是感激：“改革关头，真没想到你这么忙，还设身处地为我们日后的训练着想！”

过硬老兵的“本领恐慌”

6月初，部队编制体制开始调整，连队撤并分流、换岗移防等任务全面铺开，“张老炮”依然铆在战位保持原来的样子。

根据调整，张明林所在的班排转隶至该营装甲突击车连，依靠之前在营里的名气和专业基础，新连队任命他为装备技师。调整到位的第二周，营里安排“张老炮”为官兵讲解某型坦克使用效能。三天的准备时间并不充足，为了保险起见，他索性用起了自己在一年之前书写的火炮教案。移花接木，套用公式，这还不简单吗？就这样，他自信地走上了讲解示范场，流程如预想的一样顺利，结束后现场掌声雷动。

“张班长，我有一个问题！”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一名战士站起身，继续说道，“该型坦克和刚移交的坦克火炮口径完全不同，那为啥它们的射击频率却是一致的？”问题一出，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这名身经百战的“神炮手”也不由得慌了神，愣在那儿，脸上火辣辣的……

自从这次尴尬经历，“张老炮”意识到了思想随改革步伐同频、行动向强军目标聚焦的现实重要性。编制体制调整、武器装备更新、专业任务转换，一度让他陷入了“本领恐慌”。为此，从不服输的他又拿出了兵之初的那股倔劲儿，向“新领域”发起挑战。接下来，他在军网上搜索相关的共同基础资料，同时向友邻部队的战友请教相关专业知识，利用休息时间反复研读，撰写心得，希望自己在新装备列装之前就能摘掉“门外汉”的帽子。

“如果现在不努力，以后遇到新装备就可能无所适从，如果被新兵比下去，那我们老兵的脸要往哪里搁呀！”“张老炮”为了调动老兵的学习训练热情，经常采取这样的激将法。一些有消极懈怠思想的老兵，渐渐被他“心怀忧患，只争朝夕”的激情、爱军精武的心劲和以身作则的态度所打动，积极投入到学习训练中。

夏日骄阳似火，地表温度逼近了45℃。颗颗豆大的汗珠早已浸湿了一群兵汉子的迷彩服，但他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作为专业训练负责人，“张老炮”依然带着大家一起活跃在练兵场上，他时不时大喊：“我们练一次，就要有一次的效果，坚决不磨洋功、不打疲劳战！”

为让战友们重新看到那个他们所熟悉的“张老炮”，张明林再次开足马力，发起冲锋。一个月下来，他的脸晒得更黑了，手臂上留下了几个与装备撞击后的伤疤。面对改革大考，“张老炮”以心无旁骛练兵备战、抢抓机遇精武强能的精神状态，交出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责任编辑：王 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