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 震
较真(外二篇)
满 震
我们几个科长陪局长掼蛋。
高科长在我们几个科长中掼蛋技术水平最高,他知道局长是个非常争强好胜的人,就说:“局长,我和你对家。”
局长说好好好。
我和蔡科长对家。我知道蔡科长也是个争强好胜的角,我就说:“蔡科长啊,我打你声招呼,我的牌技很差,我出错牌的话,你可以指正指教,但不许板着脸严厉地熊我。”
开战。他们连打了我们三个双下,一跃打到了J;我们是一把没打。
蔡科长有点发急,他把责任全部推给我,说:“看来你的牌技是很烂。明明单只是他们强项,你一发牌就出单只,等于是在帮对方忙。你好像是在三打一,和他们合起伙来打我一个,我们怎么能赢呢!”
我说:“我是不行,有的掼蛋常识我都没弄懂呢。”
蔡科长说:“下次我绝不会再跟你这样的臭牌篓子对家!”
我说:“下次我也绝不再跟你这样斤斤计较的人对家!”
这一牌我们抓到了一对大令——抗贡!蔡科长说:“翻身的机会来了。这一牌你一定要好好打!”他坚持认为输牌完全是我没好好打。
看来,这一牌蔡科长手上的确是一把蛮不错的牌,走着走着就剩下几张了。我发牌,出了一对。下家压。蔡科长不压。他下家压。我不压。蔡科长还是不压。我上家发牌,三姊妹。我不压。我下家也不压。蔡科长犹犹豫豫的,又想压又不想压,还是没压。我上家又出三个小5。我压不起来。蔡科长看对方手上只有五只牌了。按常理,打五不打四。蔡科长急了,炸!结果人家手上还有一个同花顺,打了蔡科长的小炸弹,上游。
蔡科长气急败坏地朝我发火:“你打什么鸟牌!我手上还有五只牌,你不想到是一只带个炸弹吗?你为什么不出一个小单只,而要出一对呢?你头脑有病啊?”
我说我没注意。
蔡科长板着脸说:“没注意?你打牌你不注意牌,你注意什么啦?我看你写小说写得洋洋洒洒的像个才子,你打牌就像个脑残!”
我也忍不住了,我说:“打牌不就是娱乐吗?值得这样较真吗?我看你真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蔡科长继续责怪我。
高科长说:“别吵了别吵了!抓牌抓牌!”
局长说:“不许再吵了。”
蔡科长这才闭嘴。
这一局我们以失败告终。接着打。蔡科长坚决不肯再跟我对家。高科长说:“那你跟局长对家。”
重开的一局双方咬得很紧,他们打一牌我们打一牌,他们打A我们也打A。现在他们在台上,他们这一牌是第三次打A了,再不过就得从天上跌到地下从头开始打2了。我看蔡科长很紧张,头上都冒汗了。
也是该他们倒霉,我这一牌抓了一手好牌。我发牌,我出一个三带二,手上还剩六只牌。蔡科长坐我下家,他不压。局长说压不上。我撒手出钢板(三个3和三个4),上游。
这时候只见局长一巴掌打落蔡科长手上的牌,气急败坏地说:“我看你手上什么牌,一副软弱无力的样子!”一看有个炸弹,就火了:“你打什么鸟牌啊?他出三带二你有炸弹你不炸,你留着炸弹吃啊!”
蔡科长想辩解:“我……”
局长火更大了:“我什么啊?你一直就以为你比别人聪明,动不动还好为人师指责别人。我看你才真是脑残!”
蔡科长低着头,一声不敢吱。老蔡其实还比局长大两岁呢,局长这样说他我觉得有点过分,我就多了句嘴,我说:“局长啊,打牌是娱乐玩的。没有必要这么较真!”
没想到局长的火更大了,他用拳头咚地捶了一下桌子,冲我道:“关你屁事啊!你够什么资格插嘴啊!你给我站一边去!”
我的犟劲也上来了,我说:“论年龄,老蔡是你兄长,你这样不尊重他就是你不对了。”
估计平时也没有人敢这么说他这个大局长。局长气得眼睛睁得大大的,逼视着我说:“呵,还真是无知无畏啊!敢教训起我来了!我告诉你,你这样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的,有你的好果子吃!”说着,把手上的牌斜刺里往桌上一掼,撒了一地,走人。
我豁出去了,说:“局长你也别威胁我,我不怕!”
高科长赶紧呵斥我说:“你别说了!”
蔡科长呢,仍旧低着头,一声不吭。
下班回到家。老婆说:“跟你说一件事。”
我说:“什么事?你说。”
老婆说:“你大姨子刚才来借钱?”
我说:“你想跟我说什么?”
老婆说:“我想问你,是借还是不借?”
我说:“她想借多少?”
老婆说:“五万。”
我问:“做什么用?”
老婆说:“换肾。她有肾病你不是不知道。换肾得三十多万,她手头钱不够,想从我们这里借五万。”
我说:“你答应借给她了?”
老婆说:“没有。我想我还是应当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我说:“你的意思呢?是借还是不借?”
老婆说:“我不想借给她。”
我说:“为什么?”
老婆说:“我想起我们买房子的时候缺钱跟她借,她那个态度哦,简直要把我气死!她一会儿说,家里的现金都旱在货里面了;一会儿又说,外面是有几个客户欠了一些货款,但是要得很费劲。我死乞白赖地求她,我说我们的亲亲友友都找过了,还缺几万块钱。我说姐要是不帮我的话,我们的首付就凑不齐,那我们的房子就没办法买了。她最后总算答应借两万给我们,却又是要我写欠条,又是要我保证一年后必须还她。当时我气得真不想认她这个姐了。”
我说:“是啊,你姐当时真是不够意思。”
老婆继续说:“几年后我们的经济状况好转了。她可能也没想到她也有缺钱的时候,她开口跟我们借钱的时候,我们二话没说就把钱拿给了她,连借条也不要她写。我们儿子结婚的时候经费不足,我没想到的是,当我婉转地跟她提出要那个钱的时候,她竟然很不高兴地冲我发火说:这几个小钱从哪里不能转一下,急吼吼地跟我要!怕我赖了你的钱不还是不是啊!你看你看你这个大姨子她讲理不讲理啊!”
我说:“是啊,是有点不讲理。”
老婆说:“你看这个钱我们是借给她呢,还是不借给她?”
我说:“是啊,你看这个钱我们是借给她呢,还是不借给她?”
老婆说:“这回我也没有爽快地答应她。我说,我现在也不当家,现在我们家是你妹婿当家,我得等你妹婿回来问问他。我这不是在征求你意见吗?你看,这钱我们是借给她呢,还是找个理由回绝了她?”
我故意说:“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想想她过去是怎样对我们的,真是不想借给她……”
老婆说:“那我干脆回绝了她吧?”
我说:“不过呢……不过呢……她毕竟是我的亲姨子。况且她这回是生的大病,我们总不能……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你说是不是?”
老婆笑了:“嗯,我就等你这句话呢。老实说,你刚才要是说不借,我会立马就跟你翻脸!”
我故意生气地说:“那你刚才干嘛说了我姨子那么多不是?我以为你不愿意借给她呢。”
老婆说:“我是故意考你呢。我要看看你是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嗯,看来你是一个心肠不错的人。”
我说:“那是。我的心肠要是不好,你能嫁我?”
“贫嘴!”老婆笑得很开心。
我暗暗得意,心里说:你肚子里那点小九九我还能不清楚。
春兰含辛茹苦把女儿萍萍拉扯抚养长大,女儿大学毕业后又有了体面稳定的工作,这是让春兰感到欣慰的;然而让她烦恼的是,女儿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春兰问女儿:“他不就是一个卖乐器的琴行小老板吗,有什么值得你爱的呢?”
萍萍坦率地说:“他长得很帅,他弹吉他样子真酷,简直把我迷倒了。”
春兰说:“帅气也不能当饭吃。妈妈我吃的就是这个亏,这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是一个端铁饭碗的人民教师,而他只是一个个体户,门不当户不对啊。”
萍萍说:“个体老板怎么啦?个体老板也不低人一等。何况过几年人家说不定就成了大老板。”
女儿像妈妈一样倔强,妈妈说不过女儿。春兰想作出让步,她想,要是这个年轻人的生意状况还不错,自己就作出让步,同意女儿跟他谈朋友。她就托亲拜友请他们帮忙了解这个小老板。然而调查结果令她大失所望,于是她决定坚持自己的意见,坚决不同意女儿跟他谈。
春兰问女儿:“他离过婚,还带着个拖油瓶儿子,这你知道吗?”
萍萍说知道。
春兰说:“你要是嫁给他,一进门就做后妈,你会幸福吗?”
萍萍说:“这个我不在乎。”
春兰气得要死:“你现在昏了头你不在乎,你哭的日子在后面呢。”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再问你,他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你知道吗?”
萍萍说这个她不太清楚。
春兰说:“他现在是一屁股的债。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萍萍说:“做生意谁也不能保证不负债,但我相信他一定有能力做好的。”
看来女儿已经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了!看来女儿就要重蹈自己的覆辙了!
春兰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那时候大学太难考),去建筑工地跟在瓦匠后面做小工,炒砂浆拎泥碗子,挣点小钱补贴家用。在建筑工地做工时间不长,春兰就认识了年轻英俊的瓦匠小梁。两人朝夕相伴,很快就坠入爱河,并发展到如胶似漆的地步。而春兰的父母了解到小梁家很穷,坚决不同意他们好。而女儿的态度也很坚决:非他不嫁!竟然未婚同居住进了小梁家,把生米做成了熟饭。春兰父母觉得丢尽了脸面,去了小梁家,想强行带回春兰。春兰坚决不肯回去,小梁家也坚决不让把人带走,还叫了左邻右舍前来助阵。于是双方肢体摩擦,进而大打出手。结果是春兰的父母被打得头破血流,还被派出所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通。伤透心的春兰父母表示永远不再认这个女儿。
春兰跟了小梁后不久,就发现小梁好吃懒做不顾家,还爱喝酒爱赌博,在外面喝醉了酒赌输了钱回家就打老婆,且积习难改。春兰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的外貌迷了眼,后悔没听父母的劝告,最终离婚。离婚后的春兰无脸再见父母。一个弱女子拖着个孩子,艰难度日。
春兰也曾在心里暗暗地抱怨过父母,自己那时候年轻幼稚,难免看错人做错事,你们为什么没拦住我呢!而实际上应该抱怨的是自己啊,是自己不听老人言,才走错了这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步的啊!
为了不让女儿今后也抱怨妈妈,不让女儿重走自己的老路,不让女儿走错这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她必须要拦住她!让她迷途知返悬崖勒马!
春兰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是妈妈的教训。我告诉你萍萍,我是坚决不会同意你和那小子好的!”
萍萍说:“我也告诉你妈妈,你这样干涉我的婚姻自由是违法的!”
春兰说:“我不会用武力干涉你,但我警告你,你哪一天跟那小子结婚,哪一天就是我的死期!”
萍萍说:“那我也警告你,你不让我嫁给他,我就谁也不嫁,这一辈子做老处女了!”
母女俩谁也不让步,就一直僵持着。后来,妈妈终于胜利,女儿败下阵来。妈妈赶紧托亲拜友请他们帮忙给女儿介绍对象,很快找到了一个在事业单位工作的男孩,其父还是一个大老板。男孩虽然长相一般,但家庭经济状况、工作单位等等各方面条件自然都很不错。妈妈很满意,让萍萍跟他见面,问她感觉怎样。
萍萍心不在焉地说:“不知道,没感觉。”
春兰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妈妈这么做完全是为你好,你听妈妈的不会错。”
就这样,萍萍嫁了这个“富二代”。春兰以为女儿肯定会幸福快乐的。不曾想,几个月后,萍萍挺着个大肚子哭哭啼啼来找妈妈:“我要离婚!”妈妈不解。萍萍说:“我怀孕期间不让他碰,他就经常夜不归宿。他外面有女人,还不只一个,和我结婚前他就跟她们有关系了,现在还保持着这种关系。我实在受不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离婚!”
春兰无语。一边请求女儿原谅,一边还说:“妈妈这么做原本是为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