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张戏票

■ 陈少华 江苏省无锡市惠山区文化馆

第三张戏票

■ 陈少华 江苏省无锡市惠山区文化馆

时 间——某天傍晚。

地 点——汪老头家里。

人 物—— 汪老头（父）；汪凤珍（女）；汪婆婆（母）。

【在汪老头：“看戏啰！今晚去县城看大戏啰——”的喊声中，光启。

【汪老头家。一桌两椅，另有一张三人沙发。桌后有一屏风，屏风上贴有一副寿星老头的中堂，两边对联为：“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汪老头上。

【汪老头戴着沾有血迹的破绒帽，左手打夹板吊在脖子上，右手拿一只快件，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汪老头 （唱）手拿快件喜洋洋，

女儿来信心欢畅。

戏票两张在其中，

（白）女儿在广东做生意，从网上看到咱县城来了个大剧团，上演《穆桂英挂帅》，就用快递买来了两张戏票，我和老伴儿都是戏迷，戏票好啊，乐得人儿呀——（唱）

脚底春风呼啦呼啦响。

（喊）老伴儿，快看，快件拿回来了。【汪妻，上。

汪婆婆 在哪？（接快件，拿出戏票）啊？就这戏票？

汪老头 女儿让我们先看戏，等一段再从广东回来看我们。

汪婆婆 等一段？是几天啊？唉，又在骗我们哦！

汪老头 你说的没错。女儿凤珍啊，你——（唱）

左也没空右也忙，

忙碌之中忘爹娘。

一年到头不见面，

爹娘想你空张望。

汪婆婆 （嗔）你个死老头，女儿了她也不容易啊！（发现夫的模样，惊吓地）咦呀！这是咋搞的？（急）怎么了？怎么了？

汪老头 （大笑）哈哈哈……不要紧，是我自己假装的。（滑稽地扯扯绷带、摘摘帽子。）

汪婆婆 为啥呢？

汪老头 你不是总在挂记女儿吗？昨晚还躲在被窝里抹眼泪哦！我想，今天就借着戏票撒一个谎吧。

汪婆婆 什么谎？

汪老头 你听着——（唱）我对女儿这样讲，

我的右手刚摔伤。

女儿你要回家来，

看看你爹和你娘。

汪婆婆 女儿隔这么远，怎么回来呀？

汪老头 你这就不知道啊！

汪婆婆 啊?

汪老头 女儿出差到淮安，本不打算回家，我就对她说——（接唱）

爹爹伤痛自己扛，

你莫着急和惊慌。

陪着爹娘看看戏，

就是今晚这一场。

汪婆婆 女儿怎么说？

汪老头 我用微信把摔伤的照片发给她了，她能不答应吗？

汪婆婆 学微信，你就派这个用场啊？

汪老头 （讪笑）……嘿嘿，对头。

汪婆婆 女儿今晚回家？

汪老头 答是答应了，但回不回来，就不晓得哟。

汪婆婆 唉！老头子，你真是猪脑子呀——（唱）

城里打拼不一样，

我愧无法帮她忙。

见了你我又如何？

够改你的猪头像？

汪老头 我是怕你想女儿想出病来了。

汪婆婆 去去去——（接唱）

无事生非帮倒忙，

空让女儿揪心肠！

要是出了啥事体，

我要把你皮剥光！

汪老头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次让女儿陪我们看戏，是个好机会哟！

汪婆婆 我就不晓得好机会，是吗？你不该骗女儿呀！（掏出手机，要拨号）

汪老头 （急）你……干什么？

汪婆婆 （唱）你的把戏要穿帮，

我来拆破你的谎。

快让凤珍莫回家，

欺骗女儿不应当！

汪老头 哎！哎！（慌忙抢妻手机）老伴儿吔，你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汪婆婆 我打你的脸，怎么着？

汪老头 （无奈地）不怎么着，该打该打，你打的好！

汪婆婆 那把手机还给我呀！

汪老头 我倒要先提醒你一下——（唱）

女儿已知我摔伤，

你却告我在撒谎。

静下心思想一想，（白）你说说，你说说，

女儿该听哪一方？

汪婆婆 这……

汪老头 （唱）你我消息一碰撞，

真真假假难猜详。

若是女儿信了你，

我愿与你赌一场！

汪婆婆 这……

汪老头 你说，女儿能真的相信你吗？

汪婆婆 这……

汪老头 （递手机）这个电话打不打，你自己看着办吧！

汪婆婆 （接手机后捶打夫）你这个死东西，专门将我的军！

汪老头 （捉妻捶打双手）我不是将军的人哪。女儿咱们就别管她了，随她去，好不好？她真的回来了，陪不陪我们看戏，也不管她，好不好？

汪婆婆 唉……（抹眼泪）

汪老头 老伴儿啊！（指戏票）（唱）

别看小小票一张，

却能烫手压分量。

价钱二百八十元，

座位适中最恰当。

汪婆婆 凤珍这鬼丫头，不是在糟蹋铜钿吗？

汪老头 （接唱）女儿自有她思想，

表达孝心情可谅。

既然花了这铜钿，

你我就该来捧场。

（对妻）来，你笑一个。

汪婆婆 为啥呢？

汪老头 笑一个，就说明你今晚会高高兴兴去看戏了。

汪婆婆 真的要笑？

汪老头 真的。

汪婆婆 果真要笑？

汪老头 果真。

汪婆婆 好，那我就笑笑吧。（左也笑不起，右也笑不来，显得有点滑稽）

汪老头 （心酸地）唉，都是想女儿想成这个样的啊！

汪婆婆 （经反复努力，总算笑起来，且越笑声越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汪老头 （受感染地跟笑）哈哈哈，哈哈

哈……这就好了，好了，我们准备到县城看戏啰！

汪婆婆 好，好，准备看戏啰！

【俩人同时退到屏风后面，下。

【汪凤珍内唱：城里打拼生意场——

【汪凤珍提着包和礼品盒，风尘仆仆地，上。

汪凤珍 （接唱）

稍有闪失全白忙。

忽闻爹爹手摔伤，

好似晴空霹雳响！

（白）出差到淮安，本没打算回家，让爹和妈看看戏，尽一点孝心作罢。哪知，爹爹在今天下午摔伤了手，我只得抽空赶快回来了！（接唱）

紧追慢赶朝前方，

只恨身上无翅膀。

心中有事嫌路长，

快快见到爹和娘。

（白）到了到了，总算到家了！爹爹、妈妈，我回来了！

【夫妻俩分别在屏风两边探出头来，张望。

夫妻俩 啥人啊？

汪凤珍 爹！妈！是凤珍我啊。

【夫妻俩惊喜地，迎上。

汪老头 凤珍，你真的回来了？

汪婆婆 儿啊，这不是假的吧？

汪凤珍 （唱）一听爹爹手摔伤，

所有事情全推光。

汪老头 （得意地）哟，有效果了！（旁唱）

我点炮仗立马响，

爹爹到底有份量！

汪婆婆 （抚女脸庞）儿啊，你已有（掰着手指）一年零58天没有回家了。

汪凤珍 一年零58天？你记得这么清楚？

汪老头 不会错的，你妈想死你了，她记得最清楚。

汪凤珍 （震惊）是吗？

汪婆婆 是的。

汪凤珍 （深情地抱住妈妈）妈！（接唱）

妈妈记性太清爽，

敲我心头搅我肠。

五味杂陈心中有，

父母恩情似海洋。（白）爹，妈，女儿有愧呀！

夫妻俩 别说了，别说了。回来就好！

汪凤珍 （至爹旁，抚摸其左手）爹，还痛吗？

汪老头 痛！怎么不痛呢？（假装）哎哟哟……

汪凤珍 要不要住院啊？

汪老头 不要。不要。

汪凤珍 真的不要？

汪老头 骗你干啥？我不在电话里说清楚了吗？哎哟哟……

汪婆婆 他就是在骗你啊。

汪凤珍 啊？从小到大，爹爹从来都没骗过我呀！

汪婆婆 唉，他的手没有摔伤。

汪老头 （叫唤）哎哟哟……（示意妻别揭底）

汪婆婆 （气恼地）老头子，你别再装神弄鬼了，好吗？（上前将夫绷带、夹板及帽子扯掉，狠狠地摔在地上。）

汪老头 （无奈地）你？！你……

汪凤珍 （意外地）爹、妈，这是怎么回事？！

汪婆婆 为了骗你今天回家，他故意装作手摔伤了。

汪凤珍 真的？

汪老头 （承认地）女儿啊，真是这样的。

汪凤珍 爹爹——

汪老头 凤珍，莫怪爹爹我了，你妈妈想你，躲在被子里哭了好几回啊。

汪凤珍 （震惊地）爹、妈——（唱）

听罢你们一席话，

心头好比针尖扎。

母女相见寻常事，

何用爹爹编谎话？

全然怪我不懂事，

孝敬双亲有偏差！

幸有今日醒悟时，

悬崖之处快勒马！

（白）爹、妈，今晚我一定要陪你们看戏。否则，太对不起你们了！

夫妻俩 （高兴地）真的？！好！好！

汪老头 那……还差一张戏票啊。

汪凤珍 放心，到了剧院，一定能买得到的。

夫妻俩 对。对。

汪凤珍 爹、妈，这是我买给你们的礼品，多补补身子吧！

汪婆婆 好。好。凤珍，你还没有吃饭吧？

汪凤珍 吃啦！

汪老头 女儿，先歇息一会儿，和口茶吧？

汪凤珍 不啦，看戏去啦！

汪婆婆 啊？好好。

汪老头 看戏啰！

三 人 （合唱）其乐融融一家人，

聚少离多有原因。

今晚一同看戏去，

爹妈女儿全开心！

【传来手机铃声：“叮铃铃，叮铃铃……”

汪凤珍 （接电话）喂，你好。我就是。……啊。啊。啊。……有变化？……退货？……损失20万元以上？……今晚就处理好？时间太紧了吧？好。好。我知道了。再见。（收起手机）

夫妻俩 （关切地）凤珍，怎么了？

汪凤珍 这……生意上出了一点事情。

汪老头 要亏掉20多万铜钿？

汪婆婆 这么多啊？！

汪凤珍 爹、妈，咱们看戏去！

汪婆婆 （反问）还要看戏啊？

汪老头 不能看戏了！

汪凤珍 （坚定地）没事，继续看！

汪老头 （唱）看戏辰光总归长，

风云突变有情况！

汪婆婆 （接唱）损失超过二十万，

爹娘不能误辰光！

汪凤珍 （接唱）生意潮落又潮涨，

请你莫管这本帐！

汪婆婆 （接唱）说得轻巧无份量，

亏损太大我心伤。

汪凤珍 （接唱）堤内流失堤外偿，

生意场上太平常。

汪老头 （接唱）快走快走莫彷徨，

孝心就是顺爹娘！

汪凤珍 爹、妈，别吵了，陪着看完戏后，我再忙生意上的事不迟。

汪老头 来不及哦！

汪婆婆 你陪不陪，我跟你爹还不是这猪头样吗？

汪凤珍 （摇头）不！女儿我欠你们的太多了。

汪老头 一家人，有什么欠不欠的啊？

汪婆婆 凤珍，你真的不走？！

汪凤珍 真的。

汪婆婆 一定不走？！

汪凤珍 一定。

汪婆婆 那好！（转身找一根粗大的木棒，递夫）你不是假装手摔断了吗？现在你就真的把手砸断吧！

汪老头 啊？真的砸断？！

王婆婆 一点不假！

汪老头 这……

汪凤珍 为什么？

汪婆婆 你不快走，你爹爹的手就一定要断！

汪凤珍 （大惊）啊？！

汪老头 ……有是有道理。（犹豫地）只是……你、你为啥不砸自己的手，定要砸我的手呢？

汪婆婆 （骂）你个脓包！（旋即举棒，要砸自己的手）看我的！

汪老头 （忙抢过木棒）哎哎！还是我来、我来……（欲砸手）

汪凤珍 （猛地抱住爹，又把妈抱过，连哭带喊）爹爹、妈妈……

【三人抱成一团。

【揪心的音乐声响起。

【音乐声中，汪凤珍慢慢地抬起了头。

汪凤珍 爹、妈，我走了……

汪老头 快走！

汪婆婆 快走！

夫妻俩 快快走！

【汪凤珍收拾东西。

汪凤珍 （泣声）爹、妈——（唱）

抬头放眼望远方，

女儿永在你身旁。

爹妈恩情记心间，

下次再回看爹娘。

汪老头 下次有多远啊？

汪婆婆 又是在骗我们吧？

汪凤珍 爹、妈，再见！（挥手，下）

夫妻俩 好女儿，再见、再见……

【夫妻俩目送女儿离去，挥手不止。

汪凤珍 （突然含泪返身上场）爹、妈……

【汪凤珍哭泣着拥抱爹、妈后，再边挥手边下。

夫妻俩 （泪流，挥手不止）凤珍，再见、再见……

汪老头 唉！女儿双脚还没站稳，又走了……

汪婆婆 又走了……

汪老头 还要不要去看戏啊？

汪婆婆 ……要不要去啊？

汪老头 我不晓得……

汪婆婆 我也不晓得……

【在夫妻俩惆怅失落中，汪凤珍举着一张戏票，奔上。

汪凤珍 （喊）爹！妈！我回来啦！

夫妻俩 （大惊）——凤珍，你？！

汪凤珍 爹妈，生意上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就特地买了这第三张戏票，回来陪你们看戏去！

汪老头 真的吗？！

汪婆婆 没骗我们吧？

汪凤珍 （大笑）怎么会骗你们呢？生意上的事说不清道不明，有时就是这样的，你们不知道啊！

汪婆婆 哦——

汪老头 真的没骗我们？

汪凤珍 真的不骗你们。走！看戏去。

夫妻俩 （反复审视女儿，相信了）好，好。相信你，看戏去！（俩人高兴起来，做去看戏的准备）

汪凤珍 （看着父母高兴的样子，深情地，旁白）今天，我才真正地明白过来：什么叫可怜天下父母心！20多万元，算什么呢？损失就损失了吧！孝敬双亲，让父母高兴，损失20多万元，值啊值。今晚不陪父母看完这场戏，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幕后唱 可怜天下父母心，

儿女知情更感恩。

纵有黄鹂千百只，

也难传其三分韵。

【幕后唱中，三人作去看戏状，造型。

【切光。

【剧终】

【责任编辑：李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