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头

2017-12-05 11:29浙江胡小芳
散文诗 2017年14期
关键词:干娘法子刘海

浙江/胡小芳

洗头

浙江/胡小芳

男生大概是永远体会不到女生对洗头的复杂情感的。

在洗头这个问题上,女生可以充分展现其性别心灵手巧的特征。女生掂量几天洗一次头,在哪个重要日子之前刚好洗次头,是有着灵活的调控能力的。

在重大事件之前,夜深到哪怕洗完头头发要冻起来,早起到哪怕腿脚发软也能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这个头一定要洗好。头发状态好不好,可以直接影响到女生的自信度和临场发挥。她们自己可以准备敏锐地观察到哪个部分的头发不在状态。尽管外人丝毫看不出有啥不一样,她们心里计较着哪里不该翘的头发翘了,刘海长了一小寸,还是短了一毫分,内扣扣得不明显等问题。而且还会有意无意提醒你,因为头没洗好,所以发型不在状态,言下之意是如果头洗好了,状态会更好。这种忧思可不是我们现代人独享的,古人也有。《诗经·小雅》里就有几句:“终朝采绿,不盈一匊。予发曲局,薄言归沐。”大概是说,我整天采着可以洗头的绿草啊,费老大的劲儿还没采到一把。我的头发弯弯曲曲的真难看呀,不说了我赶紧洗头去了。看来对洗头这件事的在乎,古今皆有。

保持秀发自然舒爽,刘海变油是个跨不过去的坎儿。刘海变油的速度,是世界上最可恶的膨胀速度。有时,只用一天时间,刘海就无法遏制地变油了。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女生是有很多法子克服刘海变油这个问题的。本科的时候发现有女同学冬日里只洗刘海,并且手艺高超到可以让刘海以外的部分滴水不沾。有时冬天一大早起来,水房里一排洗刘海的俏妞儿们。后来发现,研究生同学的法子更厉害,不用水洗,直接用痱子粉扑上去,然后手顺着头发抓几下。头发如初洗过般干爽,一根是一根的。我惊呆了。

有时我就好奇,古人用什么法子洗头的。《红楼梦》五十八回里有一段记载不妨看看。芳官跟她干娘去洗头,干娘让她用自己女儿洗剩的水洗。芳官虽然是戏子,但演小姐演惯了,自然有了点娇脾气,而且得宝玉宠,一下子就发飙了,跟干娘吵了起来。后来,袭人叫人给送去了“一瓶花露油并些鸡卵,香皂,头绳之类”,这里鸡卵指的就是蛋清,古时也叫“鸡子白”,古书有记载:“妇女头发垢脂,鸡子白涂之,少顷洗去。”蛋清有收敛和保护膜的作用,就相当于我们今天的发膜了。这看出贾府丫环们的福利是极好的,普通人连鸡蛋都吃不上,丫环们还能拿蛋清洗头。可见当时贾府的腐败挺严重。除此之外,有一个有趣的画面,芳官被她干娘骂得哭了,一个俊俏的小姑娘,“穿着海棠红的小棉袄,底下丝绸撒花袷裤,敞着裤脚,一头乌油似的头发披在脑后,哭得泪人一般”,怪可怜见的。曹雪芹用一个小小的洗头事件,写出了大观园里的阶级,人心的自私。而且,当晴雯和袭人怨两人都不省事的时候,宝玉说了句“物不平则鸣”。宝玉是大家公子,可以说那时的皇宫贵族眼里是看不到平等的。而他能从这一盆洗头水里看到问题所在,而且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可见宝哥儿是非常具有人道主义精神的。蒋勋说他是“活菩萨”,也不为过。

我脑海里印象很深的洗头画面,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宁静洗头的那场戏。对,就是夏雨看了直吞口水的那场戏。有人说这场戏里宁静浑身像镶了金边似的。

看了这场戏,我隐约觉得,有些情境下女人的洗头,不是个事情,而是个美学。一种关于自然、野性的美学。我坚信这世上一定有男性大文豪喜欢写女人洗头时的场景。

我的记忆里,小时候有几位大姐姐经常带我玩,印象深的都是她们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冬日午后晒太阳,或者在夏天晚风中吹拂。我至今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在带我玩之前一定要洗个头。但我仍然记得她们在我旁边,我闻得到她们头发上的味道,而且她们好像很舒适地拨弄着头发,想着心事。对于当时头发被妈妈扎得不能再紧一根碎发都不留的我来说,那就是青春的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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