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陈衍强
云南之书
云南◎陈衍强
你的大地大得我无法走遍你大起大落的山水。
我只有站在雄鸡一唱云贵川都听得见的高处,才能看见芒部的沧桑和宝石一样镶嵌在乌蒙高原上的县城。
我穿州过府,沿着当年那支红色军队用回旋战踩出的道路奔走,慢慢靠近你的大雄古邦,像酒鬼见着云赤酒一样饮你用以勒方言打开的茶花,醉在赤水河的源头。醒来看见的,是你描绘的可以栖息心灵的乡村画卷。
山歌从天上飘过,每一缕微风都散发出酸汤猪脚的味道。
在云南人口最多的县,我看见的,不仅是改变命运的150万双手,还有你的乌峰一样坚忍不拔的意志和精神,还有你的遍地顽强生长的庄稼和诗歌。
你最好从古代出发,带着兵器、农具和马帮的铃声,到大理州以西,把博南山走成比远方更远的古道。
在澜沧江东岸,无论你是征战的士兵,还是流放的状元,都是永平的亲戚。
在缅桂花一样芳香的风俗中,你可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用汉朝官话和各种方言,开垦辽阔的边疆。
一个驿站借宿一夜爱情。
一个渡口渡过一段婚姻。
如果你想安居乐业,每天用黄焖鸡下酒就赶紧找一个杉阳美女,她会为你放牧牛羊种植漫山遍野的核桃和诗歌。即使你躲进皇上都想去的宝台山,头枕古刹的钟声,她也会闯入你的梦中,为你灿烂成树上的莲花。
彝良是云南的一个县,挂在地图上的滇东北。
彝良是乌蒙山中的山,我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进入四川的草地,摸到贵州的牛羊。
彝良最高的山叫大黑山,到处都有红军的传说。
彝良最长的河是洛泽河,源头在威宁的草海。
彝良最宽的江是白水江,流到宜宾就混入长江。
彝良最神奇的地方在小草坝,不仅有李白诗中的浪漫,还有陶渊明见过的悠然。
彝良最响亮的名字叫罗炳辉,在《从奴隶到将军》的电影中杀死好多鬼子。
在云南,由于彝良与宜良读音相同,我不得不反复解释——宜良隶属昆明,彝良划归昭通;宜良出的是烤鸭,彝良产的是天麻。
因为彝良是我的出生地,所以无论正楷还是草书,我写得最好看的两个字,是彝良。
这里的雨缠绵细致。这里的水源远流长这里的桥越过越老。这里的钟越敲越亮。这里的微风烧透豆腐。这里的阳光照高城楼。这里的花园姓朱。这里的孔庙姓文。这里的狮子是糕。这里的燕窝是酥。这里的窑怀孕紫陶。这里的洞飞舞春天。这里的铁轨能运送边疆。这里的女子能安放心灵……
这里——是漂泊者最后的故乡。
你最好的年华如宝石藏在楚雄州的山中。
我被荞花的香气包围,被火辣辣的彝剧唱醒,一眼就看到咪依噜被春风脱掉的长裙,在百草岭上飘飞。
身材高大的孔子,依旧站在石羊古镇,将《诗经》朗诵成《梅葛》。而五口老井喷出的盐,已将我苦苦寻找的爱情,撒得比杨森的口味还重。
就像你的比玛雅文化还遥远的十八月历,颠倒了我的饮食和起居;
就像你怀抱的昙华山,诱惑我乐此不疲地跋涉。
每一朵马樱花,都为我燃烧和落红。
我用情人的眼睛,掠过你身穿霓虹的街道和赤裸的白塔,绕过钟鼓齐鸣的德云寺,模仿彝家姑娘插花的手势,插入赵家店三条瀑布倾泻的深潭。
亲爱的大姚,当核桃的铃铛在枝头摇响秋天,我真的累了,请让我在金沙江的支流上,睡成你的英雄和传说。
在云朵下的城堡,我是自己的国王。
房前打铁,屋后种花。
顺便举起洱海,对饮成三人,直到三人站成三塔,我才打马西行,走极端,瞬间就翻过保山,然后从梦中返回一首白族民歌,头戴云南驿的金冠。
剑川在左,永平在右。
我的幻想是小河淌水,也许还没抵达丽江,就开始艳遇。
——因为我怀抱的不仅有苍山,还有铺天盖地的风花雪月。
失去的地平线——
只有横空的石头、横空的大雪,如神祇流传的歌谣,覆盖我的百年孤独。
在云南的西北,钢铁的碎片,贸易的眼睛,游牧名著的故乡,边走边唱的马铃和牛铎,是我自己。
云朵上面,是松赞林寺的佛光;
佛光上面,是说藏语的大江。
我的三个女神,三朵蒙尘的花朵,自治州的长裙吹醒了江底的黄金。
未婚的公主,怀抱前世的村庄,坐在金沙江的婚床上,收拢阳光和黑颈鹤的翅膀,为我打开生锈的峡谷和草甸。
在迪庆,在大国的雪峰上——
我是你诗歌中失散的经典,我是你遗忘在羊肚子里的香格里拉国王。
1 在哀牢山以东,每一个彝家姑娘都身穿金沙江和红河的长裙,怀抱丰满的鄂嘉古镇你如果摸了她们蓝莓一样的风情和秘密,你就是跳老虎笙的情人,你就别想离开双柏。
2 你如果有烦恼和心事,就来山中的双柏。在李方村爱一个美女,用插秧演奏稻田的丰收,用回锅鸡下酒,用带妥甸酱油味的山歌,放牧蓝天上的牛羊和白云。
等到月光铺开查姆湖,你的年华和传说就会流淌成新的创世史诗。
3 你如果爱双柏,双柏就在楚雄州的路口等你!
这里的剧是彝剧,这里的节是火把节,这里的茶是白竹山,这里的本草纲目是 《齐苏书》,这里的石碑是镇宁裔土,这里的女人是马樱花,这里的男人是荞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