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敦太空人冠军返航

黄广智

常规赛101胜的休斯敦太空人队与104胜的洛杉矶道奇队在2017赛季美国职棒大联盟（MLB）季后赛进行7场巅峰对决。最终，太空人战胜了球员薪资高一倍的豪门道奇，赢得俱乐部创立以来第一座冠军奖杯。

比赛跌宕起伏，双方寸土必争，其中第五场最为经典。道奇两度领先，都被太空人追平。太空人反超后，也未能保住优势，被道奇在最后一局连得3分拖入加时。可惜道奇功亏一篑，被太空人23岁的三垒手阿莱士·布莱格曼打出制胜分。这场耗时5小时17分的比赛是整个系列的转折點，在总比分2比2的情况下，获胜一方将率先听牌。如果道奇客场拿下此役，回到主场只需再赢一场便夺冠，而太空人若输了，则要面对客场必须连胜的压力。双方施展浑身解数，总共打出25分，追平了1997年的纪录，并列赛史上单场得分第二高。

太空人的这个冠军还是德克萨斯州的第一冠。上一支最接近大赛冠军的德州球队是2011年的德州游骑兵，当时与圣路易斯红雀也是激战7场才分出胜负。无独有偶，那年也出现了一场经典战役，和今年第五场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游骑兵总比分3比2领先，已经听牌，第六场眼看就要拿下，只要他们的投手再投出一颗好球，就成为冠军。结果，圣路易斯土生土长的三垒手大卫·弗里斯击出三垒安打，把比分追平。加时第十局，游骑兵再次领先，与冠军再次只差一个好球，又被红雀追平。第十一局，弗里斯再次挺身而出，击出终结比赛的本垒打。这一战，红雀彻底击垮了游骑兵的士气，次日轻松拿下第七场，为圣路易斯增添第十一座冠军奖杯。

这两场比赛不光富有戏剧性，还有许多相同之处：高比分、加时赛、大逆转、英雄三垒手。除此之外，两场比赛的结果和一个人有莫大的关系，没有这个人，红雀和太空人都不会取得冠军。他就是太空人的总经理、前红雀队棒球发展副总裁杰夫·卢诺。他是MLB新一代经理人的代表，依靠现代管理理念分别帮助两支球队夺冠。布莱格曼与弗里斯都是卢诺挑选培养出的球员，都在关键时刻为球队作出贡献。

“哈利波特”

2003年，财经记者迈克尔·刘易斯出版了一本关于奥克兰运动家队经理人比利·比恩的书，名为《点球成金》。比恩在前一年带领球队创下了美国联盟20连胜的纪录，引起众多媒体和球坛老板的关注。《点球成金》一书被广泛阅读，2014年还被改编为同名电影，主演比恩的是好莱坞巨星布拉德·皮特。这本书讲述了运动家队作为一支小本球队，如何能在纽约扬基与波士顿红袜的豪门统治下取得巨大成功。书中提到比恩大胆摒弃传统球探思路，避开与豪门竞争大牌球星，转而依靠先进的数据分析，选择更实用的球员。比恩认为老一辈球探受各种主观因素影响，比如投球姿势、身高、体重等。在比恩看来，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数据够硬就行。

卢诺深受比恩和《点球成金》影响，今年在太空人打进美联冠军系列赛时接受采访，说自己把这本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受益匪浅。也许跟卢诺的背景有关，他和过去很多球队经理人或总裁不一样，并非从事棒球出身。他本科毕业于长春藤名校宾夕法尼亚大学，拥有经济学和工程学双学位，随后又在西北大学取得管理学硕士。在开始他的职业棒球管理人生涯之前，卢诺曾经是世界知名的麦肯锡管理咨询公司顾问。通过这份工作，他认识了红雀队老板的女婿。当时，红雀老板也受比恩启发，打算把球队运营变得更加现代化，利用数据作为主导。在女婿的介绍下，2003年红雀队老板决定打破传统，聘用没有任何棒球经验的卢诺。起初，球队内部的老一派不能理解老板的决定，暗地里嘲讽卢诺，管他叫“会计师”和“哈利波特”。

卢诺知道，球队的根本改变必须从球员培养做起，他的第一个工作头衔就是俱乐部棒球发展副总裁，积极参与球员开发培养。2004年，他在被誉为“球星金矿”的多米尼加共和国开办了棒球学校。2005年，卢诺已经全盘掌握了红雀的国内和国外球员开发。他带领的前三届选秀总共产出24名大联盟球员，比任何球队都多。他培养出的海美·加西亚、乔恩·杰和阿兰·克雷格，都成了红雀2011年夺冠的主要功臣。有趣的是在2006年选秀中，圣迭戈教士队截胡了卢诺的目标，也就是前文提到的弗里斯。卢诺感觉就像被抢劫了。后来，红雀还是通过交易把这名未来的家乡英雄带回圣路易斯，2011年的大赛也证明，卢诺的确没有看错人。

涅磐重生

2011年的圣路易斯在夺冠的喜悦中度过了冬季，同时，休斯敦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那个赛季，太空人输掉了162场常规赛中的106场，赛季中老板德雷顿·麦卡雷恩以6.1亿美元出售了球队，还把队内几名球星交易走，搞得人心惶惶。11月底，从事物流的吉姆·克雷恩正式成为球队的新老板。上任之后，他说：“首要任务是重建我们的小联盟（农场）系统。”这意味着在未来几年，球迷都要忍受球队垫底的惨况。果不其然，球队为了在选秀中占得先机，在2012和2013赛季分别输掉了107和111场比赛。2014年尽管不用垫底，也输了92场比赛。球队2013年各方面的表现是如此糟糕，著名体育网站《体育博客站点》称太空人“病入膏肓”。很多球迷放弃了球队。那一年，能容纳4万多名观众的太空人主场平均上座率不到一半，很多时候支持客队的呐喊声甚至盖过了主队。

克雷恩说到做到，确实把重建农场放在首位。他是圣路易斯人，特别欣赏红雀的发展模式，上任之后立刻把卢诺挖来，让他出任总经理。卢诺主持的第一届选秀，太空人就获得丰收，状元签卡洛斯·克雷亚三年后登上大联盟，并且获得最佳新人奖，今年更进一步入选全明星。另一个首轮签兰斯·麦克勒同样在2015年登上大联盟，2017年入选全明星。两名年轻球员在今年季后赛都有举足轻重的贡献。前文提到第五战的英雄布莱格曼展现出更为惊人的成长速度， 2015年选秀的榜眼到2016年就迎来了大联盟首秀。今年是他第一个完整的大联盟赛季，交出了19发本垒打，71个打点的优异成绩单。季后赛除了那关键的制胜安打，他还击出了四发本垒打，完全没有新人的稚嫩。

卢诺对太空人农场的成功改造依靠的不是天生慧眼，而是先进的数据分析和统计学。卢诺把红雀的高级数据分析师西格·美达尔挖来，还聘用了棒球作家迈克·法斯特。美达尔曾经是美国宇航局的工程师，是精通算法模型的高手，善于通过数据分析预测新秀未来的表现。法斯特是投球数据达人，之前是一个专门分析投手表现的博客主人。他给很多棒球数据统计网站，包括著名的《棒球资讯》写过文章。到休斯敦后，两人收集了大量球员数据，大联盟、小联盟、大学、高中一样不落，利用这些数据建立模型，打造最优的球队和系统。

新理念的效果立竿见影，无论是选秀，还是对新人的培养，都明显改善。这几年间，太空人农场给大联盟输送了大量人才，达拉斯·凯克尔和乔治·斯普林格是其中的佼佼者。凯克尔2015年获得投手最高殊荣赛扬奖，成为球队的绝对王牌。斯普林格今年入选全明星，创下连续四场击出本垒打的纪录，当选最有价值球员，获得2017赛季银棒奖。

老兵救赎

卢诺团队对数据的使用不光帮助小联盟球员成长，现役大联盟球员也受益匪浅。本赛季，太空人最耀眼的明星莫过于何塞·阿图维，荣膺本赛季常规赛MVP。尽管在卢诺接手之前，阿图维就小有名气，但媒体普遍认为他是一名实用型球员，不是巨星的料，主要原因是他身高只有1米68，这是不可克服的先天障碍。前几年，他的表现证明这些预言是正确的，2012年入选全明星，也是沾了每支球队必须有一名代表参加的光，当时处于最低谷的太空人只有他能撑场面。

2014年开始，阿图维慢慢展现出自己的潜力，获得当年美联的打击王和盗垒王。不过，小个子打击率高、速度快，并不少见。阿图维真正让人刮目相看是在2015年后。

2015赛季前，卢诺聘请戴维·赫金斯出任球队新的打击教练。赫金斯从2003年到2005年都在比利·比恩麾下工作，深谙数据统计的重要性，自然和卢诺一拍即合。在他的帮助下，阿图维每年上垒率和打击力量都在增长。今年10月的《大西洋》杂志把阿图维称为“最不可能的超级球星”。这个赛季他不光保持一贯的高打击率和盗垒数，还击出了24支本垒打，在季后赛对阵红袜甚至上演了本垒打帽子戏法。

今年太空人最大的惊喜莫过于投手查理·莫顿。这名33岁的老将去年韧带撕裂，缺席了整个赛季，本赛季前，卢诺愿意给他一份两年1400百万美元的合约，惹来很多嘲讽。莫顿打出了创纪录的14胜，估计当初取笑卢诺的人都在后悔。当然，故事并不是那么简单，莫顿之所以能迎来第二春，靠的是太空人给他制定的一套新策略。太空人的分析团队留意到，随着大联盟投手球速提高，打者越来越适应高速的快球，不能还像过去一样一味依赖快球了。莫顿的曲球旋转率在联盟数一数二，速度也够，团队鼓励他多使用曲球。结果，莫顿过去最害怕的左打者对他的打击率从三成降到了两成以下。在第七场，莫顿投完最后四局，只丢了一分。

本赛季，太空人阵中不乏这种励志的故事。投手克林·麦卡休已经两年多没拿过一场胜投，加盟后表现稳定，连续三年取得10胜以上。投手布拉德·皮卡克一度对大联盟心灰意冷，打算去日本碰运气，太空人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今年季后赛也有出色的表现。

踏入轨道

太空人的成功不算十分意外，很多人早就预测他们会加入争冠行列。2014年6月号的《运动画刊》封面是乔治·斯普林格（见下图），标题为“你们的2017年世界大赛冠军”，表扬卢诺对太空人的改造和对球队未来的信心。没想到，这个封面和标题预言成真。

卢诺当初给红雀打下的基础足以让他们多年称霸国联中区，如今给太空人的大换血也赐予球队年轻的核心，让他们未来几年都有冲击冠军的资本。

像卢诺这样的经理人越来越普遍了。芝加哥小熊也拥有一位常春藤名校毕业、善用数据的运营总裁西奥·埃普斯坦。在他带领下，小熊已經在2016年打破108年无冠的魔咒。此外，洛杉矶道奇的安德鲁·弗里德曼、克利夫兰印第安人的克里斯·安东内蒂、亚利桑那响尾蛇的迈克尔·哈泽恩、密尔沃基酿酒人的大卫·斯特恩等，都是受《点球成金》影响的新一代经理人。当然，书中的主人翁比利·比恩也在奥克兰运动家孜孜不倦地打造自己的冠军球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