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琳琳
(聊城大学 山东 聊城 252000)
当代文学史上沈从文的文学创作
——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偏误点更正
迟琳琳
(聊城大学 山东 聊城 252000)
《中国当代文学史》陈述沈从文创作时,说他1949年后“绝笔于文学创作”,“终止了文学事业”。这种说法显然是不符合事实依据的。实际上,新中国成立后的沈从文并没有停止文学创作,他仍然发表了许多作品。文物研究和写作占据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对文学的热忱从未减轻过。文学研究应以客观事实为依据,遵循客观规律,绝不能为证明论点随意编造证据。
沈从文;文学创作;《中国当代文学史》偏误点
在陈思和所编著的高等学校教材《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中的第一章第四节,关于沈从文,第一章说他1949年后“绝笔于文学创作”,“终止了文学事业”,[1]把他列入“许多被剥夺了写作权利的知识分子”中的一个。不仅仅是陈思和,学界大多持此观点,影响甚大。这种说法有失偏颇。事实上,1949年以后的沈从文并没有停止文学创作。
对于1949年以后沈从文的文学活动,夏志清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中做了如下表述:“新中国成立后,沈从文自然是缄默了,写作计划也放弃了。因为有着长期的反共记录以及和国民党的关联,他变成中共报章连续攻击的箭垛。……他继续沉默下去,总算到了1957年,他才成为作家协会的一员,同时人民出版社替他出版了一本选集。”[2]这一段表述是符合事实依据的。在新中国成立后,沈从文离开文坛、离开教坛,转行做了一个物质文化史研究员。后来沉默归队,将文物研究和文学创作交叉进行。
尽管遭到过多次批斗,尽管性格一向谨小慎微,但沈从文最终克服了心理上、身体上的种种障碍,坚持读书和学术研究,也发表过很多作品。
1949年3月28日,在遭到批判后,感到惶恐委屈的沈从文自杀,未遂。同年4月至5月间,在病中他写下一批倾诉痛苦心情的新诗(现在仅存《第二乐章——第三乐章》)。1970年,沈从文住在一所公社小学里,夏季气温高至四十五度,下雨时在房中走动需打伞,地面可养青蛙。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沈从文并未丧失生活的信念。在这一丈见方的房子中,他写下了《大湖景诗草》《双溪咏》《红卫星上天》《喜新晴》等一批歌颂新时代的诗篇,并自信“水平或尚比上井冈山那十年作的那十多首稍高”。
文学是沈从文安身立命的事业,奋斗了近三十年,而且打算终身在这个事业上奋斗下去。他曾叙述过他和文学的姻缘关系是:“我们相爱一生,一生还是太短。”这是沈从文对文学感情至要、至亲、至密的真实写照。即使是在开明书店通知焚毁他作品,精神受到严重打击时,沈从文也依旧无怨无悔。在他转业改向文物研究工作时期,他对文学的热爱之情,不但一点没有被缓释,反而由于隔离了文坛,更加深了对文学的思念之情。即使是在他一生最为艰难的日子里,也一刻没有停止过对文学的关注和思考。
新中国建设时期,中央曾多次批判、批斗沈从文,但是,也曾多次激励他继续创作。1949年8月,沈从文被调到历史博物馆工作。政治原因并不是沈从文转行的首要因素。
1955年12月14日,时任文物局副局长的王冶秋登门造访,与沈从文谈了两个小时。沈从文的想法是:一、从事写作。他认为自己目前虽然同生活有些隔绝,但此前曾参加过土改等工作,对现实生活也有所了解,如钻进去还是可以写的。二、搞中国工艺美术史的研究工作。针对他的请求,周扬提出可让沈从文先写些通讯特写之类的作品,认为能“把这样一个作家改造过来,也是一件值得做的事。”1953年9月,沈从文出席全国文代会第二次大会。会议期间毛泽东、周恩来等接待沈从文等十二位老作家。毛泽东在问过他年龄后说:“年纪还不老,再写几年小说吧。”沈从文眼睛发潮、感激不已,但“主席勉励我写作,我没有照指示做去。”后来胡乔木和严文井意欲安排他重返文学岗位,他再三思量,还是决定留在博物馆:“可能比写点文章切合实际,而对人民有益”,“现在就坐下来让国家养着写文章,我觉得不大好。”沈从文兢兢业业地埋头工作,一心要为国家、为人民做出点贡献来。
1957年年初,中国文联、作协动员老作家重新开始写作。不久,受到激励的沈从文即在《人民文学》发表了散文《跑龙套》和《一点回忆、一点感想》。3月,沈从文应作协要求提交了一份创作计划,大意是说,他大致有两个中篇的初步准备,还想尝试再写些短篇游记特写。不久大鸣大放开始了,他在致张兆和的信中说:“一片埋怨声。好像凡是写不好做不好都由于上头限制过紧,不然会有许多好花开放!我不大明白问题,可觉得有些人提法不很公平。”可见,此时的沈从文并没有对政策不满。
建国以后,沈从文的纯真品格消弭了,城市生活改变了他的世界观和审美观。他的文学创作的动力和激情渐渐被城市、被世俗所扼杀了,创作力慢慢地衰竭了。
王晓明对沈从文的变化有较为精到深入的论述:“他刚刚被都市文化接纳的时候,还不得不矜持地捧着反进化的历史观当护身符,现在却已经习惯于以这阶层的眼光来看这世界,连那‘秋天的感觉’都所剩无几了。……世俗生活逐步改变了他的审美趣味,成年人的理智渐渐消解了天真的童心,城里人的冷漠挤开了乡下人的热忱。”[3]在都市生活多年的沈从文已被都市文化所同化,他在《边城》里所表现出来的纯真古朴的精神气已经不复存在了。
除此之外,湘西世界风物人情的变化、生命“偶然”女性之美的消失,也是导致了沈从文创作资源枯竭的原因之一。在《长河》的序言中,沈从文就曾提到过:“表面上看来,事事物物自然有了极大进步,试仔细注意注意,便见出在变化中堕落趋势。最明显的事,即农村社会所保有的那点正直朴素人情美,几乎快要消失无余,代之而来的却是近二十年实际社会培养成功的一种唯实唯利庸俗人生观。”但是沈从文的文学感受力并未随之消失,这从他在八十年代对古华、张洁等人作品的关注和评价中即可见得。
综上,1949年以后的沈从文并不像《中国当代文学史》中所言“停止写作”,而是在积极构思作品,也发表了一系列诗歌、散文和小说。其成就大不如前,这自然有其政治原因,然并非决定性因素。学术研究应实事求是,以客观事实为基础,确保所收集和发表数据的有效性和准确性。
[1] 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6:12.
[2] 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261.
[3] 王晓明.“乡下人”的文体和城里人的理想——论沈从文的小说创作[J].文学评论,1988(6):55.
迟琳琳(1992-),女,汉族,山东烟台人,文学硕士,聊城大学中国语言文学专业,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I206.6
A
1672-5832(2017)12-004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