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民族大学 广西 南宁 530006)
论《女勇士》中的叙事空间
熊贞
(广西民族大学广西南宁530006)
本文分别介绍了汤婷婷及《女勇士》的相关背景和故事章节概括,运用了空间理论对文本进行简单的分析,尤其是Soja的第三空间理论。指出实体的第一有形空间,第二无形空间,以及第三空间:有形和无形的结合,它们分别在文本叙事中的体现。另外从叙事角度阐述了该作品在第三空间的体现。
女勇士;第一空间;第二空间;第三空间
汤婷婷从青少年时代,从母亲所讲的故事中所听到许多有关中国的种种神话和传说、戏剧内容情节、中国风俗习惯及有关她的祖先们飘洋过海、希望在国外发财致富的传奇式的经历,她将这些内容和材料配合起来而创作了三部传记性的长篇小说,因而蜚声美国和欧洲文坛。她的第一部作品是回忆录式的小说《女勇士》,此书于一九七六年出版后,获当年美国及全国书评界的一项最佳奖和安士菲尔德一任尔夫种族关系奖和女教师杂志奖。一九七七年又获美国《现代》周刊列为七十年代最优秀奖。这部小说的成就和热销的程度在美国文学史上是空前的。
全书由五个章节组成。第一章《无名女士》,由母亲和女儿共同讲述了生活在旧中国的无名姑姑的故事。展现的是一位含恨自杀的旧中国妇女的悲鸣;第二章《白虎山学艺》,是叙述者听了母亲讲的花木兰的故事之后产生的幻想;第三章《巫医》和第四章《西宫门外》,是女儿回忆中母亲和阿姨月兰在中国和美国的生活经历,而直到最后一章《羌笛野曲》,作者才讲了现实中的叙述者“我”作为一名华裔女性在成长历程中的无奈与期望。这五个在叙述者记忆片段中发生于不同时空的故事,构成碎片化的叙事,全然打破了时空的界限,而其展现的生活于不同时代,不同国度的“女勇士”们的遭遇与梦想却使着五个章节浑然一体。
Soja基于法国哲学家列斐伏尔的空间理论提出了第三空间的概念。第一空间是感知的、物质的空间;第二空间是想象的,主体的空间;第三空间是对第一空间和第二空间的解构与重构。在第三空间中一切汇聚在一起并且有着无限可能:主体性和客体性、抽象与具象、真实与想象。Soja的第三空间打破了传统的二元空间思维方式,提出三元思维方式,为小说《女勇士》提供了开放的第三空间。
作为早期华人移民的后代,汤亭亭是一个文化边缘人。一方面,她不能享受中华民族文化;另一方面,作为一位美籍华裔,在美国主流文化中,她仍然是一个局外人。虽然这让她尴尬双重文化局面给她带来了很多困扰,但是也让她拥有维护自己的文化独立性和批判对待不同语言环境的思维能力。在这个意义上,她有了更深刻的视觉优势。
3.1 第一空间:厢房—旷野—猪圈—荒地—水井
女勇士的第一个叙事小故事是无名女子。虽然这个故事篇幅很短,但是可以看出其中存在很多空间及空间的转换及对比。从文中的叙事线索,可以将故事中涉及的无名女子(姑姑)的行踪概括如下:厢房,旷野,猪圈,荒地和水井。
出嫁的姑姑因丈夫去美国淘金,便回到娘家住到了出嫁前的厢房。令人意外的是她怀孕了,而且这个孩子明显不是她丈夫的,这种行为在当时充斥着封建气息的小农村可是人神共愤的,村民们便组织了突袭姑姑厢房的行动。
那时候的女子大都是躲在厢房里,厢房就是一个保护旧时代女子的免受外界干扰的空间。当这个相对封闭空间受到破坏后,她被迫跑到旷野(开阔的空间)。厢房是姑姑的日常生活空间,温馨而美好。“她也许是最受宠爱的人,名副其实的唯一的千金”i。因此会受到无限的疼爱,尤其是那个最喜欢女孩子的祖父的疼爱。在苍穹之下这样一个广阔的空间思考,她本应该感到自由解脱的地方,却感到了恐惧。因为她早已经习惯了厢房的生活,无边无际的旷野并非生存之地。不得已她找到了猪圈:能够保佑孩子平安降生的地方。她觉得这里的围墙把她和外界隔开可以躲避外人的责难。也就是说姑姑又回到了相对封闭的空间以寻求心理安全感。在猪圈产下孩子后,她知道她的孩子注定是不可能被包容的,又把孩子带回了荒地(开阔的空间),在那她想象离开这个世界之后的生活,发现这里依然无法容纳她和她的孩子,不得不走回了村里,跳进了那个全体村民都要来打水的水井。
从空间的角度来讲,水井这一圆形的意象在中国古代代表着圆满,同时也代表着被淹没。正如作者叙述的是一个被大家故意遗忘的无名女子。从厢房—旷野—猪圈—荒地—再到水井,也就是从相对封闭空间—开放空间—相对封闭—开放—相对封闭空间,这一系列过程,看似是叙事空间自然转向,其实是无名女子无法逃脱的悲剧命运。从实体的第一空间方法来分析这个小故事,会让人深刻体会到无名女子的悲惨宿命其实是当时的大空间大环境决定的。
3.2 第二空间:阴间
在故事的叙述中,除了描述生活的空间外,作者两次写到了阴间的生活。第一次是姑姑猜测她死后会是什么样子。“他将会照顾她的鬼魂,给她坟山上供品”。她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死后肯定会被人遗忘的,正如母亲讲述故事之后,作者所描述的“也许真正的惩罚不是村民们的突然袭击,而是全家人故意要把她忘掉”。第二次是作者想象了在阴间生活的姑姑,“她总是不得不去乞讨甚至和别人去争抢食物,或者家族的人为了能够使得她远离祖宗的神灵,在十字路口放置食物引诱她离开”。这又是一次驱逐,在世间生活的时候是被村民突然袭击,被自己的亲属故意忘记,在阴间的时候仍然找不到灵魂的归所,继续接受磨难。这对于相信灵魂、来世的中国人来说,当惩罚从生活的阳间延续到了阴间,无疑是一种最痛苦的惩罚。
与姑姑的生活空间相交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远在美国的丈夫;一个是孩子的父亲。正所谓阳间是有阳光的,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而阴间是黑暗的,是只能想象的。作者猜想:一直没有出场的孩子的父亲就好比生活在“阴间”,也许他还参加了对姑姑的攻击,只是带了一个面具而已。
相对于整个故事的叙述者来说,无名女子又是一个阴间的角色。作者在美国讲述发生在中国的故事,这些无疑都是想象,无论是对姑姑来说,还是对与她生活相交叉的人来说。作者不时地还会插入“我”现在在美国的生活,而“我”现在的生活是处于正面的可以说是在阳间的。“我”所讲述的故事是以前的作者所没有见过的生活;是母亲为了给我敲响警钟而讲述的生活。作者在讲述的时候并没有明确地区分这些空间,但是通过文本的分析可以把这些相对应的空间抽象出来。我们发现正是在文本中间所渗透的这些空间拓展了文本的深度,空间与空间之间的交叉与对应增强了文本的张力,使得文本有了更多可阐释的内涵。
3.3 第三空间:有形空间和无形空间的结合
文本的叙述空间是有形空间与无形空间的辩证统一。我们可以把上文所论述的厢房、旷野、水井以等归结为文本的有形空间,是文本所真实描述的。但在此之外还存在着一个无形的空间,属于人的精神层面。正如作者所说“我们这几代较早移居美国的人不得不领悟到,移民们在我们小时候所创造的这无形世界里,是如何适应了美国严酷的社会现实”。这一个无形空间的建构也是源自于生活的需要。
那么在姑姑生活的年代呢?在村民发动袭击之前,家人都知道姑姑怀孕的事情,但是没有人责骂姑姑。当村民们组织袭击之后,家人开始抱怨。因为姑姑的行为伤害了家人,对于家族宗族观念很重的村民来说,没有独立的个体,有的只是一个整体。姑姑越过了伦理的空间界限,也破坏无形的整体秩序,所以必然会受到更大的惩罚。在快分娩的时候她想:“他们伤我太厉害了,这是心灵的创伤,它会将我折磨死的。”
在她的思想中也渗透进了这样的观念:“天亮以后,下地干活的村民将会站在围墙周围看着他们的。”“要是男孩,还有几分宽恕的希望”。这样一个无形空间形成了当时的生活秩序,破坏秩序就相当于违背了规则,就会受到惩罚,而姑姑就受到了从宗族中除名的惩罚,被大家故意的遗忘。
有形空间的驱逐与压力,无形空间的束缚,使得无名女子无处可逃,不得已选择了水井作为归宿地。于是不得不在阴间继续接受惩罚,这就是无形空间的力量。这一无形空间的建构跟中国传统的观念有关,姑姑也为它的延续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这个故事的讲述代表着对禁忌的打破—开始母亲就警告过她,“你不能把我要给你讲的话,告诉任何人”。通过空间的叙事策略,作者解构了这一传统禁忌。支撑文本的这些空间渗透在叙事中,它们并不是相互独立,而是一个有机融合的整体,在这里是为了论述的需要而将其梳理出来。福柯说过,重要的不是神话讲述的年代,而是讲述神话的年代。在作者所讲述的这一社会大环境里,无疑为无名女子的故事增加了更多的现实意义。无名女子这一故事发生的空间,厢房内外、阴间阳间、有形空间无形空间,这些无处不在的空间拓展了故事的容量,同时也加深了无名女子这个人物的悲剧内涵,这些构成了这一小故事永恒的艺术魅力。
3.4 第三空间:在文本叙事中的体现
作者追寻第三空间在小说中体现为中西结合的叙事手法,借鉴中国的传统叙事技巧同时采用了西方后现代主义的写作风格,形成了具有特色的杂糅叙事,从而在文学创作实践方面充分证明了文化第三空间的可行性。
《女勇士》就是采用讲故事的方式作为其主要的叙事方式。这本书用一个故事开篇:“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的母亲说。我要告诉你。在中国,你的父亲有一个妹妹,她自杀了……” 讲故事已经成为母亲教育子女的手段,这可以使作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授权旧的生活方式和重建的移民社区生活,同时,作者在潜移默化中学到了讲故事的本领。
然而,中国文学传统中的叙事技巧只是部分体现在作者的文本中,与此同时体现的还有西方后现代主义叙事特点,如:复调叙事、拼贴、戏仿、互文性等。母亲讲述姑姑的故事是用她自己的理解,而作者又加入了自己的看法及其想象的场景来描写姑姑,也就是说在“无名女子”这个故事中作者是运用了双重叙事的手法在里面,这也是复调叙事的体现。拼贴是另一种后现代的技术,它是指通过拼贴技术将别的作品中的典故、引语,和外国短语纳入自己的作品。作者选择广泛主题,涵盖了从中国移民的问题、青少年的困惑、反叛与女性主义的产生差距,中国古典文学,东方民俗与文化冲突等。把这些看似无关的片段合并在一起,创造了一个新的现实。在“白虎山学道”中,作者写作灵感来自母亲的故事,她想象自己是个侠女,在山上和一对老夫妇学习武术十五年,然后下山替她父亲参军,勇敢地战斗,取得伟大的战斗成就,最后英雄归来。作为中国读者,很明显可以推测出她的想象力是建立在中国花木兰的基础上。然而,汤亭亭对故事进行改写,增加了一些特别的东西,从而颠覆了原来的主题,赋予故事有些新的意义。
总之,作者混合中国的叙事技巧和西方的后现代主义叙事特点,不仅对于小说中的人物,也为读者开辟了一个新的空间——第三空间。
《女勇士》作为一部糅合了中国传统叙事与西方后现代叙事特点的作品,其独特的时空叙事方式无疑是该书写作风格的最大亮点之一。作者破除了自然时间的界限,对时间概念进行重组,也就是说,主人置身于由现实、回忆与幻想交织的多重叙事时空之中,反思了中国传统文化记忆带给华裔族群的创伤和启迪,从而重塑美国华裔女性形象并为其开拓了新的生存空间。
[1] 程爱民.美国华裔文学研究[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2] 胡全生.20世纪英美文学选读一后现代主义卷[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3.
[3] 汤亭亭.女勇士[M].李剑波,陆承毅,译.桂林:漓江出版社,1998.
熊贞(1993-),女,汉族,江西南昌人,硕士在读,广西民族大学,研究方向:理论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