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泳书（外四首）

◎梁兄

冬泳书（外四首）

◎梁兄

很多事情总是慢慢发生的

比如冬泳，有的人早在夏天

就率领波涛和浪花

提前上路了

在江湖，水的样子

可能是荡漾的，也可能是严峻的

当冬天巨大的冷，一日甚于一日

有的人中途就背叛了这条河流

这是一个比冬天还冷的词

而致力于留在这片水域的

一定是野心勃勃的人

事实上，世间的冷多半是伪装的

就像现在，当我真正投身于水

并推进了水，水就很快地服从了我

直到冷和热不分彼此，成为一个人

我是在冬天才真正理解了水

在与水旷日持久的相处中

我变得干净，不怕冷，沉得住气

并养成了每天审视自己的习惯

不断地修正那些失范的动作，和欲望

就像一条清醒的鱼

风动石

动荡的石头

推搡着一片海

在生命夹缝里的正午

这块石头，似乎

总与危险的动词有关

它趔趄了一下

那些不明真相的阳光

也趔趄了一下

也许天生就是可疑之人

它将倾未倾的样子

让整个东山岛保持了

警觉

我看见的这片竹林

这些乡下的弟兄

区别于我所认识的竹子

它生长于土，流落在民间

冬天来了

它的身体逐渐变黄

起伏的黄，一直铺到了

苦命的村庄边上

当下午融入到黄昏

它的沉默和凉在加深

竹林只剩下了风

它的腰被压弯，旋即

又摆正了自己

我看见它笔直的一生都在

这弯弯曲曲的风声里

老家的一棵树

一棵老树

站成，老家的暮色

冷风吹过

叶子摇摇晃晃的声响

我以为是记忆中的父亲

嘶哑的嗓子，在喊我

果实们离开了原籍

空荡荡的日子里

这棵树，只能与自己

衰老的影子，相依为命

冬天，收走一切——

木头变老，柴门变旧，房屋变矮

败下来的草，跑遍村庄

这个宽大的季节里

只有一棵树，替我们在成长

海角天涯

天空，世上最出色的蓝

都归顺了这里

海的内心清澈见底

我听得见

鱼和水草的呼吸

每一粒沙都住着一座岛

多么纯粹的沙

它流落民间

久远的年代，我应该

也有月亮一般的脸庞

藏在最干净的角落

然后慢慢升起

很慢，仿佛一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