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汾方言的文白异读研究

胡婷婕

摘要：位于中原官话汾河片的襄汾存在着丰富的文白异读现象。襄汾方言作为中原官话和晋语区的过渡地带，其方言的白读音大多是宋西北方音的历史遗留。文读音逐渐向普通话靠拢。在与白读音不断竞争之下，为适应语言的经济原则及通用性要求，最终以白读音在竞争中失败而告终。通过比较分析襄汾方言的声母、韵母文白异读的变化过程，可以看到正在进行中的语音演变的音变过程及规律，了解到这种变异对音系结构的影响及社会因素在语言变异中的作用，为襄汾方言语音的研究提供一些鲜活的共时材料。

关键词：文读；白读；襄汾方言

文白异读属于不同的系统。从简单的层面来看，文读音属于读书音，白读音属于说话音；从适用场合来看，文读用于书面语，白读用于口语；从时间前后来看，文读是较新的读音，白读是较早的读音；从借用性质来看，文读属于借词性质，白读属于本土性质；从不同层面来看，文白异读从纵向看是方言不同历史层次的字音叠置，从横向看是本地固有读音和受外来读音影响的叠加；从影响因素来看，文读是外方言影响的结果，白读是本方言演变的结果。文白异读是一个方言里相同来源的语素音类读音，文白读对立元是音类，即每个语音的声母、韵母、声调，音类的对立，因文言和口语的区别造成的系统又音现象，这种成系统的音类对立形成了古老的白读层和较新的文读层。文白层之间的关系是竞争的关系，不是音变关系，因此文白读音可以在同一方言内共存，从而在系统中出现了叠置。文白异读是文字和话语相分离，书面语和口语相脱节的结果，是共同语和方言不断矛盾和相互竞争影响的结果，这种影响包括共同语言对方言，方言之间相互影响。

一、襄汾方言音系

襄汾县，隶属于山西省临汾市，位于山西省中南部。襄汾方言属于汉语十大方言区的晋方言。襄汾县北部是晋语区，南部是中原官话区，历史上也受到西部关中方言的影响产生pf组声母，古音中遗留着唐五代宋西北的方音，多种因素的影响使得这里的方言层次多变，文白异读现象丰富，时不时引起历来各学者的关注。襄汾方言归属问题备受争议，现如今大多数学者将其纳入中原官话中的汾河片。

对山西方言的科学研究的真正开始应该是高本汉1910年的《中国音韵学研究》，文中调查记录了山西太原、太谷、兴县、文水、大同、凤台、平阳7个点的方言字表，开启了山西方言的科学研究，为今后山西方言的系统研究提供了宝贵的共时资料。襄汾就包括在其中方言点之一的平阳方言里。其中的文白异读相关语料为襄汾的语言研究提供了重要依据。

二、襄汾方言文白异读特点

（一）总体特征

1.内部情形复杂性。仅声母不同的文白音，如刨pɑu p?ɑu；仅韵母不同的文白音，如眉mi mei，声韵母皆不同的文白音，如：喉ku xou；

2.词汇选择性。有的语音只在特定词汇中出现白读形式，如泪颗ly k?uo（泪水），其文读音[lei]出现在与泪搭配的其他词里，如眼泪?ia lei；

3.区别意义和用法。如淘tɑu t?ɑu白读音的出现即有“用水冲洗、去除杂质”之意，为动词，读成文读则为形容词，是“顽皮”的意思。

4.共时整合。新文读读音接近普通话，根据语言经济原则和文白异读竞争机制，原先的旧文读挤走白读，与新文读构成新一轮的文白异读。如：解tsai t?iai t?i?，旧文读 t?iai 当作白读，与接近普通话的t?i?构成一组新的文白异读。

5.多重性。襄汾方言有些字有多个读音，如树木po ts?、t???、t??u、?u树木的白读音则反映了古明母字读清塞音[p]的残迹，之后的文读音则是受权威方言的影响，向普通话靠拢。

（二）襄汾声韵母分析

1.声母。古全浊声母今读塞音、塞擦音的仄声字，文读声母不送气，白读声母读送气音如笨p?ei pei肚t?u tu舅t??iou t?iou；平声字文读声母读送气音，白读声母不送气如葡pu p?u疼tei t?ei爬pa p?a瘸t?ia t??ya甜ti?? t?i??襄汾方言是中原官話和晋语的过渡地带，其全浊声母字里同样保留着两个层次，一个是代表中原官话的层次，其特点是全浊声母平声送气音，仄声不送气音，另一个层次是对宋西北方音的继承，特点是古全浊声母不论平仄都读送气音。

非敷奉微母的文白异读，白读音为双唇音，文读音为唇齿音，如孵敷p?u fu蔓v?? u?? m??n；

知组字白读音读塞音与端组字合流，文读音为塞擦音，如戳t? t??uo，晓匣母开口二等字白读[x]文读[?]。“解”在表示姓氏时，白读音xai保留在地名中，文读为 xi?。这种“腭化”现象在襄汾方言中大部分未完成，只有小部分有文白异读反映了古见晓组声母表现为腭化未完成的状态。

疑母、影母字文读零声母，在齐齿呼和撮口呼前为白读?如

业疑?i? i?眼疑?ia i??n硬疑?i? i?鸭影?ia ia阴影?ei in衣影?i i

2.韵母。深开三：林liei lin侵t??iei t??in心??iei ?in臻开三：斤t?iei t?in勤t??iei t?in劲tiei t?in保留了中古音三等韵的“-i-”介音；

中古音止摄支韵字中少数字白读为元音?，反映了上古音歌支同部的史实，如：臂p? pei pi

梗摄开口二等字、四等字有文白异读，白读为i?，文读为i?，如名三mi? mi?病三pi? pi?岭三li? li?；腥四?i? ?i?听四t?i? t?i?灵四li? li?，梗摄开口二等字有文白异读，分为两类：一类中帮组、知庄组字中白读为ei，文读为ai。另一类中知庄二组白读为ei，文读为?。

宕江二摄在襄汾方言中存在文白异读，白读鼻韵母褪去，变为纯口音，文读为鼻韵母，如：狼l? l??桑suo s??王uo u?? ua?江摄：窗ts?uo t??u?? t??ua?双suo ?u?? ?ua?巷x? ?ia?。襄汾方言中宕摄白读纯口音现象正是唐五代宋西北方音宕摄阳声韵韵尾脱落后与果摄合流的继承。

深臻摄的文白异读为白读-ei（ei、iei、uei、yei），文读为鼻韵母，如臻摄：根kei k?n银?ei i?n；深摄：沉t??ei t???n参sei s?n窨?ei in。

其中深臻开口三等韵中有白读-?文读i，如臻摄：必pi? pi蜜mi? mi漆t??i? t??i吉t?i? t?i乙一i? i室?? ??日?? ??；深摄：集t??i? t?i 立li? li急t?i? t?i泣t??i? t??i辑t?i? t?i拾?i? ??

止摄合口三等字有文白异读，精祖字和个别来母字、见组字白读-y，文读-ei，如嘴精t?y tsuei穗精?y suei随精?y suei，照组字白读-u，文读-ei，假摄开口三等字麻韵中白读-a/-i?，文读-i?/-?。假摄开口三等字麻韵中白读-a/-i?，是中古音的遗留。

三、襄汾方言文白异读趋势展望与评价

文白异读是襄汾方言重要的语音特征之一，随着文教习传的深入，文读音不断打破固有读音的平衡，对白读音构成威胁，在与白读音不断竞争之下，为适应语言的经济原则及通用性要求，白读音最终在竞争中失败而消失。徐通鏘、王洪君将文白竞争分为“文弱白强”、“文白相持”、“文强白弱”三个阶段，这就意味着白读音最终的命运。白读音的消亡对方言区的语音历史层次探索加大难度，却更利于语言交际功能的发挥。白读音、文读音应赋予同样的文化评价，不应过分强调“标准化”、“典雅化”而一味地摈弃白读音，或将固有读音改读为文读音。文白读音是一个方言区不可或缺的两套语音系统，为一种语言的多样化共同发挥着力量。

襄汾方言存在着丰富的文白异读现象，对其研究有利于丰富叠置性音变理论，也为文白异读研究的完善提供一些方言事实参考；其研究对于襄汾方言的保护和制定相关语言政策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更有益于当地普通话的学习与推广；通过分析襄汾方言的文白异读的变化过程，可以看到正在进行中的语音演变的音变过程及规律，了解到这种变异对音系结构的影响及社会因素在语言变异中的作用，为襄汾方言语音的研究提供一些鲜活的共时材料。

参考文献：

[1]王洪君.山西闻喜方言的白读层与宋西北方音[J].中国语文，1987（1）.

[2]侯精一，温端政.山西方言调查研究报告[M].山西高校联合出版社，1993.

（作者单位：北方民族大学文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