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洪新年
仙华听松
■撰文//洪新年
风是煦煦的孟夏的软风,透着山间清新的草木气息,在漫山的松林里穿行,松针间便有了清音,时而呜咽,时而激越。风因松而有了舞动的形态,松因风而有了相异的声韵,松风相悦而活出一番生气。
晚归的小雀蹦跃在枝间,嘴中唧唧着脆脆的山歌,在充盈了绿色的山谷里回萦,最后像一片飘飞的细叶悠然落于绿中。小鸟就如此悠闲地在枝头边唱边跳,终于惊动了一只蜘蛛,蜘蛛慌忙地垂下身子,一缕莹莹的细丝悬着它的身躯,晃悠悠,秋千似的往下伸长;一丛正开得粉红的山花张着舒展的花瓣接住了它;蜘蛛未及翻身,便惊动了正埋头于花蕊的山蜂,蜂儿飞起来,有些怨怼地在花丛上空盘旋;花影下有一条青色的山蜥蜴倏然穿过,弄出些许声响……
山,便在这一片寂静里,静默,又像在一片喧嚣中。坐在山腰石上,冰心先生题写的望松亭匾额和亭柱上“千仞岩岫连云碧,一岭松涛带露青”的楹联,沐浴在暮霭的辉光里,更显出几分秀气与隽永。
亲近松林是一种缘。
此时,我就坐在山腰漫漫的松林间,默然听松。
仙华是浙中名山,“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借唐诗人刘禹锡《陋室铭》中句子形容仙华倒也自然贴切。仙华山不高,最高的少女峰海拔也仅700余米,传说黄帝少女在此修身成仙羽化飞升。
因玄修是帝女,山中仙气便浓了。黄帝与嫘祖肯定不能撂下心爱的女儿不管,逢年过节或工作之余,总得来看看女儿。于是乎,此地便有了黄帝经通鼎湖的深穴嘘风山洞驾龙来仙华,嫘祖来驯蚕,文曲星问石,太上老君炼丹和黄帝大宴百仙于昭灵岩下等传说,仙华山之景因仙气而瑰丽,声名亦因仙而日隆。
此时,静坐于“仙人”身旁,构想仙界的许多。天,渐渐黑下,似有仙乐徐起,先唢呐,悠扬激越;再长号,沉郁绵长;又锣鼓,铿锵雄浑;再是众器齐奏,如山洪泻地,汹涌澎湃。顷刻间,又似闸闭洪止,唯丝竹绵绵,悠悠飘起,如清泉一泓从山涧高深处袅娜娉婷,缓缓走来,一路丰韵,一路清音……
我屏息再细听,却唯有松音阵阵,时急时徐,偶有树声相伴,山依然沉在静寂里,人却在天籁中迷醉。
倾听天籁是一种享受,一种福分,也很民间,这绝不似灯红酒绿的歌舞厅,需有人掏钱。天籁之声,无需买单。而且绝对公平公正,无论是高官还是布衣,无论是大款还是贫民,皆无殊,既无谄媚之态亦无欺贫之色,透一份亘古不变的朴素与平实。无论是谁,只要愿意来了,就来,坐下,将两手轻轻放在膝上,静静的,将一颗悬着的浮躁之心放好,微闭了眼,听松,听松间徐起的仙乐,袅袅娜娜……
人生如泡影,如露亦如电。若拟说地球寿仅一日,那人寿,恐怕只万万万分之一秒吧。稍纵即逝如斯,人仅一闪,便没了踪影。无论在仕途挣扎,还是在灯红酒绿迷醉。唯有善与爱在流星飞逝中划出炫目火花,照亮孤寂永恒的宇宙。
仙华山由火山喷发凝成的流纹岩构成。地质学家说,仙华峰已有一亿五千万年的历史,却依然艳丽无比。玄修年庚几何,按我们尘世的算法,也应是几千岁的人了。但她亘古不老,在人们的心目中,依然是青春年少、风姿绰约的少女一名。如此看,善与美是最好的养颜法和不老术。
风过处,又是一阵激越的松声,那是仙府琼阁的絮语,还是造物主对物欲横流的凡尘的细细规劝?
松声是廉价的自然之音,又是无价的昂贵之乐,它能安抚受伤的心灵,能熨平膨胀的欲念,能收容迷走的灵魂,阵阵松涛似蕴含了玄妙的人间哲思,只要你愿意便可来山间,坐一坐,收拾起满身的疲惫和失意,静静听松,从松间的自然气息中谛聆远古与未来,用平和包容万思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