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卢凌日
关于剧本《大吏陈瑸》的几点看法
※ 卢凌日
陈瑸是历史上著名的大清官,同时是雷州半岛历史上的杰出人物。这样一个突出的人物和事迹,无疑是文艺创作的理想对象和很好的地方素材。可惜,在这个方面的发力点多在学术性的论著上,文艺作品的创作很少,有影响和成功的作品就更是在凤毛麟角。雷州陈吴森同志挑起这副担子,也可以说是肩负起一项重大的历史使命,励志前行,以十年的苦劲,写出了这一部厚重的四十集电视连续剧《大吏陈瑸》,光这一点精神就值得我们点赞了。
我搞的是舞台剧,舞台剧和电视剧虽然同是“剧”,但这剧和那剧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对电视剧我还是一个外行。当陈吴森同志请我看剧本参加研讨会时,我曾婉言谢绝,说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但后来觉得自己既是文艺界中的一员,把责任推得这么干净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我跟他说,我只看十集,来参加研讨会听听大家的意见,对我也是一次学习的机会。结果我看了二十集,刚好是一半,那我就就我看的一半来谈谈我的意见。多说一句,因为我没有看后半部,如果发言跟后面有冲突,就请作者和各位原谅。
我虽然只看了二十集,但我已经感觉到作者经营的苦心和他所付出的艰辛劳动。作者通过正史、野史、传说等搜集了大量的有关陈瑸的创作素材,这就为他塑造陈瑸这个艺术形象奠定了基础。作者没有亲身到剧本中的少数民族地区体验过生活,但还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搜集资料来参考撷取,从而写了很多关于少数民族的风俗、风情的戏,这也为剧本增强了可看性。我有十多年跟电视剧绝缘了,就连哄动一时的《以人民名誉》,我连一集也没看过。至于现在观众的审美情趣如何,电视剧创作的大体趋势如何?我是无从谈起的。但有一点,塑造人物是文艺创作的主要任务和重要手段,也是文艺创作的亘古金律。一部电视剧的成功与否,人物塑造是关键问题。那么我就谈谈剧本中几个人物的塑造。
先说第一号人物陈瑸。
陈瑸这个人物的塑造我认为是比较成功的。作者把握了陈瑸忠君爱国、勤政爱民、柔怀廉能的基本性格来展开,而且有很多生动的细节来刻划这个艺术形象。如对古田的治理,他运用政治智慧,不动声色地逼使当地豪绅不敢再瞒田产,乖乖地清缴了多年的田粮积税,写得又生动又形象,顺理成章,合情合理,我非常欣赏。可惜,这样的章节不多,有的还很牵强。比如在古田乞雨中有一场戏,当地乞雨有个陋习就是要用一对童男童女祭天。陈瑸为改变这种陋习,完全是用硬梆梆的道理压下去,这样既不吸引人也很难令人信服。要知道,世俗陋习的形成,总是根深蒂固的。古田乞雨中的陋习,受害的是群众,迷惑难醒的也是群众;得益的是地主豪绅,鼓吹的也是地主豪绅。所以根源在地主豪绅,只要地主豪绅顶着,你是很难用什么道理来说服群众的,这就必须用个巧妙的办法来惩戒当事的地主豪绅,好像清田亩一样,他们怕了,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我倒是有个点子,等谈到吴光宇这个人物时我再说。
在人物刻划中,最忌是一道汤,甜就道道是甜,辣就道道是辣,总是那么个味道。刻划人物要多角度、多侧面,人物的形象才能丰满多姿。在这一点上,陈瑸这个人物还应精益求精,进一步加强。比如刻划他生活节苦,总是顿顿咸鸭蛋,瓜菜汤;刻划他公而忘私,只善谋国,不善谋家,也总是穷得一分钱也没得给家人寄。有一场戏是陈瑸到了四川当学政,他的儿子陈居诚来探望他,他甚至说,他为官在外却苦无多余银两寄回家里照顾乡亲,要陈居诚回家后对做塾师的大哥陈居隆要求他每年的束修要分给乡亲们一点。一个四品大员的父亲,自己掏不出钱竟叫教“人之初”的儿子来垫背,我看着很不是味道。我想一些事情总会有个偶然性,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中,陈瑸也会有想着吃一顿猪肉,想家,寄一点钱回去的时候。这里我另外插进一个人物林义来说说。林义是剧中露面较多的一个,开头写他当屠户给官府敲诈还有点戏,但到跟上陈瑸到古田后就根本没戏了,给人的形象很苍白,原因是他总是被动式地附随着他人,从来没有一点自我作为。我想是不是要构思几个林义有主动作用的细节来刻划他,写他也同时写好了陈瑸。譬如有一年是陈瑸母亲的六十或七十大寿或者什么的,林义想着陈瑸忙于公务,最近更是忙于查办大案,这种家庭私事不好开口,自己平时积蓄有二两银子,就想着以陈瑸的名誉把他的二两银子给陈瑸的母亲寄回去。但思量之下,觉得二两银子太少了,便偷偷地从陈瑸的包裹中取了二两凑足四两寄回去。这事情后来陈瑸收到儿子的家信,说祖母今年的寿诞,收到父亲寄回家的四两银子,祖母很高兴,说父亲既能尽忠又能尽孝。陈瑸一头雾水,问起林义,林义坦白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陈瑸觉得满脸羞愧,匐地跪下来向林义拜谢,说林义为他补了一过,替他为母亲尽孝。这时陈瑸也想出一个主意,说衙门里有很多空地,大家去搞个小菜圃,种点瓜菜来补贴日用,从伙食费中省下的钱,林义就储蓄起来,家里什么时候需要钱就寄回去。这样,陈瑸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开个小菜圃,这个细节跟整个戏也就有机地联系起来。我还有一个点子,时间关系我就不说了,作者可以触类旁通,多想点林义的戏,以林义来映衬陈瑸。
陈瑸这个人物,作者也很善于利用镜头来反映他的内心世界,如第十一集陈瑸放犯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困境,他在菜园的苦瓜棚下心神不定地除着草,一条苦瓜碰着了他的头,他抚摸着苦瓜感慨万千,最后摘了一条苦瓜。这个镜头很有寓意:为瓜棚除草本来是好事,却惹得苦瓜碰头,落得自作自受,摘了一条苦瓜,也就是自己摘了一只苦果。但这样的镜头要注意生活的真实性。因为陈瑸放犯,当时所处的背景是春节前后,按农时,刚好是苦瓜播种时间,不可能棚架下会吊着一条大苦瓜。
第二个说说吴光宇这个人物。我没有看后半部的戏,不知道吴光宇的位置怎么摆,在前半部吴光宇可以说是个第二号人物。但我觉得这个人物跟原来的定位有点“脱靶”。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吴光宇这个人物的走向偏离了靶位。他小时候,人很聪明,又喜欢一些巫卜术书,不懂也整天拿着本《易经》看。后来陈瑸因材施教,把他送到六祖禅师那里学道法,那么观众的期待就是他一定学了很多道法。但他后来跟随陈瑸,表现出来的就只是“三节鞭”的武功。我说有点“脱靶”就是这个意思。我想吴光宇除了武功保护陈瑸外,也能用他的学到的道法来帮陈瑸解决些问题。这样,他的形象就会丰富多了。我刚才说到古田群众乞雨用童男童女祭天的事,这里可以给吴光宇的“道法”派个用场,用他的智慧很巧妙地破除了陋习。怎么来呢?当那些土豪顶着陈瑸不肯听从,两家僵持的时候,吴光宇就假装天神降身,说今年选的童男童女他不满意,必须把当地所有的童男童女和他父母的名字用纸条一个个写好给他看了,然后揉成纸团让他来抓阄,抓着谁就是谁。结果抓到了一个当事的地主豪绅的儿子。这个地主豪绅当然不依,说吴光宇是假装的。吴光宇说:“如果是假装的,我就抓第二次,这次又抓到了,你怎么说?”这个地主豪绅想,这么多的阄纸,那能这么巧又抓中呢!于是就说,这回抓中了,他也认了。结果吴光宇又抓中了,地主豪绅还是死活抵赖着。这时陈瑸开口了,说当年潮州鳄鱼为患,韩愈写了一篇祭文把鳄鱼送走了,如果大家同意罢了不再选童男童女祭天的事,改用牛羊三牲,他也可以写一篇祭文禀告上天免了这一规矩。这么一说,那当事的豪绅当然首先带头同意,大家也都同意了,问题也就巧妙解决了。事后陈瑸问吴光宇,问他是怎么样两次都抓中同一个人。吴光宇说,磁石粉是一种中药,他经常带在身上预防一种病。当他看到那个地主豪绅名字的纸条,就偷偷点了点口水把磁石粉粘在上面。揉成团抓阄的时候,他手里藏有一把铁钥匙,在里面搅动,铁钥匙就把粘有磁石粉的纸团吸过来。陈瑸十分感慨说,不枉当年把你送去六祖禅师那里学道法,今天亏你帮了一把,救了无辜的儿童。我想,作者要多从这个方面多想一些细节来刻划吴光宇这个人物。
第三个说说洪泮洙。洪泮洙我主要说他的身份和戏里的安排。洪泮洙是顺治十三年进士,大陈瑸45岁,在戏里出现的时候应该是他辞官告老还乡的时候。要知道洪泮洙是一个性情豁达,喜欢优悠过的日子,他像陶渊明一样,是个不愿意为“五斗米折腰”的人。所以,以他堂堂进士的身份远离家乡去开童蒙馆去教“人之初”是很难理解的。其实这个墪师也非是洪泮洙不可,完全可以用其它一个人来替代。我知道作者是有意把洪泮洙拉进戏里来,但这个很容易,到了陈瑸要上疏县令请求拨款修东湖海堤的时候,这时他知道洪泮洙正在雷州修《雷州府志》,他想借助洪泮洙的名望就去拜访了他,从此结识拜为老师,这样恐怕合理一点。
几个小问题:剧中的台词,尽量避开一些现代用语,比如说“本官强调”、“大家积极干”,最好说“本官重申”、“大家加把力”。再就是我问过作者,剧中人物的名字只有30/100是真名,其他都是虚构。我想,这是一部偏重历史的人物故事,民间人物的名字可随便虚构,但官员的呢,查得出名字的就用名字,查不出名字的就只用官衔。比如台湾知府就用台湾知府,不要加姓加名。这有什么好处呢?如果这个官员的名字你不了解人家了解,不对头了人家就会说:“咦,当年跟陈瑸打交道的是王知府而不是胡知府呀!”你只用官衔,当年是王知府就是王知府、是胡知府就是胡知府,避开了这些硬伤。
其它的我就不多说了。有道是“十年磨一戏”,这个戏陈吴森同志已经磨了十年。精益求精吧,希望陈吴森同志再磨它一年半载,我也期待着它的成功,为雷州文化增光。
(作者系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湛江戏剧家协会名誉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