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罗先
今夜的月光(外二篇)
※ 杨罗先
今夜的月光,被茂密的葱茏托起。带着安静,带着不同寻常的体温,在我的行走里,俯视不可触摸的一切。
夜鸟从月光下滑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想,这样的夜晚,你一定会坚守在那一方净土,仰望星空。
皎洁铺盖的江面,是谁手持长笛,在奏响一个季节的恋曲。留下江边漫步的人,踩着月光,也踩着自己的影子。
蝉声此起彼伏,在如水的洁白里,舒展银色的节奏。一片叶子从树枝上滑落,激起风的骚动。
错乱的时空,把所有的窗户紧闭。在月光的勾引下,一线光从门缝中出走,逃离的慌乱成为今夜的一粒叹词,无论安放在哪里,都不能直抒胸臆。
热浪一涨再涨,终于到了这个夏天的相对顶点。鸣蝉早已叫到嘶哑,疲倦的蛙鸣正偷偷翻开莲的经典,寻觅下一页红尘。
行走的月亮,带不走昨夜的誓言,日子挨着日子,直逼的真实无需彩排,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精彩的章节不再虚拟。
月光如水,城市的边缘依然淡定。路边的小花还未开放,只好找一个借口融入乡村的哲理。最后掉下的一片树叶,如街灯下流浪的歌手,苍凉里写满忧伤。
一片片深绿舒展开来,太阳依旧那么炙热,我走在故乡蜿蜒的山径上,用心感受这秋天里的夏天。
历经一个火辣辣的季节,群山开始呈现出它的宁静,野菊花竞相开放,一些花花草草的词语,在还没有来得及降温的风中虚构。一条路,一本漫长的卷宗,是一堆又一堆绿得自信的茅柴,启开脑海中快要尘封了的记忆,那是童晕里盘根错节的往事,那是牛背上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的欢欣。
茅柴之外,那些林中的秘密,我无法企及,细碎的鸟鸣,厚实的泥土,常常是一个生命结束,又一个生命诞生。不论是高不可攀的香樟,还是爬行在万绿丛中的野葡萄藤,不论是垂钓天空的翠竹,还是深埋在泥土里的根系,在我故乡的诗行里都将是唯一的篇章。
我可以忽略你的春天,忽略你春风春雨中那一叶嫩芽,可我无法忽略你疯长的藤蔓,花香,还有缠绵一个季节的温热。一片布满杂草的空地,在阳光垂直暴晒下,显得有些疲惫。那些属于飞翔的鸟雀,那些生于斯长于斯的爬行动物,隔着已经褪色的天空,开始它们的依依不舍。
天空云淡,不再挤压的山丘,在一缕风中舒展成熟的魅力,不急不慢的,依然是日光晒热之后又在降温的大地。家禽张罗着换季,无暇顾及城市的供给,任凭土鸡蛋一夜之间被炒成珍珠。一只被寂寞反复折磨的蝴蝶,抛弃阳光下昏昏欲睡的花草,在俯视觅食蚂蚁的欢快中,停止了哭泣。
故乡的小河边,埋葬着水车、牛蹄、鸭舌草,也可能埋葬着某一个夏夜的某一颗流星,流星落下来的时候,父老乡亲都已酣眠入睡,没有人看它,它便无声无息。慢慢地,这些就成了回忆。
门前那棵大枫树,记不清消失在哪一年。夏夜纳凉的时候,我们常常聚在大树下,仰望月光下的鸟巢。如今,乌鸦不见了,大树消失布下的谜团愈来愈扑朔迷离。而对这绝无仅有的风景,我只是一个生不逢时的游子。我相信,任何一种叙述,都缺乏当时的鲜活。
山移水转,总会在某一个夜晚,花朵在湿漉漉的露珠中开放,我和你说牵手就牵手了,一轮明月,从天顶转到天边,我们还在绵绵情话中难舍难分。一棵树,一个山坡,一滴水,一条河流,我已经不能顾及它们的孤独。也许,我微弱的心跳,仅仅只能让它们的温暖再坚持一会。
错乱的时空,同一轮月亮,我和你注定只能在梦中相拥。童晕里的嬉戏,早已刻在故乡的小河边。我将用一个拥抱,复活你全部的雷霆。
多少时光轻如尘埃,在拥挤的城市与乡村滑过,大地金黄,秋风不老。
用一种语言把泥土与苍穹分开,我突然发现,无所事事其实也很美,走近一条山径支撑的乡村,走近一片淡淡的桂香,我才想起,人间还有那么多值得牵挂的事情。
所有的疼痛都隐秘在荒凉里,我不知道秋天里飘飞的纸钱,是否已经抵达天国,任泪水打湿灵魂,我用火红的枫叶把它烘干。
故乡的那棵香樟,足可以制成一张书桌,我可以伏在上面写作,激情的诗行可以读出天空的回声。
村庄容不下多少往事,人迹渐疏的田畴,干涸了深深浅浅的脚印,我在记忆里缝补乡村。
阳光停了下来,野菊花不愿重提旧事,寒风暧昧,一缕风不再用牧笛抒发暮归的情意。
是谁,向天空预支万米阳光,为滚烫的炊烟插上翅膀,从春天走向秋天,一粒种子完成了它的全部使命。
请相信自己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人,在古朴的村道上摸爬滚打,不必查看我满身的伤痕。
秋风吹过,带来野菊的消息,阳光和雨露都可以把故乡叫醒,牛群开始结伴回家,返季的一株小草,从板结的泥土里长出,以摇曳的姿势,走过我虚度的光阴。
杨罗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协会员。1985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故乡的风景》等7部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