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纪昱
法常的禅宗绘画与思想
□ 马纪昱
▲《观音猿鹤图》法常
法常,南宋画家,僧人,号牧溪。他继承发扬了石恪,梁楷之水墨简笔法,对沈周,徐谓,八大,扬州八怪等均有影响。法常的作品多存世于日本,被誉为“日本画道之大恩人”。他的绘画与思想是本篇文章所要探讨的内容。
自宋开始,山水画和花鸟画便开始处于主导地位,人物画在当时的艺术环境下不受重视。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中说:“若论佛道人物,侍女牛马,则近不及古;若论山水林石,花竹禽鸟,则古不及近”。法常粗恶无古法的水墨人物画风格,就更显得格格不入。法常的绘画不入宋元时期的主流,遭到贬斥,受到恶评。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正是这些恶评反倒证明他的绘画风格还是有影响。
法常与梁楷所处的时代相近,也以禅宗画闻名,画风也有继承关系。两人的作品大都藏在日本,但中日两国对这两位禅宗画家的评价却不尽相同。在中国,主流的评论界把梁楷视为天才画家,说他的禅宗绘画代表了南派禅宗绘画的最高水平,他所创的“简笔”和“泼墨”技法开一代先河,对后世影响巨大,而对法常的评价仅为我国绘画历史上一个知名的画家。直到明初宋濂等人才对法常的绘画抱以肯定的态度。宋濂曾在《题法常牧溪五燕图》诗中写道:“谁妙乳燕落晴空,笔匠能回造化功”。然而,法常的作品在日本被视为第一流的作品。虽然梁楷的绘画在日本也有一定的影响,但是程度上远远比不上法常的禅宗绘画。
同样作为禅画的代表人物,法常与梁楷在中日的待遇完全不同。这首先是两人身份的差异,法常作为一名画僧,他主要是僧人,然后通过禅画来修禅,而梁楷是一位参禅的文人。虽然他们俩的绘画都含有禅意,但是却不尽相同。在禅的修行过程中,需要僧人以无的状态关照世界,要抛弃一切条条框框,最后实现返璞归真的状态。而传统的人物绘画上,都是要用笔勾勒出模型再用墨色晕染,也就是说是在外在的一种框架下所进行的创作。梁楷的《泼墨仙人图》直接打破用线条勾勒,直接用墨色晕染、构图,反映了禅宗“铅华洗尽,脱略形制”的意境。从笔触上可以感受到画家在作画时无度、癫狂的状态,自然而然的创作是体现梁楷在对禅的参悟上,抒发自己文人内心自由自在的感情。而法常的《观音图》《罗汉图》则以空寂,静境中体现禅的意境,《观音图》画中的观音以平民化的形象静坐在山林中,传达着一种寂静幽邃的境界;《罗汉图》中的罗汉闭目趺坐于深山幽谷中,凝神入定,一副一无所见,一无所思,无挂无碍的状态,虽然有蟒蛇威胁,但是佛心依然寂静。可以说,法常的人物画皆透露着“幽”的境界,这是法常带着一颗寂然之心静穆的观察着自然万物,自然万物也因此在法常的笔下更显得清幽寂静,仿佛世界一切的喜怒哀乐都消失在这空寂的世界之中,展示了一个净心寂照的世界,蕴藏无限禅机。在《老子图》和《布袋和尚图》中,除人物外,大片留白,显得空荡荡,即便是《观音图》等布局较满的图中,背景总是若隐若现,若实若虚,这种空,看似单调,却是有意为之,有一种广袤感,禅宗的悟道不过是悟“空”,而空在禅家眼里就是虚,所以法常的绘画作品不仅是为了布局考虑,更是他悟禅广袤思想的自然流露。这是身为文人画家的梁楷所不具备的,梁楷的禅画,仅仅是作为文人画家参禅的体现。
法常绘画以水墨为主,画法简洁,行笔恣意,以画参禅,以画自娱,深含画外之意,这点在他的道释人物画中最能体现。在禅宗思想的影响下,他的人物画以表现修禅、悟道的过程为主;在构图上,以简洁为主,背景不多,以人物为画面中心,来突出脱俗、空寂、清净的禅宗思想;在技法上,注重笔墨的渲染来营造一个超凡脱俗的静境。那种若隐若现,空幽静寂的画面,更能体现法常的禅理。同样,反过来,空寂飘忽的画面同时对法常的修禅产生了影响。法常的人物画始终透露着“幽”的境界,这是他人物画最显著的特点。画面大面积留白成为画家独具匠心的设计,可以说留白是使画面简洁的最简单的表现手法,白即空,空并不是无物,恰恰给予观者最大限度的想象,使得画面具有无限延伸的广袤想象空间。宗白华先生曾经说过:“禅是动中之极静,也是静中之极动”,法常的画面中,除了广袤的空间和幽静的环境,还有处于动静之间取得平衡的人物,着重描写人物内心世界,表现人类远离现实,给人一种超脱感和亲切感,处处体现了禅宗“幽”的禅的意味。通过法常的绘画作品,体会其禅宗思想贯穿于其绘画创作之中。
(作者单位:西安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