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梅森:从矿工到“政治小说第一人”

2017-11-27 05:16李蕊娟
金秋 2017年15期
关键词:周梅森名义作家

文/李蕊娟

周梅森:从矿工到“政治小说第一人”

文/李蕊娟

4月13日,蛰伏多年的周梅森凭借《人民的名义》带来的1400万收入,荣登“2017年中国作家富豪榜”首位。反腐大剧《人民的名义》火遍全国,也让这位实力作家、编剧成为大众关注焦点。只有高中学历的煤矿工人,何以修炼成“中国政治小说第一人”,并斩获全国“五个一工程”奖、中国电视飞天奖等殊荣?《人民的名义》创作灵感,当真来源于他打官司的经历?事实上,周梅森人生故事之精彩,并不逊色于一部热播剧!

废品站走出的“巴尔扎克”

1956年,周梅森出生在江苏徐州。小时候家穷买不起书,酷爱阅读的他经常到废品站淘旧书看,两根冰棍儿钱就能买到好几本课外书,这让周梅森很开心。

13岁那年,他从收破烂老头那里得到一本旧书,尽管前后少了十几页,这本《巴尔扎克传》却深深吸引了周梅森,让他从此与文学结缘。少年周梅森暗暗发誓:“长大了,我要做中国的巴尔扎克!”

1974年周梅森高中毕业,正处“文革”无法参加高考,他成了徐州矿务局韩桥煤矿一名普通矿工。虽然从事又脏又累的挖煤工作,每天下工,周梅森却不像工友一样睡觉、闲聊、打扑克,而是将业余时间用于看书写作。

1978年,22岁的周梅森在《新华日报》发表处女作《家庭新话》。因颇具文采,次年他就离开不见天日的矿井,被南京《青春》杂志社招为编辑。

1983年,周梅森发表第一部小说《沉沦的土地》,以雄浑厚重的笔调,讲述他熟悉的煤矿行业悲剧故事。20多岁的年轻人,写出这种力透纸背的作品,令文学评论家青眼有加。此后,他写出《黑坟》《军歌》《英雄出世》等小说。1988年,他被江苏省政府授予“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称号。

1989年,为了赚钱,为了像偶像巴尔扎克一样拓宽生命宽度,周梅森下海经商。他做过房地产、运输、商贸等,1994年涉足股市,是江苏省最早10个大户之一。凭借先知先觉和冒险精神,周梅森在方兴未艾的股市,掘到人生最大一桶金!股市外,他看好房地产开发,购地64亩,建文豪花园。直到今天,他还拥有一套自己开发的别墅。

当时,周梅森家的电话也是购房热线。一次,他10岁的女儿接起电话,开口就是:“喂,你好!要买房子吗?”父亲周梅森,从没忘记欠10岁女儿这份售楼薪酬。有意思的是,他女儿考上大学,念的是建筑设计。

一直以来,周梅森对财富追求来自两个原因:保障作为作家的独立性,提高家庭生活质量。和他儿子同时诞生的,还有周梅森自己投资成立的电视剧制作公司。现在看来,电视剧投资人是他财富路上最后一重附加身份。

周梅森看上去不像传统的作家,他反问道,“谁规定作家不能炒股?谁规定投资者受了不平等待遇不能说?我们江苏这帮作家,苏童、叶兆言、黄蓓佳他们,个个炒股,一开始我们几个甚至用一个账户投资。我的稿费从来不存银行,这边拿到手,那边去投资。”

矿工出身的周梅森没学文学理论就当了作家,炒股也是自学,对股票基本面、政策面等信息颇有研究。他不到大户室,就在家上网看盘。他的炒股理论是:不听内幕消息,不迷信K线图,不买亏损股和ST。“我一般看大势,做大势。一般一个大牛市来了,就顺着趋势做一把。不会做今天买明天卖那种短线,那种更像在投机。”

永远做自己命运的主人

下海经商,周梅森积累了更多社会经验,作品也转向现实主义。从《人间正道》《天下财富》《中国制造》到《至高利益》《绝对权力》,这些小说都被改编成电视剧。“经济领域见的全是老板,尔虞我诈、大小骗局,全靠你的生存能力。”周梅森对商场的适应过程,也是对时代感知的过程。这些东西会变成新的生活经验,进入他的作品。

2005年,周梅森对金丰投资股权分置改革方案说不,呼吁中小散户团结起来,在股东大会上投票否决大股东霸道的股改方案。由此诞生后来记入中国证券史的三封著名公开信:《作家周梅森致全国流通股股东的一封公开信》《周梅森致非流通大股东并国资部门的公开信》和《周梅森致管理层的公开信》。他也因此被提名为2005年CCTV中国经济年度社会公益人物。

之后,股改启动的历史性大牛市,给周梅森带来巨额财富增长。尽管炒股赚了很多钱,但周梅森始终认为那是副业。“写作是我终身的事业,炒股是我的兴趣。”

2006年,周梅森凭借375万年度版税收入荣登第一届“中国作家富豪榜”第17名,排在莫言之前。作家陈建功说,周梅森在商海里磕磕碰碰,才写出《绝对权力》等反映改革的作品。周梅森自己的话说,“大时代变迁轨迹与我人生契合,我始终是一位在场的作家”。

周梅森总是能很好地处理主业和副业。根据其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我本英雄》拍摄期间,他起床第一件事是上网看股市,处理股票,下午写小说,晚上则作为编剧和制片人,盯《我本英雄》拍摄进度。

周梅森总结自己是“一流作家,三流股民”:“在文学界提起周梅森响当当,投资界我狗屁不是,比我赚钱多的人多的是,但我永远做自己命运的主人。”

这些年,社会现实的急剧变化不断触动周梅森。2008年,定居省城南京的他回到老家,家乡正在热火朝天集资修建四环路,老百姓认为修那么宽的路劳民伤财,很不理解,百般阻挠,还有人不停上访,状告参与决策拍板的主要领导。“一个偶然机会,我得以与这位领导见面谈话,这次谈话改变了我对官场和官员的看法,也改变了我的文学创作道路,我对政治和官场热心起来,有了创作政治小说的冲动和想法,后来在领导邀请下,我到家乡徐州市政府挂职副秘书长,以此体验官场生活。”

作为周梅森兴趣爱好的炒股,为他带来财富,也带来麻烦。2014年,他卷入老家一场股权官司——周梅森隐名持有当地一家银行1755万股股权,被代持的民企朋友违规抵押,朋友工厂的资金链断裂,银行要收回股权。“手持股权证,自以为高枕无忧的我就此卷进两年多股权官司,前前后后投入4000万元资金买这些股票,最后我还是败诉。它让我深刻了解中国地方经济乱象,对人性有了更深刻认识。”周梅森说,这场官司后来走进《人民的名义》,小说和电视剧里股权被卖掉的倒霉的大风厂工人们,就是他的化身。“我和工人们一样,陷到官司里去,几十年赚的钱损失了。”

2015年,最高检派专员到南京找周梅森,希望这位擅长官场小说的作家,能写一部反腐题材电视剧,反映十八大后中国取得的突出反腐成就。周梅森当时官司缠身,还是接下这“活儿”,一是不想辜负最高检对自己的信任,再则他正想把近年所见所悟,反映在新作品中。

周梅森走访家小学

随《人民的名义》一炮走红

周梅森为新作取名《人民的名义》,暗讽腐败官员满口“人民”,所作所为却与服务人民宗旨背道而驰,人民变得仅存名义。

电视剧《人民的名义》中,开场出现的国家部委处长赵德汉“小官巨贪”,被侯勇演得惟妙惟肖,他受贿两亿多元,检察人员清点钞票时使用数台点钞机,很多观众觉得故事似曾相识。周梅森说,其原型是国家能源局煤炭司原副司长魏鹏远,被人称为“亿元司长”。他长期在国家发改委煤炭处工作,2014年,检察机关在魏鹏远家搜出现金两亿余元,成为建国以来检察机关一次起获赃款现金数额最大案件。魏鹏远被带走时,执法人员从北京一家银行分行调去16台点钞机清点,当场“累”得烧坏4台。有人计算,魏鹏远近6年时间,平均每天“捞钱”近10万元。

“之所以开始呈现抓捕赵德汉时满屋子钞票惊人景象,是因为这个新闻故事大家耳熟能详,拿这个大案作为一个引子,可以拉近与观众距离,一开始就建立信任感。”周梅森说。

这次创作,周梅森把积蓄10年的“洪荒之力”都用在《人民的名义》上,他把中央“壮士断腕、刮骨疗毒”反腐决心写了出来,作品中涉及“大老虎”官至副国级!这部作品,周梅森写得酣畅淋漓,并认为全面超越他过去所有作品。像剧中大风厂股权纠纷,信访部门“蹲式窗口”折磨上访群众等情节,都来源于周梅森亲身经历,自然写得十分到位传神。剧中金句频出,老检察长陈岩石说:“共产党的官员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为人民币服务的”,言论尺度之大在文艺作品中前所未有。

花两年时间完成30万字小说《人民的名义》,周梅森先将其改编成话剧,后改写成60万字同名电视剧本,前后写了100万字。

剧本出来,眼看反腐大剧《人民的名义》就要开拍,原本谈好的几家投资方却纷纷撤资!原因是,看过剧本纷纷表示“题材敏感,尺度太大”,不看好这部片子能通过审核,深怕投资打水漂。编剧周梅森和导演李路措手不及,马上要开机,突然少了两千多万元投资,去哪里弄?

无奈之际,周梅森和李路做出最坏打算,周决定卖掉手中持有的一只150万股股票;李准备把自己南京那套价值千万的别墅抵押!幸而,不久后两家影视公司入股,解了他们燃眉之急,周梅森和李路才没有走向“穷途末路”。

“后来想想,我也感谢那些不投资的大鳄。正因为没让他们控股,我们才能做出一部优秀好戏。如果碰到不认同我们创作理念,胆小怕事的,要把剧本的情节和台词改掉,人家有钱,说了算,我和李路可惨了,这部戏以什么模样跟观众见面都不好说。”周梅森感慨道。

向国家广电总局送审《人民的名义》,周梅森做好“被打回来,修改1000处”的准备。因为早些年他和最高检影视中心合作《国家公诉》,就被主管部门审查几个月,前后改了800多处。这次出乎周梅森预料,国家对反腐题材作品政策放宽,《人民的名义》没有大力修改,就通过审核!

2017年3月28日,《人民的名义》在湖南卫视首播,迅速火遍全国,刷爆微信朋友圈。剧中饰演“李达康书记”的吴刚等一批老戏骨,更凭借精湛演技走红网络。与此同时,《人民的名义》原著销量猛涨,电视剧播出一个月,同名小说已售150万本,并且一书难求。

2017年4月13日发布第十一届“中国作家富豪榜”,蛰伏许久的周梅森凭借《人民的名义》吸金1400万,稳坐子榜单——“编剧作家榜”榜首。

从煤矿工人到“中国政治小说第一人”,并多次荣获国家图书奖、全国“五个一工程”奖、中国电视飞天奖、中国电视金鹰奖等,周梅森用他洞察秋毫的敏锐目光,以及敢为人民铁肩担道义的铮铮铁骨,完成一个传奇作家人生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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