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心是一盏灯

写下此文，原于一堂普通的阅读课。

那是一个平常的下午。自从学校每天下午学校辟出半小时作为读书时间后，校园显现出一片难得的宁静。喜欢这种氛围，因为感觉书香在整个校园弥漫。让孩子们阅读人类道德文明宝库中的优秀篇章，让他们得到精神上的滋养，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那天为他们选了一篇《读者》上的文章，名字叫《独白》。整篇文章都是一个贫苦的挖煤民工的喃喃自语，他坐在他那因也下井挖煤，煤矿塌方而死的16岁儿子的新坟前，回忆，自责，痛苦，流泪……我读后非常心酸，于是打出来，放到电脑上，准备读给学生听。

不巧的是，那天我的嗓子忽然嘶哑了，只好请了两位同学来读给其它同学听。一切准备好后，我坐到上台朗读的同学的位子上，准备和孩子们再来一次心灵的触动。

开始了，悦耳的童音在教室里回荡：“独白 作者：周海亮

儿啊，我来看看你，我只是来看看你，过一会就走，要赶火车，回去晚了，矿上要扣钱的。

我知道你记恨我，你说梦话时，骂过我。你怎么那么恶毒？我是你爹啊！我有什么办法？念高中，一年得两千多块钱啊……”

许是朗读的同学的声调的变化，教室里开始发出窃笑声。朗读的同学望望我，见我不动声色，于是继续读下去：“儿啊！我来看看你，坐一坐就走，你今天别骂我。 我知道你想念书，可我去哪里弄两千块钱？就算把我的血抽干，再把骨头砸了，只要能卖出你念书的钱，我就去抽，就去砸。可是我知道抽血得靠门路。没门路谁要咱的血？谁要咱这把骨头？咱家里没门路……”

教室里的笑声更大了。男生，女生，好像在欣赏一幕难得的喜剧，个个乐开怀。听到“谁要咱这把骨头”这里，他们好像见到了特别滑稽的事儿，笑得更是开心了。

我微微皱眉，继续看着，听着，不动声色。

朗读者继续往下读：“其实挖煤挺好的，吃的菜里有大片的白肉，馒头也挺大的。有塌方？……对，有塌方……小煤矿都有塌方。没塌方，怎么轮得到我们去挖煤？

你见过塌方吗……我正挖着煤，正挖着，天就塌下来了……到处都是石头，就像下冰雹，专拣人砸。你三伯喊，塌方了！我瞅一眼，他就被埋起来了。我慌了，向外跑……跑不出去的，洞口早堵死了。牛娃喊我，向后跑啊！他也被埋住了……牛娃你认识吧？你认识的，他比你大六岁，小时候，偷过咱家的苞米。……”

教室里继续笑成一片。

“……那次塌方，死了五个人。你三伯，牛娃……全死了。你三伯脑袋被砸掉了一半，眼珠子粘在煤堆上……”

教室里一片喧囂。听到“脑袋被砸掉了一半，眼珠子粘在煤堆上……”教室里沸腾起来，男孩子们兴奋地边笑边叫，女孩子们边笑边扭过头去和周围同学议论。在他们看来，文中的这种景象是一种很难得的刺激场面，百年难遇，令人不能不笑，不能不兴奋。

我的心一片冰凉：这是一群什么样的学生？面对如此惨状竟然笑得如此开心，是少不知事还是不食人间烟火？我忍耐着，一直等到朗读者读完整篇文章。我慢慢走上讲台，等着笑声停歇。

笑声终于停下来了。我开口了，问道：“同学们，你们觉得这篇文章写得很好笑吗？”许是安静的气氛让兴奋的心冷却下来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说话。我继续问：“同学们，读完这篇文章，你读出了什么？”

陆陆续续有同学举手了。“我读出了父爱。父亲是很爱儿子的，所以他会坐在儿子的坟前跟儿子说话……”“我读出了儿子也很爱父亲……”

请了好几个学生回答，读出的除了爱还是爱。“哦，那你们想知道肖老师读这篇文章时读出了什么吗？”我问道。

“想！”孩子们回答道。我回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苦难”两个大字，“我读完这篇文章，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就是‘苦难这两个字，同学们，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我问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教室里一片寂静。

“同学们，你们大多数今年都是11岁，读五年级，这样算下去，16岁时你应该进入高中，开始读高一了。16岁，人们把它称作‘花季，这是人生中很美好美好的年华。16岁，你们会坐到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你们不用为生计奔波，没有任何生存上的烦恼，你们的天空会有父母为你们撑着。可是，文中的这个矿工的儿子，因为贫穷，为了读书，为了交学费， 16岁就跑到煤窑挖煤挣钱，16岁就因为塌方而夭折，他的人生之花，还没有绽放就已经凋谢……同学们，听到这里，你们还笑得出来吗？而他的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活，明知下井挖煤危险但是仍然要去从事这样的工作，试想一下，如果是你们的父亲去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你们还笑得出来吗？……”

教室里一片静穆。有些同学开始低下头去，有些同学眼里开始有泪光闪闪。我知道，他们开始在反思自己刚才的行为了。但是，作为五年级的学生，读到这样一篇充满人间苦难的文章，居然可以开怀大笑，而且不是一个两个学生笑，而是一个班级中的大部分学生在笑，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缺乏同情与怜悯之心，在他们心中，似乎所有的花都已经凋谢了。可以肯定，这不是一种偶然现象，在现代教育中，这样的现象可能比比皆是。我们的家庭，我们的学校，精心呵护，优质教育，竟然培养出这样一批冷漠自私，不知人间冷暖的学生，这既是学校教育的失败，也是家庭教育的失败。作为老师，我感觉到非常惭愧。

作为教师，作为家长，都知道分数的重要。所以很多时候，我们把教育的重点放到了学生的分数上，而忽视了学生心灵的成长，心灵的健康。所以才会不断出现类似大学生拿硫酸泼狗熊或是用铁锤锤死了几个同学的悲剧，所以才会出现现代人越来越冷漠的现象。

很欣赏薛瑞萍老师对她自己的孩子期盼：第一，身心健康；第二，正直勤勉；第三；面对困难，具有独立战胜的勇气和能力；第四，成绩优秀。是啊，具备了前三条，即使一个孩子在学术上不能有所建树，在其它方面，他同样可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我们学校的校训中有这样一条：“学会做人”，这是一种多么好的理念！对一个老师来说，最大的安慰，不是培养出一个学习成绩多么多么优秀的孩子，而且是是我们培养出了人，一个善良，有同情心，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有感恩之心的人，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只要能培养这样的孩子，我们就会觉得我们的工作没有白费了。

善良应该是一盏灯，照亮自己也照亮别人的前程。

作者简介：肖友萍（1978-），女，广东顺德西山小学，小学语文教师，主要从事小学语文教学工作。此文获大良街道教师论坛专题文章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