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琪
外国文学
《古都》中千重子植物角度形象探析
李瑞琪
川端康成的《古都》,用大幅笔墨塑造了一个优雅、贤淑、勤劳、节俭、善良的旧时日本妇女的典型美好形象。本文旨在从紫花地丁这个植物形象出发,分析千重子这个人物形象身上所具有的艺术内涵和审美倾向。
千重子 人物形象 川端康成 紫花地丁
《古都》是川端康成最有名的代表作之一。千重子优雅、贤淑、勤劳、节俭、善良,被塑造成了典型的旧时日本妇女的形象。但同时,臻于完美的千重子身上又无时无刻不弥漫着忧愁和悲哀,悲哀美是其典型的艺术气质。小说中不乏对千重子形象的直接描绘,本文想通过紫花地丁这个植物形象,来对千重子这个人物形象所具有的艺术内涵和审美特点加以分析。
寄生在枫树上的小洞里,两株紫花地丁每到春天就会开花。其他人都会夸赞枫树的奇姿雄态,很少会有人注意到弱不禁风的小小的紫花地丁。千重子从记事起就知晓并注意到她们的存在了,时而眺望,时而仰视,不时被紫花地丁的“所打动”,或者勾起“孤单”的伤感情绪,她感慨着她们能在这种地方寄生下去,并且活下去。小说一开头对紫花地丁的描写,实质上暗示了千重子的命运,可以说是千重子身份的象征。
千重子的父母对她说她是他们抱来的孩子,在祉园的樱花树下,看她可爱,所以就把她抢来了。千重子想象着晚上在祉园樱花树下出生,就像《竹取物语》里的赫映姬一样,从竹节之间出生,说不定也许会有人从月宫里下来迎她回去,这固然是一种自我调侃,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论现在的父母对自己多好,自己总归是被生身父母遗弃的,寄居在这里。因此千重子难免会有一种弃儿心理。文艺心理学称,任何形式的文艺创作,在某种意义上都可看做是作者的自传。观照川端康成自身的身世,他自幼父母双亡,祖父母和姐姐也相继离世,一生尝尽被人遗弃、遗弃在这孤独的人间的滋味,因此千重子的弃儿形象,其实也是作者本人经历的一种假托。
正是这种弃儿心理,让千重子看到紫花地丁的时候,会忍不住联想到自己。千重子和紫花地丁一样,柔弱、寄生。但是千重子虽是被父母遗弃的,现在的父母却是完全把她当做自己女儿来看待的。千重子做噩梦的时候,母亲阿繁立刻就走进来,帮她擦汗、换衣服,担心她是不是发烧了。太吉郎在尼姑庵里专心设计腰带的图案,虽然他的图案太过复古、老旧,追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潮流,可他还是花费很长时间为女儿精心设计一条腰带,并且亲自拿着图案,去求老朋友帮忙织出来,尽管老朋友的儿子态度傲慢。同时他们对千重子的爱并不是自私的,而是可以爱屋及乌,他们愿意接纳千重子的孪生姐妹苗子,承诺把苗子接到家里,跟千重子一样看待。因此看到以枫树为依托,努力生存下去的紫花地丁,千重子便想着“今年也能在这种地方开花,多美丽啊”。
“弃儿”的心理让千重子的性格不可避免的具有悲哀美的特征。千重子自己曾以哀伤的情调说“像那棵枫树多顽强啊,可在我身上……我顶多像长在枫树干小洞里的紫花地丁。哎呀,紫花地丁的花,不知不觉也凋谢了”。千重子看着紫花地丁,就像看着自己一样,她的性格也和紫花地丁这个艺术形象之间有着诸多隐喻的联系。
千重子和水木真一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当真一向千重子表白、吐露情感的时候,千重子却提起了自己的“弃儿”身世,即便安慰她每个人都是上帝的弃儿,她还是被一种不可名状的忧愁所包围,认为自己是被生身父母遗弃的孩子。千重子对身世的告白,也许是为了 让自己爱着的人了解自己的身世,但是真一从这些告白中听出来的意思,确是这些话是在拒绝他的爱。千重子在意识深处,永远无法消除对出身的疑虑,因此她柔弱、忧愁同时优柔寡断,导致在面对真一的爱时,她犹豫不决,“弃儿”的身世让她不敢直面真一。她对真一的爱,也许只是停留在年少的嬉戏玩耍,而不肯正视成年人的爱。
千重子不仅对即将到来的爱情幸福持怀疑态度,而且她对自己是否幸福也是不确定的,甚至是持否定态度的。父母把千重子这个独生女视作掌上明珠,是他们的骄傲,秀男也爱慕着千重子,以致于在他看到千重子的孪生姐妹苗子的时候,仅仅因为她和千重子长得像,而千重子又对自己的爱无所回应,因此便像苗子求婚。真一的哥哥龙助对千重子也是满含爱意,多次说要把婴儿时期的千重子抱过来自己养着,还后悔没有捡到被遗弃的小千重子。
打从千重子记事起,树上便有两株紫花地丁了,上边那株和下边这株相距约莫一尺,妙龄的千重子不免想道,上边和下边的紫花地丁彼此会不会相见,会不会相识呢?紫花地丁的相见与相识又是什么意思呢?小说的一开头便抛出了这个问题,在千重子的身世还未被揭晓,苗子也未登场,千重子的对这一问题的凄苦追问,确立了千重子忧愁的悲哀美形象,奠定了小说悲哀的感情基调。紫花地丁就是千重子和孪生姐妹苗子的比喻,她们虽同属一个血亲,却因为命运的偶然分离在两处,命运安排她们生活在不同的空间里,最终她们也无法融合在一起。
“日本平安朝文学那种激荡人心的‘幽情’,人生不如意的‘概叹’,以及平安贵族行将就木的‘哀感’,慢慢蕴蓄成浓郁的日本民族古典美的神韵”[1]。《古都》就是这样一部作品,千重子哀伤的情绪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日本民族这种特有的审美趋向,从植物的角度来反观人物形象,应该不失为一种曲径通幽之法吧。
[1]孟昭毅.川端康成作品审美情趣演变轨迹[J].东方丛刊,1991:189.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