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欣怡
邵阳之秋
马欣怡
夏天的日子一连串地烧了下去,直至十月中旬,邵阳方才有了秋意。秋风过境,送来阵阵清凉,又为大地换上了衣装。
古语云:“梧桐一叶落而天下知秋”,大抵是秋天在向我们气势汹汹宣告它的到来罢,田径场的树叶早已被风剥落得差不多了,有几棵树露出一个秃秃的脑袋,枝干像风干了似的,极瘦。赤裸裸的树就那样参差错落在田径场周边,不时瞥见一点翠绿,倒显得突兀了。
邵阳的秋大概是不甚彻底的。田径场秋意浓浓时,教学楼前却一片葱葱郁郁,仿佛季节的变迁,于它无关。那矮矮的树丛,被园丁修整得整齐划一,正正方方。旁边长着几棵高些的树,可也不见得多高。透过太阳光,摇曳之间,几条稀疏的树影投射到地面上,粗的,细的,胖的,矮的都有。这时,海棠矮树丛里不时也有几根调皮的叶子探出脑袋来,借着太阳光,把自个的影子也投影在地面,好像要同别人比比美似的!最是招摇地要数那棵香花树了,每每使出浑身解数发出浓郁的香,香是香,到底是过了头。路人总是要埋怨一句:"太香了!受不了!"到了后来,索性不走那条两旁立着树的小道,转走大道了!大道头上高高挂着路灯,还带着个罩子,晚上一开灯,照得一片雪白,白得耀眼,不时有一辆小轿车呼的一声掠过,车上的人无声滑过去,头上的灯一盏接一盏,我们就这样捧着书本与车交叉而过,打了个照面,倒添了点热闹。如果这再细致一些,你便会注意到还是有几棵大树换了秋装的,叶子黄透了,夹杂在众多葱郁的树中,那大概是不合群的。真要拣点教学楼前的秋意来说,也不是没有。矮树丛下掉了一堆堆枯黄的叶子,经雨淋过后,叶子由黄转黑,与垃圾交错,给人一种颓废,萧索,要发霉似的味道。树丛的上与下显得差异那样大,倒使我想起了古时皇帝与平民的关系来。古时,腐朽的王朝统治者压迫底层民众,百姓喝粥他吃肉的事并不鲜见。表面光鲜,底子里却已腐烂,百姓们要耐心等它里里外外烂个透再由一个新的王朝来将这吃人的社会改造一般,真是个漫长的痛苦的过程。叫人伤心。当然,我们也可以不想到这些伤心事的。毕竟黑暗永远遮不住光明,瞧!这秋天即便再怎样萧瑟,落败,短短几月之后不也要谢幕退场,送来白雪皑皑的冬,生机勃勃的春么?我们自当往好的方面想的,乐观是邵阳人的属性。秋天还未完,就能听见关于春设想了。就拿街上爱美的邵阳小姑娘来说吧,搭上朋友的肩上,嘴里嘣出一句:“今年春节要克拜年罗!好有味……"她们并不为秋的萧索而感伤,而是想着:"秋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可爱的邵阳人。
邵阳的秋雨哩?当然是有的。银灰色的雨织成一片灰蒙蒙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银丝般的雨兀自的下着,忽大忽小,无声地打在树叶上。下不了多久,又停了,人们不由欢呼,可正欲出门,它又自顾自地下了起来,引得几声咒骂。我也极讨厌邵阳的雨,猥里猥琐的,干什么都不甚彻底。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在那哭,见有人来了,立马停住,人一走又哭了起来。这反复无常还不算什么,时不时连绵几天阴雨才更叫人害怕,时大时小的雨没完没了的下着,小雨时,天灰蒙蒙地,不予人以希望。大雨时,天倒亮了起来,雨啪啦啦的下,直要往人伞底了钻,钻进脖颈里,钻进衣袖了,钻进鞋子里,等鞋子里注满了水,走起路来倒成了一曲乐章:"吱啦!吱啦!鼓鼓,吱啦!"叫人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过完了几天霉雨蒸蒸的天气,终于迎来了几丝阳光。阳台门窗开着,射进落日的红光,我伸手在太阳里,手指头燃烧起来像迷离的火苗。心里大呼:"烧吧,烧吧,把那黏湿的衣服里的霉气全烧了去,全烧了去!”这时,再往外看,地面又露出了几条黑色的裂纹,那耷拉着耳朵的小草,开始挺了挺身,树干被冲洗得更显精神,几只小鸟停驻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嚷!不时,一齐掠过树尖,飞上天空,颇有点:"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味道。
天高了,风清了,地面干而白。几个小孩子骑着自行车,在两排树间的夹道中穿梭。时不时卖弄一下本领,大叫一声,放开扶手,摇摆着,轻倩地掠过,几声尖叫突入云霄。一对对情侣,在树下的石凳上坐着,男孩把女孩的脖子一勾,并非坐着,时而又附在耳边说上几句!落叶便是这时很合气氛地往下掉的!从女孩的肩上滑过,落在脚尖。我暗想:"她们会不会拾起,题诗几句呢?譬如红叶寄相思之类?"大概是我想多了,女孩把脚一伸,嫌恶地抖落那片枯叶。果然,交通信息发达的现代 ,是少去了许多诗意的!
忽地,一阵风过,我不由裹紧了大衣,一滴冰冷的液体落在我鼻尖上。该死!怕又要下雨了,我惊恐地往家里跑,在迷蒙雨丝中,一彻都看得那样模糊,一辆黑的士,从我身边掠过,恰好扎过那积水的当口,脏水溅上我的裤子,不顾了,跑回去要紧!哼啊!哼啊!怎地沒雨了?脚刚踏进家的大门,雨彻底停了!我望了望裤腿那三截子黄黑,哭笑不得:这爱搞恶作剧,叫人恨又叫人笑的秋雨咧!"
(作者单位:湖南省长沙市长郡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