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芝 (彝族)
我的家在插甸乡上乐美村。
俗话说 “冷插甸”,的确,家乡的冬天确实很冷。
小时候,我们的生活很艰苦,在我的记忆中我最痛恨冬天。
因为冬天太冷,上学又要起大早,那时候的环境没有被人为的破坏。所以每天早上去上学都是踩着大白头霜去的,家里穷,添不起衣服,一件衣服总是大姐穿了二姐穿,二姐穿了我再穿,我穿了才轮到小弟。我们兄妹四个就在那样的环境中穷长身体。不过,聪明、贤惠、温柔的母亲总是想着法子变着花样助我们成长,逗我们开心。家里养几只母鸡隔三差五下个蛋,母亲总是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拿到米缸里攒着,等到街天就会把它拿到集市上换成钱,然后会买上一小袋白沙糖或者是几块土碗形状的红糖。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很多时候我会在裤兜里摸到一小块红糖,这是母亲趁我不注意时悄悄放在我兜里的。这些在我们村同龄人的眼中是相当幸福的事,也让他们非常的羡慕。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还没有 “冰棒”,不过让我记忆犹新、最最怀念的是母亲专为我们制做的 “特制”冰棒。
第一次看见母亲在最寒冷的冬夜找来两个瓷盆和两个土大碗,拿了一小砣红糖将它化成水后分别倒在瓷盆和土碗中,又分别放一截稻草在里面,再端到菜园摆好。我和弟弟感到好奇就一路跟在母亲身后。夜深了母亲叫我们去睡觉,可我和小弟总是撒谎说:我们想要去尿尿!经过母亲允许后我们一路小跑来到菜地迫不及待地去盆里捞。可是令弟弟和我失望的是什么也没有捞着。就这样折腾了N次之后,我和弟弟感到有些失望。那一夜我和弟弟几乎一夜无眠,一晚上都说要上厕所,其实是跑去守菜园里那几个盆子。
天快要亮时倒是睡着了,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老高。
这时母亲已从田地里劳作收工回来,手里提着月饼似的东西笑着向我们走来。我和弟弟睁大眼睛看着母亲,惊诧这冰是什么时候结成的?弟弟和我对视了几眼之后都开心地笑了。当然母亲和大姐、二姐是不会知道我和弟弟的小秘密。母亲郑重地将 “冰块”分到我们姐弟四人的手中。我们兄妹四个都小心翼翼地提着稻草用舌头 “滋溜溜滋溜溜”地吸吮着用红糖制成的冰棒。大姐和二姐年纪比我和弟弟大好几岁,她们懂得好吃的东西是宝,得慢慢享用,于是她们就一口一口吮吸,似乎那是她们从长这么大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可是弟弟和我就没有她们那样秀气的吃法,而是大口大口地咬在嘴里还 “嘎叭嘎叭”费力嚼,不一会我和弟弟的冰块就没有了。看着大姐、二姐那有滋有味的吃法,我和弟弟都愣住了,我们开始情不自禁地慢慢挪着靠向她俩。可这姐俩看破了我和弟弟的意图,各自让开了。这时我向弟弟使了个眼色,于是弟弟和我就开始放声大哭;这时母亲慌慌张张地从屋里跑出来,问明原因之后再寻俩女儿时人已不见踪影。
俗话说: “老儿老女是妈的心头肉!”
我和小弟正是利用了母亲的这种心理。
为了哄我们母亲只得扯开嗓门大叫,不一会大姐老老实实地回来了,并且把手上的冰块分给了弟弟和我,只有二姐装做没有听到母亲的叫声。可见二姐的狡猾程度有多高!四姐弟中就数大姐最老实、最听话。这下我和弟弟都高兴了,我们学着大姐、二姐慢慢用舌头舔吃,也把冰块吸吮得 “嗞嗞”地响,那种滋味别提有多幸福!母亲总是笑着看我们吃,而且总是惯着我们小的这俩个,可是她却舍不得尝一口却还说她不吃冰凉的。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喜欢老家的冬天。
如今我都已经是四十好几的人了,父母离开我们都已经二十年了,可一到冬天只要有空回到老家,我就忍不住学着母亲的样子信心满满地弄上几盆放到菜地,可是每次都让我失望而归。我这一做法总是引来小辈们的唏嘘,但我不想和他们作任何争辩,因为他们并不理解我们这一代人的生活,我又何须自寻烦恼呢?
随着全球气温变暖,我的老家插甸也不例外,水里结冰的现象已经很少了。
如今街上什么样的冰棒没有?可我还是怀念我儿时的冬日温情,怀念我那温柔、善良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