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媛
撒满玫瑰花瓣的青春列车
——由“五四青年节”想到的
韩秀媛
那年五月,我登上一列青春洋溢的列车。我看到一群少年,和绽放在阳光下的花样脸庞,被镜头定格成永恒。
我的同桌阿炳,似乎也有了触动,挺直了纤细的腰杆,露出了久违的笑颜。即使不笑,他的小眼睛也总是睡眼惺忪的样子。
阿炳有些腼腆,只和几个要好的男生玩耍。和女生说话时,总会先羞红了脸。
他并不专心学习,老师曾经想了一些鼓励他的办法,可他始终踯躅在自己的世界,思绪时常游离在课堂之外。
抄袭来的作业依然完成得很潦草,那是他为了挤出更多的时间,继续沉浸在涂鸦的想象中。手腕抖几下,简单勾几笔,纸上的人物、动物便活泼起来。班会、队会的黑板报前,总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
下课了,阿炳有时会受到男生们的挑衅。撕扯拉拽,瘦高的阿炳常常孤掌难鸣,屡战屡败。
一次,正在奋笔疾画的阿炳被老师提问。沉浸在图画中的阿炳吱吾半天,答非所问。后座男生移走他的椅子,阿炳坐空落地,头磕在桌角上。他趴在书桌上无声地抽泣,许久才抬起头,眼睛肿成像两粒花生豆。
快毕业了,他画了张画给我,说,也许要去美术班学习了。我将那张画仔细地夹在一本书中,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毕业后,没有机会见到他。
直到几年前,阿炳到我工作的派出所办户口。他长高了,可还是瘦。也许是部队生活的磨练让他褪去了少年时的羞涩,笑容也阳光起来。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没有拿起画笔画画,而当了出租车司机。他是想先攒些钱,自己再开一间美术社。我笑着说,美术社开业时,去祝贺。他说,你要是结婚了,得通知去喝喜酒。
夏天,正在焖热中办公时,听到噩耗,阿炳死了。
是真的吗?我不敢相信,就在一月前,在我单位的走廊里,我和他那么兴奋地聊着近况,祝福着彼此的未来,他的眼睛像燃烧的两粒烛火,明亮,跃动,且充满了希望。一切才刚刚开始,就匆忙地结束了。
少年时,他总是蹙着眉,咬着铅笔,数着放假、毕业的日子。人生太快了,刚刚走过四分之一的路途,便提前下了车。
他仰着脸,一笔一划在黑板前作画的样子,他背着军挎书包摇晃着走路的样子,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
我忘了下班时间,在窗前向远方茫然地望着,直至一缕残阳坠在窗前的杨树上,几只麻雀啁啾地归巢。
一只小鸟划着直线从巢里落在地上,大鸟凄厉地尖叫着,拍打着翅膀靠近地面,试图用嘴去衔起它。它们也正在经历着死亡吗?
曾经惊叹昙花一现的凄美。月光下,花蕾舒展起曼妙的舞姿,莹白如雪的花瓣,在夏夜温凉的微风中轻轻地颤抖,只在一刹那,它慢慢地绽放了。可美丽却是那么短暂,三、四个小时的艳丽,却拼尽了一生的努力。
那列青春号列车呼啸着向远方驶去,映着满眼希冀的绿色麦田倒退而行。驰骋在人生的旅途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有时,下一站是会遇到惊喜,遇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故事。有时,陪你一路而行的人,就要下车了。而你,依旧要沿着平行的轨道前行。
还记得他们吗?在五月的风中,吹来他们清脆的笑声和欢快的歌声。列车正在加速前行,打开车窗,春风扑面而来,吹入怀中,捧在胸前的一束玫瑰花被风吹散,花瓣飞扬。那撒满玫瑰花瓣的青春列车,必然远去,我们因而也就晓得了应该让青春洒满阳光,让血脉流淌向往的热情,让每一圈年轮都刻下奋争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