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兴人
研究一下贪官的出身问题
◆ 吴兴人
出身问题,现在不大提了。过去,出身不好被称之为“成分高”。“成分高”,考大学、提干、参军等都会受影响。时下是学历高比“成分高”要紧。但是,有一种社会现象值得注意:在一批贪官落马后的忏悔词中,却喜欢用“农民的儿子”这个词,于是有必要对这个贪官出身问题再作些研究和考察。
反腐败斗争开展以来,最早使用“农民的儿子”一词的,是2000年3月8日被依法执行死刑的江西省原副省长胡长清。他说:“党组织和各级领导培养了我,由一个农民的儿子成长为一名副省级干部,是多么不容易啊!”自从胡长清发明了这个辩护词以后,沿用者络绎不绝。许多老虎摇身一变,都变成了“农民的儿子”。安徽省委原副书记王昭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我家祖祖辈辈是农民,我是农民的儿子。”中共绥化原市委书记马德虔诚地读忏悔书说:“我是农民的儿子,组织上为了培养我,送我上大学、将我下派到县里挂职锻炼,倾注了很大的心血……”湖北省原副省长孟庆平的自叙细节更丰富:“我是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出身的孩子。我7岁就参加了家中的农务劳动,拾柴、捡粪、放牛、放羊、打短工,随父下地种田,受苦挨累,一年到头饥寒交迫,苦不堪言。”2014年曾有媒体梳理发现,在已曝光的53名官员的忏悔录中,有14人以“我是农民的儿子”开头。
这些贪官的自述大体是可信的。他们老早的确是“农民的儿子”。自东窗事发后,从高台跌落到监狱,抚今思昔,无路可走,想以此博得人们的同情,或减轻自己的罪责。但是,从“农民的儿子”蜕变为人民的罪人,正好从一个侧面说明:出身论和血统论一样是靠不住的。出身,无非是指人生过去的一段经历,是不可选择的一段经历。家庭出身贫寒,可以励志,可以催人奋进,对一个人的成长是有好处的;但是,出身只说明过去,并不代表现在,更不能展示将来。出身贫寒不一定是一种光荣,更不是一个政治保险箱,出身贫寒对腐败也不会产生天然的免疫力。
同样的道理,家庭出身富裕,也未必就是为富不仁,未必都“富不过三代”。美国洛克菲勒家族从创始人约翰·戴·洛克菲勒算起,这个美国首屈一指的财富家族,至今已繁盛了六代,依然如日中天,独“富”天下。北宋名臣范仲淹为官清廉,官做到参知政事,但他的儿子范纯仁照样官至宰相,官做得比父亲还大,孙子范正平官至开封府太守,一样功成名就。著名诗人范成大,也是范仲淹的后裔,官至参知政事。廉吏于成龙也是官宦出身,他的远祖于坦是明代巡抚,但不妨碍他成为有清一代“天下第一廉吏”。由此可见,官宦和富豪的家庭出身,不会都化作腐败的土壤。
干部的提拔不能“唯成分论”,官员的腐败和出身成分没有必然关系。分析一下如今“老虎”成分的构成,既有出身寒门的穷人子弟,也不乏出身名门的后代。你曾是“农民的儿子”吗?当然不错。“农民的儿子”当了干部,理应清正廉洁才是。但是,你却从“农民的儿子”蜕变成犯罪分子,从“农民的儿子”变成吸农民血的吸血鬼,从座上客变成阶下囚,这是对昔日贫寒出身的背叛,更是情无可原。
事实上,许多贪官在伸手时,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农民的儿子”而分外爱惜羽毛,不敢拿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铜板,现在进了监狱,才想起了自己曾是“农民的儿子”,想想得到的一切都失去了,于是不禁痛哭失声,但为时已晚。还有一些官员,因为幼年时代受过苦、挨过饿,但当了官后,利用权力大肆敛财,希望将自己以前的损失全部通过这种腐败弥补回来,结果导致其深陷泥沼无力自拔,这叫咎由自取,怪不得天,也怪不得地。至于回忆从前“苦日子”而“痛悔”自己的失足,为自己的贪欲遮羞,显然也是徒劳的。
法律不会因贪官们流下几滴忏悔的眼泪而减轻处罚。“农民的儿子”也好,干部的女儿也好,成了共和国的罪人,都要一样老老实实领罪认罚。
发稿编辑/张 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