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马克·麦卡锡小说《血色子午线》中有意为之的女性沉默与缺失

2017-11-21 15:37王亚坤陈许
戏剧之家 2017年20期
关键词:麦卡锡

王亚坤+陈许

【摘 要】《血色子午线》作为科马克·麦卡锡的一部西部小说,再现了美墨边境的那段残酷历史,将美国西部的暴力属性展现得淋漓尽致。因此,国内外对暴力本身的探讨一直是一大热点。本文则从侧面进行剖析,认为《血色子午线》中的女性沉默与女性角色的缺失是科马克·麦卡锡用来体现暴力主宰西部的一种独特技巧。科马克·麦卡锡用女性角色在小说中的缺失,暗指文明与人性在西部的缺失;男性角色代表权力、暴力,他们的主宰便是暴力的主宰。弱化女性角色这样细腻的处理,进一步佐证了西部的混乱与血腥。因此,探究女性沉默与缺失是对《血色子午线》中暴力元素更加细腻的解读。

【关键词】科马克·麦卡锡;女性角色的沉默与缺失;西部暴力

中图分类号:I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7)20-0207-03

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美国刚刚建国不久便开展了浩浩荡荡的西进运动,运动期间,美国开辟了大量的西部土地,版图得到了扩张,印第安人却惨遭屠杀。《血色子午線》便是一部用血腥与暴力描绘这段历史的小说。所以,国内外的学者对本书暴力主题的探究一直兴趣不减,在伦理、人性、生态主义等各个角度都有所解读。然而,本文从侧面剖析作者对女性角色的弱化,达到胜似无声胜有声的效果,从而展现西部的人性与文明的缺失。

小说开篇便提及孩子的父亲、母亲和姐姐,但对母亲的描述不及对父亲的详尽。从小说中,我们可以知道,孩子的父亲是教师,醉倒在地上,还念着诗。对母亲和姐姐的描写却是“十四年前,母亲怀下此物,却因他丧命。父亲从不提她名字,孩子也不知道。他在世上尚有一姊,但无望再见。”不仅父亲没有告知孩子任何母亲的信息,作者对母亲也没有进一步描述,母亲这个角色就像小说中说的那样“死”了。他的姐姐也同样没有再提及过。有些人会从女性主义的角度,对其进行批判,认为这种女性的缺失,是对女性的歧视与忽视。但这样讲未免有些牵强,本文认为,女性有母性的光辉,孕育了生命,文本对一些女性角色的弱化,是为了突出西部男性的主宰,而犯下暴力行径的人也是男人,从而佐证西部是由暴力主宰,缺少人性与文明。

当然,整部小说中,除了母亲、姐姐的角色,还有其他女性角色出现。在小说开头部分有这样一段描写,孩子被打,受了重伤,是酒馆掌柜的老婆一直照顾他,直到身体恢复。这也是第一次将小说人物与女性的养育、善良的行为联系起来。这个女人没有姓名,她的身份也依附于其丈夫,作者在小说中只是称她为酒店掌柜的老婆。就是这样一位没有姓名的女人,一直照顾孩子直至其康复。然而,男孩在一天夜里从这份照顾中逃离出来。作者没有描写孩子中间的思想过程,仅仅用一句话解释了孩子的这一举止:“他没有钱付给她,然后离开了。”从句法上讲,原文是用“and”这个词来连接他没有钱和离开这两个动作的。因此没有钱和离开两个是并列而非因果的关系。也就是说,我们无法直接得到孩子是因为没有钱才离开的结论。女性温柔善良的一面与西部的男性气概刚要有所联系便被作者割裂开。

在这部小说中,善良的行为或者养育的行为都是女性化的表现,侵略性和物质掠夺都是男性行为。另外,孩子从小没有母亲,没有受过母亲的养育。因此,他不了解女性有照顾人、养育人的这一面也不足为怪。因此,酒馆掌柜老婆的照顾对他来讲是不可理解的,他认为这是一场生意,老板娘的照顾是一种服务,是要用金钱换的。孩子认为她对他的照顾不是出于善良、人性,仅仅是出于金钱的考虑。

如果在一个一种性别在另一性别之上的文化背景下,人们约定俗成对行为的含义作了定义,那么这些行为也就有了相应的价值,这些价值或高或低。酒店掌柜的妻子,她的行为被孩子认为是一种物质交易。在西部世界的大背景下,女性的养育天性所特有的行为就被认定为不重要,处于被忽视的地位。而凌驾于女性之上的是男性,男性的行为——暴力、杀戮,则在西部世界处于绝对统治地位。如果你的行为是女性化的,那么在男性统治的世界,你的行为是没有价值、不被大家所理解的,就像酒馆掌柜的妻子一样。因为,想要获得统治地位,就要像男人一样,男人的行为更有地位、更有价值。

小说中还有进一步“降级”的女性角色。她们女性化的行为在暴力环境中弱化。她们可以说都是母亲或者试图成为母亲的一些角色。然而,她们没能够真正具有养育的行为。男孩将他的骡子寄存在一个墨西哥农户家中,等他去取时,这位“母亲”,一直跟着男孩直到他骑上了骡子远去。这一行为是令人费解的。她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他走到门口望着他呢?当孩子被关押起来,去奇瓦瓦城的路上,另一个墨西哥女人出现在小说中,她偷偷给他和他的同伙们送肉和糖吃。在小说临近结束时,一位老妇人的丈夫被吊死了,她试图救他,当然,这是无济于事的。而孩子和他的同伙就这样冷漠地从这对夫妻身旁路过,听着老妇人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弱。这些小说中一闪而过的女性角色,体现了她们的母性和维护婚姻和配偶的本能。虽然这些角色并没有制止小说中的暴力行为,但她们代表了人性中的善良。

除了这些一闪而过且无名无姓的女性角色,小说中专门有一章提到了一位叫莎拉·博金妮丝的女性角色,她也是小说中唯一一个有姓名的女人。她救出了关在笼子里的白痴并且烧了那个笼子。著名评论家约翰·塞皮奇解释说,莎拉·博金妮丝这个角色是基于《我的坦白》中的一个女性角色。《我的坦白》中对这个女性的描写是一个五大三粗看起来有点吓人的形象。而麦卡锡却将莎拉·博金妮丝描写成一位母亲般的人物。小说中是这样描写的:“天亮后,渡口的女人们发现了笼子里的白痴。她们聚在他周围,显然没有因他的裸露和肮脏而感到惊骇。她们轻柔地对他唱着歌,然后互相交谈,最后一个名叫莎拉·博金妮丝的女人领着她们去找他兄弟。”

这些渡口的女人们像母亲般关怀着关在笼子里的白痴,而萨拉勇敢地找了这帮暴力成性的人来解救白痴。她谴责他们:“你觉得你妈看到,你觉得她会说啥。你不觉得羞愧吗?”最终,她把白痴救了出来,给他洗澡,穿衣服。在这一章中还有一处细节值得我们注意,莎拉·博金妮丝将白痴解救出来之后,作者就用the Borginnis 或者the Borginnis woman来称呼她。一方面,冠以夫姓称呼她是将她的身份归位于她并没有出现的丈夫身上。另一方面,叙述者坚持用“the”也暗示着在这个冷漠的世界,博金妮丝的行为实属罕见,作为一个女性挑战男性权威也更是不易。endprint

然而,博金妮丝的解救行为最终还是功亏一篑。那天夜里,白痴又走到了水中,而这河水正是博金妮丝解救他后,给他洗澡的第一次救赎之水。不同的是,这次白痴裸着身子走进水中,双脚失去了平衡没入水中,救他的是同样裸着身子的法官。他走到河中,抓起溺水的白痴,握着他的脚踝把他拎起来,像一位高大的助产妇,拍打他的背,让他把水吐出来。这一幕也许是出生,也许是洗礼,也许是某种尚未列入任何教规的仪式。

博金妮丝救了白痴,但法官抹平了博金妮丝的营救行为。之后法官重新将白痴关进笼子,最后杀死了他。法官是控制白痴命运的人,如果他想让白痴活那就将他从河里救起;若想要他死,他也可以随时杀死他。在西部,法官可以支配控制别人的命运,许多女性角色一闪而过没有姓名,但是,连一个男性的白痴都有一个完整的名字——詹姆斯·罗伯特。

《血色子午线》中的白人男性角色在西部边疆这片“自由”的土地上仿佛支配统治着一切。因为他们是暴力的化身,用暴力屠杀来支配统治这片未完全开化的土地。格兰顿军团是一个典型的代表,他们以割印第安人头皮来赚取金钱,因此对印第安人展开疯狂杀戮。其中在屠杀奇拉阿帕契的情节中,格兰顿军团的暴行彰显了西部人性和文明的缺失。他们在进入奇拉阿帕契营地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展开了杀戮,可见他们对这样的行动是多么熟悉;在西部,这样的暴力是多么频繁,以至于培养了如此多的刽子手,他们连老人、女人、孩子,甚至是婴儿都不放过。

在屠杀之前,麦卡锡对他们遇到的淘金者尸体的描写也同样引人思考。他是这样描写的:“骑手们下马,一言不发地走近淘金者的尸体,这些无名的真正淘金者身负重伤,躺在石头中,内脏从两肋溢出,赤裸的躯干上直立着箭杆。有些人长着胡子,但他们两腿间的伤口却像月经一样流着血,男人的部位都被割掉了,黑乎乎的,怪异地挂在他们咧着的嘴上。”

死的明明是长着胡子的男性,作者却要用“月经” “男性部位挂在嘴上”的词汇来描写。显然,这些被杀戮的人是弱势一方,死去也要像女性一样被侮辱。人活着要被无情甚至是无理由杀害,死后也要受尽侮辱。这样的事情在西部荒原并不罕见。此处的描写不是作者对女性的歧视或偏见,而是文明与人性在这片土地受到了践踏与侮辱。不难理解,在美国西部这样的环境下,男性更适合在这片荒原游走,久而久之,他们便成了强者的标志,而剩下的女性、孩子便是弱势的一方。因此,这样描写死去的淘金者更放大了西部人性与文明的缺失。上述提到过,女性往往具有母性的光辉,怜悯之心。然而,这些暴力血腥的杀戮就是因为人性的缺失。这些带有基本人性的广大女性群体,在西部荒原被凌辱、被杀戮,勉强存活。她们又怎么给这片荒原带去仁爱、人性、文明呢?

对于杀戮者来说,西部荒原是一片“自由之地”,没有人性的束缚,没有道德的谴责,他们肆意杀戮,有些是为钱财,有些是毫无缘由的,而这正是人性、文明的缺失。这些杀戮者就连自己的同伴都毫无同情心可言。在屠杀奇拉阿帕契人之后,格兰顿军团中的大卫·布朗腿上扎了一支箭,但找不到外科医生。军团中本是有一位欧文医生的,却因为平时有间隙,关系疏远。他不得不找其他人帮他拔箭。布朗走到人群中说:“我想自己来处理,可我抓不牢。”而大家的反应,不是漠不关心,就是取笑捉弄。只有那个孩子,那个少年,说了句:“我来试试。”两个人经过几次的尝试,终于将箭拔了出来,牧师却对他耳语说道:“上帝永远也不会爱你了。”少年的行为是解救的行为,是善良的行为,这些都是女性化的行为,在男性统治的西部世界,他的行为显然是不被大家所理解的。因此,少年是与小说中这些杀戮者包括法官霍顿对立的。他的内心始终有一丝人性的存在,而这也是他最后没有杀死霍顿反被霍顿杀死的原因。作者仿佛在告诉我们,在西部,要想存活就要奉战争为神,要抹杀内心的人性。

女性的善良、養育天性的行为被弱化。男性的暴力、掠夺行为就会被强化。这是西部世界的一大特点。在男性统治的西部世界,女性的行为是被忽视的,是不被理解的。因此,麦卡锡在这部作品中,对女性角色描写的省略与缺失符合西部大环境,符合暴力血腥的主题。对麦卡锡有意为之的女性角色的沉默与缺失更加细腻雕琢了这部作品,使《血色子午线》成为一部经典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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