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和您在一起,就会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和归属感,就会找到生命的意义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们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向永怀报国之心的两位伟人致敬!
我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批大学生,15岁考上大学,19岁成为大学老师,22岁考入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成为被誉为“中国应用语言学界第一人”的导师李佩带的最后一批研究生。
今年恰逢我们毕业30周年。李老师,我们想您。忘不了毕业20年的那次团聚——我们班的十几位同学从世界各地赶来,为您献花,向您汇报……
那天一大早您就从中关村赶到玉泉路,在您创建的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外语部迎接我们。上午,在当年上课的那座熟悉的外语部小楼座谈;中午,在新建的校食堂会餐;下午,您又带着我们参观了校史馆。您兴致勃勃地陪了我们一整天。
和您在一起,我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鸟,感到无比幸福,因为您是我们的人生导师。只要和您在一起,就会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和归属感,就会找到生命的意义——而这三点正是一个机构乃至一个国家成功的法宝。
昨天是郭永怀先生的生日。您一生谦虚谨慎,30多年来,我只听您提到过一次丈夫郭永怀,而那还是在谈及钱学森时顺便带出来的。但这一次足矣,2014年清明节前夕,《北京日报》刊登了我写的纪念郭先生的文章《未曾谋面的老师》。是您带我走近郭永怀。
您是一面旗帜,是真善美的化身,是我们前进的动力。
当光明从我眼前消失,在我人生最茫然、最无助时,是您给了我前进的动力,想到了您为了建设新中国,举家回国——郭先生成为力学所第一任常务副所长,为成功研制两弹一星殚精竭虑,献出了宝贵的生命;郭芹姐姐,您唯一的女儿,也被病魔夺走了生命,一家三口,只留下您一个人。可您还在教学,大雪天还在义务给博士生补课。
我研究生一毕业,您就带我去北大“芍园”参加CUSPEA阅卷工作,为中美联合培养博士生选拔人才。
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您?导师的崇高信念和人格风范给我温暖,给我力量,我别无选择,只有面对现实,选择坚强,从头再来。
是您激励着我勇往直前,走出黑暗,走进光明,走向世界。2001年,我成为美国哈佛大学建校三百多年来第一位获得MPA学位的外国盲人学生;十年后,又成为获得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校友成就奖”的中国大陆第一人;2008年,由中国政府提名,我成功竞选首届联合国残疾人权利委员会委员,并连选连任,成为该委员会唯一的一位连续四年担任副主席的专家;2012年9月在联合国,我顶住了陈光诚等“人权卫士"带来的巨大国际压力,让我国首次履约成功,圆满完成了我国外交史上的第一次针对中国的联合国全球网络直播。
您为人师表,治学严谨,对学生高标准,严要求。您既是我们的导师,也是系主任。我深知,您是在按照英语专业的标准来教我们的公共外语。这就是为什么中科院研究生院的英语水平全国第一,并享有“北京第三外国语学院”的美誉。
这里有学校自主命题的“研究生英语水平资格考试”,因为有相当的难度,学生称之为“过关考试”,还有一套自编的《研究生英语阅读》教材,共三册,根据封面不同颜色简称为黄皮书、蓝皮书、白皮书。
我教过您编著的那本黄皮书,思想性极强,颇具前瞻性。中国地质科学院地质所变质岩专家杨天南博士就曾对我说,迄今为止对他影响最大的一篇文章“Paradox of Science”《科学的悖论》就是当年那本黄皮书上的一篇课文。
然而,您的影响力远非如此。我弟弟(1991年考入北大化学系)也曾兴奋地告诉我,他们的英语教材《College English》(大学英语)主编是李佩!
您爱国、爱党、爱岗敬业。您总结自己一生做了两件事:一是为中国科学院开了自费留学的先河,二是为中关村各所的研究员创办了一个《百家讲坛》。
其实,您的创新何止两件!您以实际行动做到了生命不息,创新不止。
社区建设和志愿者服务是公共管理的重要组成部分。我惊喜地发现,退休之后的您孜孜不倦,身体力行,在这方面创出了一条新路。哈佛大学教授非常注重案例教学,我曾在课堂上指出,感谢导师李佩——她被誉为“中关村最美的玫瑰”,我们摸索出了一个比“新加坡邻里模式”更为先进的“中关村模式”。
李老师,您对我关怀备至,恩重如山。是您鼎力相助使我失明后重返讲台!
不辜负您的殷切期望,我教的《沟通艺术》课被评为“优秀课程”,我被评为“优秀教师”和“杰出贡献教师”。
您在我出版的《研究生英语阅读》的序言中写道:“这是一部非常好的、令人起敬的著作”。
1999年中国教育台现场直播了教育部、中科院、中国残联、北京市委主办的《杨佳老师报告会》,您在主席台就座,为我加油;我哈佛毕业归来,您非常高兴,叫我去您家吃饭,鼓励我学以致用;我将哈佛课程本土化,在研究生院首创《沟通艺术》课,您来到我的课堂,作为嘉宾,接受学生采访,并鼓励大家走出去,因为您坚信科学无国界,没有人才流失,只有人才流动。
我永远忘不了6年前您在研究生院大礼堂的那次发言中对我的厚爱与肯定。那是一个三分钟的即兴演讲,您精神矍铄、思维敏捷、以您那么好聽纯正的京腔,回顾了自己的一生,接着,话锋一转,说道:“另外,我再补充一点,就是刚才杨佳所提到的,她所学的。她确实是投入了很大、很大的精力才能够得到现在的成果;而且她虽然在国际上有这样或那样的机会,她总是说她一定要为教学服务。所以,我觉得这种精神是值得我们大家学习的。”
美国同学高静渊、山东同学张宗让在纪念文章中也都谈到了您对他们的特殊关爱。作为代培生的张宗让提到了令他记忆犹新的两件事:当年您优先安排他去天安门参观、去大会堂听报告。理由很简单,您说:让张宗让去,他毕业后要回山东,其他同学机会还多。
同样,我忘不了是您让我第一次走进大会堂。读研期间的一个下午,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严济慈先生在大会堂接见并宴请美国科学家代表团,您推荐我为严先生当翻译。这次经历使我懂得了《翻译处处皆学问》。
想起读研期间,正赶上学校的一个重大决定:拆除学生宿舍东小楼,在原址盖教学楼。我们这些住东小楼的学生要搬迁到离校园较远的12楼。考虑到学习、生活、交通上的诸多不便,我们坚决抵制搬迁,学校怎么做工作也做不通。
“李老师来了!”那天早晨,您出现在我们宿舍门口,打开了我们的心结。我们第一批搬走了。
如今,这栋10层的白色教学楼不仅大大缓解了研究生院教室不足的压力,而且成为北京2008年奥运会石景山区标志性建筑之一。
每每来这里上课,我总会想起您,想起当年的那一幕。您给我们上了重要一课:一定要有大局意识。
3年前,在人民大会堂,我代表九三中央,满怀深情地做了题为《点赞正能量,厚爱正能量,弘扬正能量》的全国政协大会发言,发言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您和郭先生的身影,以及今天在座的量子科学家潘建伟院士。
记得北京团市委曾出过一本书——《他们》。书中的每一位“北京市十大杰出青年”都要回答三个问题:您最喜爱的一句名言?您最难忘的一件事?您最崇拜的一个人?当被问及最后这个问题,我毫不犹豫地答道:导师李佩先生。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聚散两依依。
倘若有来世,还做李老师的学生。
(作者系联合国残疾人权利委员会副主席、第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