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西真
2016年世界上人口超过1亿的国家有13个,只有美国(3.23亿人)和日本(1.27亿人)是发达国家。这说明到现在为止,人口数量还没有成为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的有效变量。我们经常说的“人多力量大”多数情况下是靠不住的。中国一直是个人口大国,近代以来却屡遭人口比我国少得多的蕞尔小国欺负。我们也一直在向别的国家学习,试图找到可为我国大国经济发展提供借鉴的经验,这些国家大多都是人口很少的小国。这也说明一个国家经济社会发展靠的主要是人口质量而不是数量(当然既有数量又有质量是最好的)。
2013年末,我国全面实行“二胎”政策,据说主要是为了解决我国老龄人口增加、人口红利消失的问题。可我始终认为中国不缺人,对于中国这样一个正在经历快速转型的经济体来说,人口红利(根据国际经验,人口红利接近消失的“刘易斯拐点”通常会发生在农村人口占比降低到20%的时候,只要未达到这个边界,劳动力就会像美国经济学家刘易斯所说那样无限可供给)主要来源不是流量新增劳动力,而是存量增加劳动力,其中最主要的是由城乡二元经济结构向一元化工业经济结构转型所释放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这由农村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所决定(还包括经济体制改革所释放的冗员,即所谓的城市下岗职工)。从统计数据来看,2016年中国的城市化率为57.35%,那么农村人口占比就是42.65%,根据“十三五”规划提出的2020年我国城市化率要达到60%左右的目标,中国的农村人口占比也只能降低到40%左右,比照发达工业化国家农村人口平均占比2%来看,中国怎么可能成为一个没有人口红利的国家?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中国目前15岁~59岁的劳动人口为90747万人,不仅是历史上的高点,仅劳动人口就比美国、欧洲、日本、俄罗斯四个国家和地区的人口总和还多,这难道不是人口红利?
再从动态的角度来讲,只要中国农村能够有效实现从小农经济向规模化、专业化现代农业转型,就可源源不断地向城市工业部门提供更多剩余劳动力。美国在过去的100年里农业劳动生产率提高了近1000倍。今天美国3.2亿多人口,耕种着世界上22%的可耕地,而农村人口只有800万人左右。中国的可耕地仅占世界的7%,但是农村人口却高达58973万人,占全国总人口的42.65%以上,如果我们能够通过改革城乡户籍制度和农村土地制度,将细碎化的小农经济变成现代大农业,我们就将释放庞大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进入城市工业部门,而这也是使农民过上体面生活的重要途径,不减少农民怎能富裕农民?习近平主席在2014年全国农村经济工作会议讲话中曾指出,单季农业地区,每个劳动力能耕种100~120亩地;双季农业地区,每个劳动力能耕种50~60亩地,其劳动生产率就能达到社会平均劳动生产率,农民就能成为一个体面的职业。目前我国有2.6亿农户,户均耕地不到7.5亩。如果按照习近平主席上述所说的标准,仅需要农业劳动力4300万人。那么剩下的農民就需另谋出路,出路在哪里?在城市。据预测,2016-2030年我国平均每年从农村转移出来的劳动力依旧多达540万人。
我认为未来经济发展的一个很大的难题在于提高劳动力质量,即所谓的人力资本。由中等收入国家向高收入国家迈进的过程中,中国的产业升级会持续将雇员从劳动力密集型部门转移到资本密集型部门,并进一步转移到科技密集型部门。中国发展的既往经验表明,将工人从第二产业的劳动力密集型部门转移到资本密集型部门,平均需要13年的教育年限;而进一步将其转移到第三产业中的科技密集型部门,还需要再增加4.2年的教育年限。目前农民工平均受教育年限刚好达到9年义务教育的要求,与第二和第三产业劳动密集型岗位是匹配的。产业转型升级后则需要接受过大约12年教育(高中教育)的劳动者,也就是说,今天的人力资本与未来的产业需求至少存在3年的教育差距。但人力资本只能缓慢地完成积累,以中国16岁及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为例,1990年我国劳动力平均受教育年限是6.24年,2000年升至7.56年,十年内净增加了1.32年,而十年后的2010年则升至8.9年,比2000年增加了1.34年(《光明日报》2014-04-09)。二十年间,我国成年人的平均受教育年限才增加2.66年,我们常讲“百年树人”,诚言不谬。
一切经济增长的最终源泉都来自人的劳动,尤其是高素质人才的劳动。高质量的人力资本不是天生的,主要还是要靠各级各类教育培养。说实话,过去三十多年取得的经济持续高速增长,与新中国建立以来的义务教育普及化培养了大量具备基本素质的劳动力是分不开的。推动我国过去三十年经济社会发展的劳动力素质已不适应未来的发展需要,这就需要政府通过全方位的教育改革,增加对职业教育的投入,培养适合现代经济社会发展的包括技术技能人才在内的各类新型人才。未来我国的经济社会发展更多的是靠人才质量,而不是数量。
责任编辑 肖称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