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英雄》中重庆视觉意象的文化符号探析

李 新

《火锅英雄》中重庆视觉意象的文化符号探析

李 新

电影《火锅英雄》匠心独运地抓住了一系列独具重庆特色的文化符号，巧妙地结合关于重庆这座城市的叙事，形成了丰富的关于重庆历史文化与现代城市发展的视觉记忆。影片通过一系列有形与无形的、历史与现代的、活跃与静止的符号的有机组合，不仅让观众充分地领略到这座城市古老另类而又充满青春活力的气息与魅力，而且淋漓尽致地将重庆文化与重庆人的精神品质予以充分挖掘，从而将重庆这座城市的本土文化特征形象生动而又立体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火锅英雄》 重庆意象 文化符号 视觉记忆

对于重庆这座城市的影像书写，历来相对较少且缺乏精品。多年前曾冠名为《重庆森林》的电影，观瞻后几乎很难寻找到这座城市自己的踪迹。而后期出现的一些影片，如章明的《晚安，重庆》、章家瑞的《迷城》，重庆仅仅作为人物活动和电影叙事的环境而存在而被虚化。第六代导演贾樟柯的《三峡好人》把视角和关注点放到了三峡农民身上，对重庆这座城市及一直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市民精神文化特质，依然缺乏具象地深度地解读。然而杨庆导演由陈坤主演的《火锅英雄》，终于可以让我们看到完完整整的重庆影像，充分地领略到这座城市古老另类而又充满青春活力的气息和魅力。在这部电影里，编导和主创者找到了很好的切入点，匠心独运地将打斗悬疑等电影叙事及小人物的侠义英雄情节，与最能代表这座城市文化的种种符号巧妙地结合与融入，通过一系列有形与无形的符号、历史与现代的符号、活跃与静止的符号的有机组合，将重庆历史文化与现代重庆人的精神特质充分地挖掘并展现出来，树立起了相对完整立体的重庆都市形象。

一、有形符号与无形符号的包罗万象

物质与器具等有形符号的实在感。三兄弟合开的老同学洞子火锅面临生意的衰败和店面转让，与火锅相关的画面贯穿了整部影片的始终：满锅沸腾翻滚的红油辣椒，令人垂涎三尺、飘散四溢的麻辣味鲜香气，再佐之以山城啤酒、江小白的催化，荟萃成重庆人任性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危急和打斗的时刻，生猛热辣的火锅又成为抵抗对方的有力武器。影片中火锅、山城啤酒、江小白等物质与器具符号，聚拢的是人气与热闹，诠释的是兄弟情、英雄结。江湖与市井，豪爽与耿直，借助这样的有形符号共同凸显出无处不在的重庆气质和重庆文化。重庆火锅历经时间和空间的考验，被一直保留和传承下来，成为代表重庆地域文化的重要符号。整部影片在让观众享受视觉盛宴的同时，更让人不自觉地去咀嚼与玩味被传承和延续下来的重庆这座城市独有的码头文化、本土文化，以及其中所蕴含着的博大精深而又兼容并包的侠义精神。

重庆人脾气的无形标志：重庆言子。故事发生的背景和人物活动都选择在重庆这座城市，那么在影片里也就必然会听到许多的重庆人口口相传的重庆言子。例如：胆大骑龙骑虎，胆小骑个抱鸡母（字幕里抱鸡母是老母鸡），“还要在老同学面前演戏，好臊皮哦”，通俗易懂、幽默风趣的语言彰显出重庆人自由洒脱的个性与脾气；“我干了，你们啷个不喝呢？”“不存在，你说嘛！”短小精悍、灵活多变的口语惟妙惟肖地传达出重庆人的善良热情、豪爽耿直。片中重庆演员陈坤地道的重庆言子信手捻来：“婆娘”“抱鸡母”，混合着麻辣烫，骂人不打草稿，张口就来。看似热辣、火爆，实则将重庆人的无拘无束及自由奔放的天性表现无遗。重庆人的脾气及秉性透过重庆言子外化为嬉笑怒骂，体现了这方水土养育下的人们对待生活的幽默与智慧，从而成为最能显示重庆人气质与性格的标签和无形外壳。重庆言子中这些粗朴率真的语言结合移民语言，呈现南北兼容的特色，将普通话难以言状的情形自由地表达出来。影片中说着慢吞吞的普通话的于小惠在与刘波又快又顺溜的重庆方言交流中，显得格格不入。许多类似的重庆言子，特别是其中一些与重庆人脾气秉性相吻合的话语，随时可以从真正的重庆市民嘴里自由任性地脱口而出。这样的重庆言子，在历经世事时代变化中，被保留下来并经常出现在人们生活中，从而具有了极强的生命力。随着其传承本土文化的延续性和稳定性，最终发展成为具有浓厚的重庆地域色彩和巴山渝水独特韵味的城市符号。

影片中，火锅、山城啤酒、江小白等最能代表重庆的物质符号，再加上极具麻辣烫特色的重庆言子，让整个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都打上了重庆的烙印，从而巧妙地寓无形之重庆文化与气质于有形与无形之城市符号中，完整而立体地展现出重庆这座城市的形象特色，是这部影片值得观赏与称道的很好理由。

二、历史符号与现代符号的交错穿越

永不消逝的历史符号于现代的存续感。如今的重庆有各种高中低档的无以数计麻辣鲜香的火锅，主创者却别出心裁地将火锅放到了防空洞里，赋予洞子火锅丰富的历史文化与现实生活气息。防空洞是抗战时期重庆人在大轰炸中的壮举，如今防空洞除了用作开火锅店外，还成了休闲娱乐场所，成了热闹的商场，成了再就业的聚合地。重庆山势地形复杂，布满了数不清的多个防空洞。如今蜿蜒穿行的轻轨和地铁隧道，地下部分也大多直接利用了防空洞改建而成。据新闻报道，重庆地铁1号线就有两公里多的隧道是由防空洞改造而成的。而重庆的轻轨则如飞龙盘旋蜿蜒于城市之中，时而在高楼大厦之间穿行，时而在绿色的森林与群山中徜徉，平添了这座山城的神奇与立体感。于轻轨之上，可近赏长江嘉陵江之胜景，可远眺江北渝中半岛灯火，更可见证重庆这座古老城市的旧貌换新颜与飞速发展。影片中，轻轨也成为男女主人公重新相遇连接过往青春的所在地。而重庆人也正是在从历史到现实的交错穿越中伴随着这座城市活色生香地腾挪跌宕着。曾经的历史遗迹防空洞如同现在的火锅一样，业已成为重庆这座城市不可替代的历史与现代符号，成了如今重庆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得不说，整部影片把这样复杂的历史与现实不可割舍的情结处理得非常到位。

现代城市符号的代入感。影片中除了这些依然存在的历史与现代的视觉符号之外，还有渐近于消失的城市符号——索道。影片里，陈坤差点被从索道的窗户推下去的情节，固然增加了故事的动作惊险性看点，但透过这个场景，我们却看到滔滔长江之上几根铁索架起的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这在其他城市里很难见到的交通工具，也是重庆区别于其他城市的地标符号之一。影片中这一闪而过的场景及特殊符号在极短的瞬间里却充分展示出了重庆这座城市的险要和宏伟的气势。这样的符号及其背景也能更充分地烘托出影片的英雄主题。除此之外，还有新建的现代城市具象符号，如重庆大剧院，一座带着文化艺术气息的绿色玻璃房子，则是这座城市在新的时代面前，提高城市文化素质需要的符号标志。这些正处在新旧交替中的城市符号，它显示着重庆不仅传承延续着历史赋予的码头文化、侠义文化的精神气质，它还向人们展示着新的现代化城市所应具备的良好的城市文化素质。

三、静止符号与活跃符号的斑驳生猛

白象街、烟雨路：见证历史与现实变迁的静默地。透过白象街那些破败的中西结合的建筑，依然可以模糊地辨认出许多货栈、商行的字号。这里曾经是新中国成立前中国的“华尔街”，是各地金融政要的聚集地，是歌舞升平的上层社会、富人区。如今它成了平民百姓热热闹闹涮着火锅、大声吆喝大口喝酒的生活区。在这里，刘波他们为扩大店面多赚转让金，打通了防空洞并发现了隔壁的银行金库。在这曾经的财富区与现在的银行金库所在地上演了一场良心与私欲的较量与肉搏战。钱财的诱惑最终抵不过穿越历史与现实依然不熄的道义人心。白象街这一历史遗留下来的静止符号见证了这里曾经的繁华热闹与衰败，也见证了新的时代社会面前现代青年不畏强暴扬善驱恶的英雄气魄。除了白象街外，现代高架桥下凹凸不平的烟雨路也在见证着重庆的起起落落。江北十八中，则是同学情、兄弟情、爱情的联系纽带，是青春往事与历经生活艰辛的见证符号。重庆这些老旧狭窄的街头巷尾从来都不排斥各类故事的发生，作为一种静止的符号，它只作静默的记录与守护。

活跃生猛的人物符号——重庆崽儿、重庆妹子。土生土长的重庆崽儿陈坤在里边演得得心应手。一口纯正的重庆话，耿直豪爽、讲义气，敢于承担责任，不断地证明和显示着重庆崽儿活生生的存在感。影片中他所饰演的刘波有在利欲诱惑面前的无奈与彷徨，更有敢于凭着一腔热血手无寸铁地与歹徒搏斗的勇敢。在面对良心道义、利欲诱惑及恶暴势力时，他最终断然地选择捍卫自己也是重庆人的尊严与正义。影片中白百何所饰演的于小惠虽不是特别能代表重庆妹子的火辣奔放、美丽张扬，但在刘波遭遇困顿和歹徒袭击之时，却也表现出了和重庆崽儿一样的敢作敢为。而许东、王平川等人，则都和刘波一样，是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不为人知的小人物。在他们身上，既有重庆人血性的一面，也有所有小人物身上丰富而复杂的人性体现。影片真实而精彩地突显了在重庆特殊的自然与社会环境中形成并稳固下来的现代市民的性格特点，这既是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所有人的共同特征，也成为重庆人的人格符号，更成为重庆城市符号的组成部分。青少年时期曾经生活并熟悉这座城市的主演陈坤如是说，“就像这座城市，荒诞却又觉得非常合理”。

四、奇特的城市及其奇特的书写符号

在整部影片中，从极具麻辣烫特色的火锅、山城啤酒、江小白、重庆言子，到穿越历史与现代的防空洞、索道、白象街、烟雨路，再到义薄云天、活色生香的重庆崽儿、重庆妹子，事实上影片里最重要的也是表现最好的主角是重庆这座城市。这座层次感分明、山清水秀的山城，历来是重要的交通要道和繁忙热闹的码头都市。抗战时期更以抗战陪都出名，借助复杂的地理优势与历史渊源，逐渐形成了其独一无二的汇聚南来北往各色人等的侠义江湖。未来重庆是像作品中刘波等四人一样在经历劫难后，自我修复重新投入到生活中，还是有更新更美丽的发展前景和希望？它会朝着怎样的方向去发展，这也是这部电影作品中结尾所思考的。然而影片整个营造出的热辣与激情，都让我们对重庆这座城市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和力量，因为这里生活着众多的耿直豪爽的重庆崽儿、重庆妹子。影片中的现代重庆，既有穿梭盘旋、飞舞于森林群山与高楼大厦的轻轨，也有无拘无束、自由奔放、爽快利落的重庆人，还有海纳百川、兼容并包的容量与气魄，相对于有的城市的温吞压抑与丧失生机，它透出的是满满的民间力量，这是一个充满活力与无限生机的城市。

影片中这众多的有形与无形的物质与非物质符号、历史遗留与现代发展的城市符号、活跃与静止的符号承载着重庆这座城市丰富的文化信息。影片抓住这些具有特征性的意象符号共同呈现出重庆这座城市神奇而又鲜活的人文特质，完整生动而又立体地将重庆这座城市的形象再现在我们面前，成为一部书写着满满的关于重庆历史文化与现代城市发展的视觉记忆。继《火锅英雄》之后，我们也期待有更多的见证记录重庆这座城市的历史与现代发展的作品出现，期待有更多优秀的描绘和书写这座城市和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人的视觉记录的作品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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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重庆科技学院人文艺术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