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婷
(湖南大学新闻传播与影视艺术学院,湖南 长沙 410012)
回族题材电影不仅可以丰富回族人民的文化生活,而且可以加强与其他民族之间的交流,对于传播回族文化、增进民族团结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对回族题材电影的未来发展提出建议之前,首先要明确回族题材电影的定义。目前,学界对少数民族题材电影的界定尚无明确定论,可谓众说纷纭。本文采用程郁儒先生对少数民族题材电影的定义,即以汉族之外的中国少数民族的历史和现实生活为主要表现内容的故事片。[1]以此为参照,所谓回族题材电影,即是以回族历史和现实生活为主要表现内容,涉猎回族社会文化的故事片。民族志电影和纪录片不在研究对象之列。
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回族题材电影作品大约有13部,其中多为革命历史题材,汉族导演作品居多,且影片几乎很少登陆院线。从少数民族题材电影腾龙奖作品《回民支队》的诞生到又一部获得赞誉的影片《上学路上》跨越了近半个世纪。可以说,回族题材电影作品少,影响小,关注度低且发展缓慢。导致这一状况的原因很多,笔者认为很重要的一点是回族题材电影缺乏吸引人的故事以及讲好故事的方法。本文将从叙事主体、叙事策略和叙事主题三个方面入手,为回族题材电影如何讲好一个故事提出建议。
本文主要从创作过程和文本内容两个方面理解叙事主体。在电影创作的过程中,叙事主体即为电影导演、编剧等一系列赋予作品意义的创作者。从这个角度来看,回族题材电影的叙事主体存在缺失。在创作上,自1953年的第一部回族题材电影《太阳照亮了红石沟》开始,一直到2016年的《情定河州》才第一次出现回族导演执导的作品。《情定河州》是临夏回族自治州成立60周年的献礼影片,由回族导演尹哲操刀。如果按照王志敏先生的“作者原则”,恐怕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回族题材电影。虽然学界普遍认为“作者原则”并不是对少数民族题材电影唯一的判断标准,但是不可否认它对于少数民族电影的重要意义。饶曙光认为:“内视角是站在时代发展要求的高度和民族自身立场上观察外部世界,表现民族自身的思考和经历。一般来说,非少数民族身份的创作者大多采取的是‘外视角’,而具有少数民族身份的创作者大多采取的是‘内视角’,两种视角没有对错之分,都可能创作出少数民族题材电影的精品之作。”[2]但是,纵观所有回族题材电影,几乎都是“汉族视角”,这种先天的距离虽然并不是电影文化表达失之偏颇的唯一成因,但确实将回族文化放置在了相对静止、刻板的话语中。因此,回族题材电影未来良性的发展,既需要立足于本民族社会之外的客观描述,也需要观照对本民族社会生活的内视角呈现。从编剧、导演到后期整个创作团队,都需要具备民族意识,这种意识不应仅仅来源于民族血统,更重要的是具有坚定的文化立场,需要从创作过程开始就保证回族文化的存在,因此培养电影方面的回族人才就显得格外紧迫。而人才培养很大程度上要依靠政府和社会的力量。国家要给予少数民族地区教育政策上的优惠,加大对文化产业的投入与支持。社会要给予少数民族文艺从业者更多的尊重与帮助,确保少数民族人才从专业到职业系统科学的培养,也避免因为客观原因而造成的人才流失。
在具体文本中,叙事主体即为电影对少数民族文化的呈现。是否涉猎少数民族文化是判断一部电影是否为少数民族题材电影的重要条件。在以往的作品中,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的回族题材电影,因为承担国家政治建设的功能,影片中所能表现出的回族文化色彩是相当淡薄的,基本存在于对片中人物的身份塑造上,却并不参与叙事,可以说叙事主体是缺席的。叙事主体回归中可行的策略之一便是借力优秀的回族文学。文学和电影可以说是“源”和“流”的关系,电影从文学中汲取营养,进行改编继续发力可以成为少数民族电影发展的一个可行策略。回族题材电影曾经有过尝试,1993年根据同名文学作品改编的电影《穆斯林的葬礼》问世。影片讲述了一个穆斯林家庭三代人的历史沉浮。这部电影展现了回族的生活习惯、宗教信仰以及婚丧风俗,是回族题材电影中仅有的几部相对突出地展现回族文化的作品之一。可以看出,改编自回族文学作品的电影应该是大有可为的。一方面,优秀的回族文学作品具备鲜明的民族文化自我意识,能够观照回族的历史、现实生活状态,并且具有深刻的民族内涵和民族精神,这正是回族题材电影需要坚守的文化立场,也是提升影片品质的关键。另一方面,回族文学种类丰富,色彩鲜明。其不仅是回族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高度统一的结晶,也是回族精神的一种体现。其中,回族民间文学更具有传奇色彩,非常适合以电影的形式展现出来。将神话、传说等搬上大银幕,运用现代的影像技术加以包装,既能最大限度地呈现回族文化特色,又能获得广大观众的认可,满足现代受众的观影需求。
21世纪以来,少数民族电影虽然时有优秀作品出现,但不可否认已经无法复制“黄金十七年”的辉煌,原因包含了少数民族电影面临的诸多问题。仅从影片的吸睛力与可看性来说,基本无法与同期国内外的商业大片相提并论。虽然少数民族题材电影的文化价值更胜一筹,但是电影本身的商业属性决定了少数民族题材电影也要具备市场价值,具备可看性。
增强故事片可看性的重要因素在于影片要做到情节性叙事。“情节是叙事主体为了表达某种叙事意图,围绕某一或某几个叙事主题,试图达到某个叙事目的而建构的话语。”[3]情节性叙事即为情节电影所使用的叙事策略,其中包括超常的故事形态、丰满的人物塑造和明显的冲突与悬念。
现有的回族题材电影中,从1959年的《回民支队》到2016年的《情定河州》,可以说已经具备讲述一个故事的方法的要求。但随着时代的变迁,显然在可看性方面还不能满足受众的需求。未来的回族题材影片须借助情节性的叙事策略,从以下两个方面入手,讲好一个故事。
一方面,电影中故事的选择须具备戏剧性结构。戏剧性强的情节会相对降低因民族差异、文化差异和知识差异造成的理解困难,更易激发观影兴趣,进而达到快速传递信息和交流情感的目的。比如电影《狼图腾》讲述了一段大草原上人与狼的故事。从人类对狼的好奇、迷恋到占有和猎杀,片中人与狼的每一次互动都牵动着观众的心。观众随着影片中或轻快或沉重的剧情,心情起起伏伏,最终在看到幸存的小狼回归大自然时方才释然,体味电影所传达出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深刻主题。影片将草原文化、蒙族文化极其自然地融入起伏的剧情当中,成功跨越异质文化传播的障碍,获得口碑与票房的双重肯定。
另一方面,人物的塑造需要丰满立体。人物是串联影片故事情节的关键,所以情节性叙事更需要生动的人物刻画。对人物角色特别是主人公的塑造对于电影成败具有重要意义。大卫·波德维尔认为:“主人公是推动因果的主要媒介,叙述范围的主要表现对象以及观众认可的主要对象。”[4]在以往的回族题材电影中,我们也能看到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主人公形象。比如《回民支队》中的英雄人物马本斋,《上学路上》中聪慧执着的王燕,《伊犁河》中体现民族大爱的回族母亲法图麦,等等。有些配角的塑造也非常生动,比如《回民支队》中的马母。在为儿子补衣做饭时表现出的心疼,纠正儿子对士兵态度时的严厉,面对敌人威逼利诱时体现出的不屈等,几处细节展现就刻画出一个英雄母亲的高大形象。但是,多数电影作品中缺乏对人物的立体塑造,导致回族题材电影缺乏关注度和影响力,未留下多少脍炙人口的佳作。其实,体现在少数民族电影中的人物塑造理应具有更加鲜明的个性以及强势的吸引力。地缘差异与异质文化形成的民族性格植根于每一位少数民族人物形象当中,将其生动地传达出来也是增强少数民族题材电影可看性的重要因素。因此,未来的回族题材电影须注重人物角色的塑造,将民族性与艺术性统一起来,刻画出既有鲜明民族特征,又充满艺术张力的人物形象。
少数民族文化的异质性决定了其传播交流可能遭遇到巨大障碍。电影作为大众传播媒介具有良好的文化沟通能力,其中又以普适性的电影叙事主题更易达成跨文化传播的任务。普适性的叙事主题即为电影所传达的主题意旨是全人类共同的集体无意识,是对全世界都适用的价值导向。普适性的主题选择意味着世界视野,能聚焦全人类共同的关心,这也正是少数民族题材电影走向市场、走向世界的重要策略。
首先,少数民族题材电影存在的意义多数来源于增进各民族间的交流与了解,进而服务于民族团结的和谐社会建设。因此,在少数民族题材电影中,普适性的主题选择更容易让大众认同其背后所传达的价值取向,进而产生对“他民族”的理解与包容。近几年备受关注的几部少数民族题材电影均是如此。蒙古族题材电影《狼图腾》就是以汉族知青陈阵在额仑大草原上插队的一段经历为背景,借由草原狼与人类的故事传达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深刻主题。电影中人类共同关心的成长、环保的主题成为这部电影获得高度关注、走向世界的重要因素。通过电影的热映,观众虽然对蒙古族的“狼图腾信仰”众说纷纭,但不可否认观众在热烈的讨论中加深了对蒙古族的认知,增进了民族间的了解。可以看出,普适性的叙事主题可以激发大众的观影热情进而促进文化认同,是少数民族题材电影走向大众的重要策略。所以,回族题材电影应该聚焦人类当下共同关注的主题,从而生出同命相连的亲近感,让大众通过电影关注并了解回族文化。
另外,普适性的叙事主题还存在与时俱进的意义。少数民族题材电影完全承担政治叙事功能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在国内外商业大片横行的今天,继续坚守纯粹的政治叙事主题,是无法满足受众需求与期待的,最终会使作品走向小众与边缘。因此,普适性的叙事主题也意味着充分理解并满足大众需求。21世纪以前的回族题材电影大部分主题雷同,如《回民支队》《六盘山》《同心》等作品因剧情多为抗战,所以主题几乎没有脱离革命斗争和民族团结的主旋律。新世纪以来,这种状况有所改变。电影《歌行千里》讲述了一个回族“花儿”唱作者实现音乐梦想的故事。影片中展现了主人公曼苏尔对“花儿”的执着追求,即使遭遇父亲的阻拦和唱片公司的偏见也仍能坚持音乐梦想,以自己的执着最终打动了父亲和心爱的姑娘。这部电影所表达的梦想、成长、亲情和爱情的主题无一不是全人类社会所共同追寻的普世价值。近几年的作品中,《歌行千里》和《上学路上》在主题选择上大胆尝试,融入了儿童、音乐等新鲜元素,让人眼前一亮。
随着时代的进步,少数民族题材电影的主题也应该重新定位。回族题材电影应该坚持普适性叙事主题的策略,引发全民族乃至全世界的同感,拉近民族间的距离,在与主流价值观的融合中消解民族文化差异带来的对立感。
面对日益商业化与娱乐化的电影市场,回族题材电影需要在“选好故事”和“讲好故事”上花费精力。通过叙事主体的回归加深回族文化色彩,利用情节性叙事增强影片的可看性,选择普适性的叙事主题拉近民族间的距离,争取让面向大众的回族题材电影“叫好又叫座”,最终能为回族文化的传播发挥重要作用。